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姜程踏進了大學校園。

陌生的環境加上艱苦的軍訓,她度過了一段漫長的適應期。

其實忙碌嘈雜的白天,根本沒給人難過的時間。7點出早操,然後半個小時吃早飯,再接著訓練,吃完午飯休息一個半小時,又接著訓練。

晚上吃完飯,7點半又集合,倒是不用訓練,但不能缺席,有時是合唱,有時是遊戲,有時是看電影。

9點半結束回宿舍,一個個輪著洗漱完,差不多就到點熄燈了。

躺在床上,將睡未睡的這段時間,最是難熬。她無數次剋制住在深夜打電話給她爸媽的衝動,因為思念的決口一旦出現,就難以收場。

她主動打電話的次數很少,一般是姜爸姜媽主動打來,兩天一個,輪流著來。她主動的時候,也只在白天周圍有人時打,這樣就不擔心自已會哭。

一天又一天,一晚又一晚,姜程在這樣的節奏迴圈往復,她發現有次深夜,躺在床上很快就入了睡夢。

後來,難受酸澀的次數越來越少。

等她開始適應起來,為期14天的軍訓也將要結束了。

最後一天上午是新生軍訓總結大會,12點正好結束,她終於結束了早出晚歸的訓練生活。

吃完飯,姜程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

手機裡有3個未接電話,微信裡也有幾條未讀資訊。

她先點開了微信,是程女士的語音。

前兩條是她聽慣了的囑咐,最後一條,她說託許嘉珩帶了東西給她。

姜程愣住,又重聽了一遍。

退出微信點開了未接電話的介面,電話備註的名字,是許嘉珩。

姜程洗完澡出了門,按著許嘉珩給的定位,找到了他住的酒店。

門鈴就在她眼前,手卻遲遲不敢按下去。

她心裡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是那種帶著幾分膽怯的緊張。

但她也沒能緊張多久,因為許嘉珩先開啟了門,打量了她一眼。

“黑了。”

姜程白了他一眼,“每天站在太陽底下六七個小時,你不黑?”

門在她身後關上,那種緊張的感覺又出現了。

姜程故作自然地開了口,“你怎麼突然來了?”

“明天有個競賽,在L市。”

“那你今晚就得走?”

“嗯,晚上7點的車票。”

姜程哦了一聲,自已都沒察覺到語氣裡的失落。

“我媽讓你拿什麼東西給我?”

許嘉珩拎了一個袋子給她。

姜程開啟,是幾盒炸物,還有幾罐海鮮乾貨。

“我宿舍沒冰箱呀。”姜程哀嘆了一聲。

“跟你舍友分一分,阿姨昨天剛做的。”

東西又被裝回了袋子,妥帖地打了個結。

程女士交代的事情已經完成,接下來該道別離開了。

但,都沉默著。

窗外有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樹,在昏黃的日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一起忍受著房間裡的難言的靜默。

才一個月沒見而已,可陌生感已經再度向他們侵襲。

姜程看了看手機,時間正好跳轉到4點。

“去吃飯嗎?吃完差不多五點多六點,你就可以出發了。”

許嘉珩抬頭,看著她,要說什麼,卻忍不住勾唇笑了。

姜程此刻的臉和頭髮裹在陽光裡,大概是剛洗過頭,小碎髮不規則地炸開,像一隻小獅子,哦不,一隻黑了幾個度的小獅子。

姜程見他看著自已笑,瞬間起了警惕,“你笑什麼?”

她有預感他是在笑她的膚色。

軍訓後她曬黑了幾個度,胳膊、脖子,和身體其他地方的面板形成了明顯的分界線。

她換了好幾件衣服,只有這件寬鬆的t恤,能將她胳膊上的分界線遮起來。

許嘉珩看著她,搖了搖頭。

可姜程還是不依不饒地看他,臉上滿是懷疑和戒備。

像只炸毛的小獅子。

長大後她幾乎很少在他面前這樣了,大多時候是在試探和逃跑邊緣的小貓。

許嘉珩的耐性和理智消失,任由情緒佔了上風。他起身拉上窗簾,扶上姜程的臉,開始了一次幾近溺水的親密互動。

手伸進她衣服裡時,姜程按住了那隻手。

她想到自已那涇渭分明的膚色,屬實是沒什麼心情。

“在學校還好嗎?”再開口時,許嘉珩的呼吸已經恢復了平靜。

姜程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會見到一個哭包。”

“少瞧不起人。”姜程反駁,“我什麼時候哭過?”

許嘉珩垂眸想了想,“搬家那次不是哭了?”

“也只有那次吧?”

“是嗎?小時候你也常哭。話說得重了點你就哭,不理你也哭,明明是你犯錯,也哭。”

姜程感覺臉在慢慢發燙,“小時候的事可不算,誰都有不懂事的時候。”

真記仇,她小聲嘟囔著。

許嘉珩定的是3個小時的鐘點房,4點半退了房,先送姜程回了學校。

“吃個飯吧?”辛苦跑一趟,總該請個飯吧,不然程女士問起,她又得挨批。

許嘉珩把東西遞到她手上,說:“得走了,下回再吃吧。”

回到宿舍,幾盒炸物迅速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阿悅最後一個回來,對吃的不感一點興趣,直撲到姜程身邊,八卦校門口跟她見面的帥哥。

“是男朋友嗎?”

姜程坦誠地搖了搖頭,答案在腦子裡轉了幾個來回,最後說:“是我一個發小的哥哥。”

他們確實是這樣的關係。

熬過了適應期,大學生活開始有趣起來,無人約束,除去上課的時間,姜程過得輕鬆且自由。

1月初放寒假,她以為或許能在寒假請許嘉珩吃上那頓飯。

但許嘉珩寒假沒回來,春節照舊去了老家過年,他們沒有見上面。

同年的暑假,許嘉珩也沒回來。

不對,回來了幾天,又再次回學校去了。

聽齊女士說,許爸讓他暑假再到公司裡去磨練一下,但他在S城自已找了一份實習,被許爸急叫回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他似乎有意留在S城。

姜程眼睛看著電視,耳朵聽著她媽和齊女士的對話,一口接一口地吃完手裡的雪糕。

真難吃,齁甜,以前也沒發現這雪糕那麼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