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古來聖賢皆寂寞

想來也是，花想容縱然有著頑皮的孩子心性，有卓越的機敏天賦，可是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又不認識多少字，怎麼能夠有本事精確地找到隱身衣那一頁並且眼疾手快地撕下來呢？

“那麼，你有沒有看到還有別人進來？”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我就不知道了。哦，原來你又失職了！”這孩子其他時候看上去笨笨的，這時候倒又機靈得很。

“你……你你你可別胡說，哪有證據證明還放了別人進來？再說了，我一個人看守這麼大一個倉庫，我也忙不過來。”我搜腸刮肚，終於為自已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藉口。

“那就當不知道咯。”以我的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暫時找不到這個人，那就眼不見為淨。

說來也是我的福氣，自從有了這個賬房童子，我的生活一下變得豐富很多。

有了他，我不再是孤寂地守候著這個空蕩蕩的房間，他的笑聲、歡鬧聲很快就在我的耳畔縈繞。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我終於忍無可忍。

現在的花想容換上了一套乾乾淨淨的白色道袍，不變是他標誌性的沖天辮。他還是習慣性地瞪著一雙大眼睛，不停地衝我眨呀眨的。

幾天前我摸了摸他的頭，給他注入了一股仙氣和法力，雖然我的法力不高，可至少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會為了生老病死而擔憂。

所以現在他興高采烈在桌子底下四處爬行，看上去像條扭動的小蛇。

“不行，我真的好歡喜。我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他歡喜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四處奔走。

“你有空先幫我把綠萼那筆賬平了！”我叉著腰站在那兒，他卻一點兒也不怕我。

“我早就解決了，不信你自已看！”他得意洋洋地抬頭看我。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開啟賬本，上面居然果真這樣寫著：太上老君乾坤鏡，為太上老君救廣寒宮綠萼所用，除魔斬妖，免於大亂，救眾生於水火。

“等一等，你不是不識字嗎？”我對他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感到十分驚訝。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天突然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好像有很多東西源源不斷地從我腦子裡冒出來。我想，從那一天開始，我可能就識字了吧。”他也不知所措地撓頭。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我並沒有給他傳授過什麼增長知識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多才多藝的法術，怎麼會突然有了這樣的超能力？

“不過不要緊，我把你交給我的任務圓滿完成了，不是嗎？”他嘿嘿笑著。

“是完成了。不過，不代表你沒有別的活幹。”這話說出口，我自已都心虛得很。我們這裡如果不是有一些小插曲，哪裡有其他的活幹呢？可是，我就是見不得他這副悠閒的模樣，因為厭倦他的吵鬧，所以我選擇用幹不完的活堵住他的嘴。

“可是，現在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做啊。”他心虛地說出這句話，我知道，他上鉤了。

“你去把所有的寶物全都收拾了，從頭到尾徹徹底底清點一遍！”我指揮若定。

“什麼？”他睜大無辜的眼睛看著我。

“我說去把所有的寶物都清點了。”我又一次重複。

“這一時半會可做不完。”他撅起嘴，明顯不樂意了。

我心中暗想，就是要你做不完才好呢！

可面上還是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咳咳，我們的工作可是很重要的，怎麼能馬虎呢？我會和你一起整理的。”

“好吧！”他皺起眉頭，悶悶不樂地蹲在地上。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嗝，有酒嗎？”我們正準備起身開始今天的工作，卻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哀嘆。

我出門一看，原來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門前的石階上。

仔細瞧去，這老人卻是鶴髮童顏，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有酒嗎？”他指了指腰間的酒壺，又一次問道。

“酒？”我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花想容，他也迷茫地搖搖頭，表示自已並不認識面前這個人。

“我們這裡不是酒肆，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我看著他半醉半醒的模樣，只怕這是個沒有清醒的酒鬼。

“走錯？沒有走錯啊？這裡不是天庭寶庫嗎？”他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我下意識想去扶他，可他卻穩穩當當立在了門口，抬起頭仔細看了看道。

“天庭寶庫哪裡來的酒呢？”我苦笑。

“都是寶庫了，什麼珍奇沒有？還缺我這點酒嗎？”他指了指那個葫蘆形狀的器具，對著我指手畫腳。

“我們這裡還真沒有。您要喝，去瑤池討去，那裡有的是瓊漿玉液。”我說著，拉過花想容，就要關門。

“站住！你就不想問問我是誰嗎？”老人歪過頭去看我。

“不想。”我本就是個與世無爭的神仙，如果我有心去經營這些複雜的關係，恐怕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更何況，現在的我，這樣短暫的記憶讓我很難記住他們的臉。

“好吧，那也別急著關門。你不邀請我進去看看？”他把頭伸進來。

“你好奇怪，我們這裡真的沒有酒！”花想容也被他弄得頭暈眼花，跟著我憤憤道。

“你這小子真不是個東西！我幫了你這麼多，你居然還趕我走？”老人顯然生氣了。

“你說什麼？你幫我？”花想容突然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撕去的那一頁。又想起自已忽然就變得如此博學多才，他心裡也有些動搖了。

“對啊！否則怎麼可能突然砸餡餅在你頭上 ？這傻小子！還不快迎我進去，給我打壺酒喝？”老人仰天大笑，一把推開花想容，大喇喇從門縫擠了進來。

“等等！你究竟是誰？”我現在對他的身份無比好奇起來。

“你不是說你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嘛。”老人搖了搖手指，“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喝完酒再告訴你！”

“唉，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麼事啊！”我實在是無法掙脫自已可悲的命運，果然是什麼神奇的事情都能讓我遇到了。

“實在不行咱們就給他去找點酒喝？”聽說這老爺爺幫過他，花想容也突然把心放了下來。

“去哪裡找？你說得輕巧。”我沒好氣道。

“瑤池啊！你不是說瑤池那裡的仙女守著好多美酒呢嘛。”花想容嘿嘿一笑。

“瓊漿玉液豈是我們能夠輕易得到的？要去你去。”我其實說的是一時的氣話，只希望他能知難而退，誰知這花想容竟然興奮地主動請纓。

“好了好了，我呢也不想要什麼？佳釀美酒，能湊合就行了。”他自然地坐在我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靜靜看著我。

“可是我連普通的酒也沒有啊？”我是個出家人，酒肉對我而言是完全不允許的存在。

“那就讓這個娃子去尋找嘛。”老人指了指身邊的花想容。

我突然察覺到他好像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便說道：“花想容，你去替爺爺借點酒來。”

花想容悶悶不樂道：“怎麼就會使喚我，你自已怎麼不去呢？”

可他也只是嘴上說說，真的關鍵時候，他還是乖乖地替他拿起酒壺出了門。

“說吧，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我對他暗示道。

“我有什麼要告訴你的？沒有酒，我什麼也不會說的。”他橫臥在地上，什麼也沒有說。

我心裡不禁懷疑起來，難道真的是我自作多情嗎？這個老人又到底是什麼來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