姜程再次見到許嘉珩,是在他們後來新搬的家裡。

那是一個大平層,在18樓,周圍沒有太多樓房,視野很開闊,可以遠遠地看見G城的地標。

這房子其實在她和齊嘉彥高二的時候就裝修好了,許家顧及到齊嘉彥第二年高考,怕新環境會影響他,一直到高考結束後才搬走。

他們搬走那天,兩家人還一起吃了飯,輕鬆的氛圍一直到吃完飯,許家人坐上車時戛然而止。

姜程一想到再不能在同一層樓裡見到許父許母,還有齊嘉彥,心裡就空落落的,眼圈也熱熱的,但壓抑著沒有哭出來。

程女士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她就忍不住掉了淚。

齊女士那時都坐上車了,見狀又跑下來安慰她,不安慰不要緊,一安慰,她哭得更兇了。

齊女士本來也壓著感傷的情緒,被她惹得也跟著一起落淚。

許父當時半認真半打趣地說了一句,“我看啊,程程以後就嫁我們家好了,這樣程程,嘉彥和你嘉珩哥隨便挑一個。”

那會她就真哭不出來了,像戳中了什麼隱秘心事似的。

齊女士也跟著打趣,“程程害羞了。”

她否認,拿著紙巾擦眼淚,餘光偷偷瞥了一眼許嘉珩,果然臉陰沉沉的。

回去的路上,她挽著程女士的手臂,“媽,我不想離開你們。”

其實她也在為離開家,即將開始大學生活而感傷呢!

“傻孩子,”程女士摸著她的手,“哪有孩子不離開父母的?”

後來齊女士極力邀請,她在大學開學前去許家住了一段時間。

再後來,她也只在過節或者許家夫婦邀請的時候偶爾過來,一是距離有些遠,二是人長大了,思想包袱也多了。

這次聚會是齊女士為著慶祝許嘉珩回來的而張羅的,除了他們兩家人,還有齊嘉彥的女朋友楊一。

起初知道是楊一的時候,姜程也嚇一跳,因為楊一是她初中的後桌,關係很好,不過高中不同校之後聯絡就很少了。

楊一長相清冷,但笑起來有個小梨渦,很是親切,而且性格特別溫柔,跟她同班3年,姜程幾乎沒怎麼見她跟人紅過臉。

這會兒,齊嘉彥牽著楊一的手,一一給她介紹人,她微笑著跟著叫名字。

許嘉珩禮貌地點了個頭,然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許父臉色很是自然,順口就誇起人來。

只有齊女士,似乎是不知道齊嘉彥會帶人來,笑得牽強,眼神不住地向姜程的方向看來,充滿擔憂。

姜程實在有些莫名,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給了齊女士錯覺,覺得她對齊嘉彥愛得情深?

為了證明她真的無所謂,她還主動開口跟齊嘉彥的女朋友多聊了幾句。

齊女士可不這樣覺得,她看見姜程主動跟她兒子女朋友搭話,心裡只覺得她懂事,更心疼了。

當初撞見姜程和齊嘉彥接吻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傷心。

準確來說,她是看見姜程主動去親齊嘉彥。那天也是湊巧,她從美容院做完臉回來,像往常一樣進電梯按樓層,結果那電梯關上門,就在一樓遲遲沒有動。

她心裡害怕,趕緊按了開門鍵,門開時她才鬆了口氣,也不敢再進去,跑到物業那說明情況,之後就從安全樓梯那走了上去。

爬到6樓,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樓梯口的門平時就很少開,她費了些力氣才推動。

走過拐角的時候,她又驚得快速地退了回去。

她看見姜程抓著一個男生的帽沿,踮腳親他。

齊女士順了順氣,躲在牆邊來來回回又看了幾次,那兩顆腦袋還靠在一起。

她心跳快得難以平復。

雖然男生的臉被帽子遮住了,但她一下子認出那人,是她兒子齊嘉彥,因為那件帽衫,她前幾天才買來給齊嘉彥。

齊女士僵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後來她在心裡對姜女士默唸了句對不起,躡手躡腳地開了樓梯口的門,又氣喘吁吁地回到1樓,在物業那嘮了半小時磕,等電梯好了才上去。

那天吃完晚飯,她還是暗示了齊嘉彥,要以學習為重之類的,說得那小子一臉不耐地答應她才罷休。

這事她還沒跟姜程她媽說過,以前是不敢,現在是更不敢。

想到這,她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就希望姜程能忘了齊嘉彥,早日找到一個如意郎君。

齊女士沒到底忍住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大兒子說,“小珩啊,你看看身邊有沒有什麼可靠的朋友,介紹給程程認識吧?”

“程程和小彥,沒緣分……唉!”

許嘉珩垂著眼眸沒應,似乎正認真地看著杯子裡晃動的紅酒。

“小珩?”齊女士又喊了一聲。

許嘉珩這才輕聲地應了一聲好,抬眼便看見盛完飯回來的姜程,和齊嘉彥的女友聊得火熱。

這樣子,像是受情傷的模樣嗎?

為了照顧姜程的情緒,吃過午飯,齊女士就把姜程打發去了小客廳。

姜程求之不得,說是客廳,其實那裡像一個小型的放映廳,存了許父以前買的很多碟片。

她巡視了一圈,最後挑了周星馳的一部喜劇電影。

電影播到一半,許嘉珩端了一盤水果進來,放在茶几上。他站著看了一會兒,坐到姜程身旁的沙發上。

一部喜劇,兩個人都沒有笑。

如果現在齊女士到小客廳裡來看一眼,就會發現,她一直以為喜歡齊嘉彥的姜程,和她的大兒子許嘉珩,兩顆腦袋正靠得越來越近。

姜程今天早上出門前在櫃子裡猶豫了很久,最後才選了一件黑色的吊帶碎花裙,外搭防曬衫,還坐下化了個淡妝。

頭髮紮起放下,紮起又放下,折騰了一番之後,給自己弄了個蓬鬆的丸子頭。

得體又不會太隆重。

此刻,姜程也不明白他們怎麼就親上了,她迷迷糊糊想到,她的丸子頭估計要作廢了。

又突然想到,她似乎從來沒有跟許嘉珩看過電影,甚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以前一次也沒有過。

電影還放著,但已經沒人想起它。

遙控器掉下去的時候,姜程被那聲響嚇得往後撤,眼睛下意識朝門口看了一眼。

許嘉珩手扶著她的腰,頭再次朝她湊近,輕柔地吮咬著她的唇,“怕什麼?”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親吻。

如果時間回到齊女士爬樓梯那天,她再晚個1分鐘離開,就會發現,兩顆腦袋分開之後,那帽子下的臉,壓根就不是她的小兒子齊嘉彥,而是她的大兒子,許嘉珩。

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