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二十一年九月初三

月色如水,輕柔地灑落在湖面之上,微微泛起的粼光,不斷地盪漾著,形成了一種破碎的美麗。

今夜的光輝甚好,舒月離舉起手裡的酒瓶對月飲酒,好不愜意。

“嘩啦—”手裡的酒瓶應聲落地,她嗤笑,自已真是醉了,連瓶子都拿不穩了。

她欲起身將酒瓶撿起,突然心臟驟痛,持續的痛感蔓延至全身,一種不祥之兆映入心頭。

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

“母后。”

母子連心,這一刻心口的鈍痛,讓她對聖德皇后的處境起了擔憂,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趕到皇宮見母后一面。

“浮生。”浮生是舒君悅為她新安排的暗衛。

“屬下在。”浮生的身影立刻顯露在月色之下。

“去備馬,本宮要進宮。”舒月離白皙的手掌撫摸著胸口,儘量讓自已呼吸保持平緩。

“公主,馬上到了宵禁時刻。”浮生提醒道。

“本宮讓你去就去。”她的聲音冷冽,如同淬了冰,讓身側的浮生身子一顫。

“屬下遵命。”

公主府距離皇宮本不遠,可騎馬的舒月離像是走過了漫長的四季。

她腦海裡不斷回憶著從前與聖德皇后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間額頭浸出細密汗珠。

“駕——”

寂靜的夜裡,馬兒劇烈的嘶吼聲響徹雲霄。

一路暢通無阻,順利的進到了皇宮,在距離坤寧宮不遠的甬道里,她看到坤寧宮方向燃起的漫天煙霧,如同惡魔般似要將整個宮殿吞沒。

“母后。”舒月離大步的向前奔跑著,原本嬌豔欲滴的紅唇被咬得血色全無,滾燙的淚水順著眼瞼流下,夜風輕拂吹起她雜亂的髮絲,凌亂而悽美。

她的腳步從堅定慢慢變得虛無,嘴裡不停喘著粗氣,她不斷告訴自已快了,就快到了。

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啊,夢醒一切都是好好的。

眼見坤寧宮大門就在眼前,她忽然被腳下的石子絆到了腳,身子直直朝地面摔去。

“小心。”一雙冰涼的大手環住了她的腰身。

她抬頭,正對上一雙深邃幽暗的紫眸,那人一襲紅衣,長髮如墨隨風輕揚。

“你是—”舒月離臉上露出一抹喜色,他沒死真是太好了,可是她的母后就要死了。

“幫我,墨,求你幫我救救我母后。”舒月離來不及考慮別的,她只知道她的母后需要她。

“別去了。”墨的聲音難得的輕柔,聽在舒月離耳裡卻是刺骨的寒冷,如同冬日的冰雕般在心裡炸裂開來。

“什麼叫別去了,你這是什麼話,走開,不要攔我。”舒月離極力擺脫墨的桎梏,抬腿便要向前跑去。

“我讓你別去了。”墨大吼一聲,長臂一揮緊緊將舒月離攬入懷裡,手掌輕輕撫平她凌亂的髮梢。

“你什麼意思?”

“晚了,她已經死了。”墨聲音很輕,聽在舒月離耳裡卻比石盤還重。

舒月離只覺整個身子輕飄飄的,胸口劇烈喘息著,心臟彷彿不受控制般跳動。

“你騙我,我不信。本宮憑什麼信你。放開,我要進去。”她像是發瘋的野獸死命撕咬著墨的肩膀,流淌的淚水將墨的衣襟殷的鮮紅。

“只要你踏入這個門半步,暗中的禁衛軍便會將你絞殺,即使你有幸逃生,舒皇也會下令舉國通緝你。”墨緊擁著舒月離顫抖的身軀,罕有耐心地解釋著。

“我不怕,我要見我母后。”

“本座說了,她已經死了,你去了也沒用,屍身都已經成灰了。”他柔軟的唇瓣附上舒月離的唇瓣,靈舌長驅直入想用此撫平舒月離的暴躁。

卻被舒月離咬破了唇瓣,鮮血順著他的唇角流入口腔,刺激著他的感官。

舒月離趁機掙脫開他的束縛,左手堅毅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跡。

“你都知道?你知道那是我母后對嗎?你為何不救她?”舒月離朝墨大聲嘶吼,她憤怒地捶打著他的身軀。

“咚—咚—”

墨又環抱住她的身子,任憑她如何敲打依舊紋絲不動。

“你是傻了嗎?我問你為何不救人。”

她的聲音不斷哽咽著,“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肩膀慢慢塌下去,眸子裡生機全無。

墨冷冽道:“誰也救不了她。”

“誰也救不了嗎?”舒月離心下了然,淚水流進嘴裡,只覺得苦澀。她嘴角勾起一抹無力的笑。

“原來如此。”

她就說為什麼今夜巡邏計程車兵這般少,為什麼宮裡這麼寂靜,為什麼火勢瀰漫了整個坤寧宮連一個救火的人都沒有。

她早該想到的。

“哈哈—哈哈。”舒月離放聲大笑,眼底的陰鬱幾近瘋狂,猶如黃泉路上的彼岸花,危險而美麗。

墨靜靜看著她,眼裡浮現一抹疼惜之色。

“我要去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連自已的髮妻都不放過。為什麼?這皇宮可真冷啊,冷得我心寒。”

“阿離。”

“別碰我。”舒月離擺開墨拉著她手臂的手。

墨冷冽道:“回家吧,今夜陛下不會見任何人。”

“你又知道了。你什麼都知道,就是見死不救對嗎?”舒月離憤恨地看著他,眸子裡是無盡的嘲諷。

這個她等了很久的男人,為她身中兩刀的男人,現在她恨不得親自捅他兩刀洩憤。

曾經無數個日夜她都期待著能和他重逢,卻沒想到是這般光景。

他明明知道一切,卻選擇袖手旁觀,讓自已怎麼不恨。

“回家吧。一切皆是定數。”墨幽深的紫眸裡暈出幾分哀傷,是看著自已心愛的女子痛苦掙扎的無奈,這種失去至親的苦痛,早在很多年前他便受過了。

他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心痛了,可是看著她撕心裂肺的哭泣,他的心又開始痛了。

“家?我哪裡還有家?我以為宮裡是的我家,可是你看啊!那個燃燒著漫天大火的方向,我母后就葬身在那裡,我哪裡還有家。”舒月離淚水橫流,朝他嘶吼著。

“你還有我。”墨輕聲說道。

“你?可信嗎?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真實面容。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何在這裡?為何這一切你都知曉?你說啊!你告訴我。”

噗—舒月離口中噴出大量鮮血,她身子像破碎的宣紙般搖搖欲墜,最終落入一個冰涼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