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雲大娘抹著眼淚給杜十娘上藥，“這件事明明就和你沒關係，怎麼連你也要打二十大板。”
蘇燕在一邊幫忙，看著杜十娘乾裂的嘴唇，又轉身倒水。
杜十娘趴在床上，就著蘇燕的手喝水，屁股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藥膏一貼上，片刻冰涼之後，就是更強烈的刺痛。
“這件事鬧到聖上跟前，縣令會發火也正常。”
蘇燕皺眉，“可這件事和你根本沒關係，他們搶你生意，現在還要跟他們挨板子。太不公平了！”
“今個兒運道不好，這回聖上來了也不吱個聲，大傢伙都不知道來咱們恭州。”雲大娘替杜十娘上好藥，蓋上被子，抹著眼淚說道。
杜十娘閉著眼，不想那麼多，她要是有本事，她就考去做官，不叫人欺負了去，“這幾天夜香的事情，還得麻煩你們，我過幾天就來幫忙。”
“還幫什麼，你還是把身子養好了再起來。”雲大娘心疼的拍著這孩子。
蘇燕：“放心吧，我會好好做。”
受了傷，杜十娘難得落下了個清閒，就是不怎麼方便，不管是上茅房，還是翻身，只要一扯到屁股肉，渾身上下一陣刺痛。
睡也睡不安穩，乾脆拿著書本趴在床上，請安世榮到門外邊教。
全天學習的好處就是，這一本《三字經》她已經學完，現在在學《百家姓》，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和王文的姓氏。
“周吳鄭王，杜阮藍閔，他在末尾，我在前頭，這不就是緣分？”杜十娘將身邊先將身邊人的姓氏一個個找了出來，每一個字在床上寫了又寫。牢牢記住才作罷。
直到第四天，杜十娘注意到雲大娘臉色不對，追問下，才明白，縣衙那件事後，人人都知道收夜香的還能賣錢，爭著搶著坐。
“現在都亂套了，開始還是一文錢的降，現在十文八文五文，什麼價錢都有，弄得外面莊子也開始亂套。”雲大娘嘆著氣，琢磨著這個生意以後怕是不好做。
蘇燕和鄭娘子坐在桌子旁邊一言不發。
鄭娘子卻突然站起來，面紅耳赤，“十娘，我得回去了，這幾天孩子在家裡鬧騰，相公他顧不過來，白天還要做生意，晚上還來接我，人都瘦好多，夜香這邊晚上出去也收不到什麼，我想著還是回去。以後白天我還能來幫你換藥煮飯。”
杜十娘臉色不變，“沒事，我現在也好的差不多，夜深，我送送你。”
“不用，相公就在巷子口等我。”鄭娘子知道這樣不好，可鄭多寶這幾晚在她耳朵邊絮絮叨叨，心裡想法也慢慢改變。
杜十娘當初是為了她好，所以她還是想著親自過來說一聲，只是心裡羞愧。
四方桌少了一人，杜十娘倒了一杯水，腦子裡又蹦出蘇燕說的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蘇燕，你剛來沒多久就出了這樣的事，我對不住你，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說出來。”
蘇燕卻伸手勾著鬢邊的髮絲，嘴巴抿著沒說什麼。
四方桌上安靜了好一會兒，蘇燕突然蹦出了一句。
“我有個法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
杜十娘眼睛放光，壓下激動，“你說。”
“我在老家也算是繡娘，偶爾也會繡東西送到繡坊，繡坊會根據我們繡活的好壞大小難易給價錢。”
杜十娘沒想到蘇燕轉頭說起繡坊的事情，想到蘇燕比她見識多，又沉下心去聽。
蘇燕見狀又說，“繡坊收了這些東西會擺到她們的鋪子裡，再賣出去，賺中間的差價。我們不如效仿繡坊，賺個差價，只是不知道你那頭按照現在的價錢，會不會虧損。”
雲大娘一聽，“這...這夜香還要花錢去收，這說出去不是讓人笑話。”
“乾孃，這話不對，咱們拉出去還不是做一樣的買賣。”杜十娘眼神閃爍，她明白蘇燕的意思了，給錢和收錢，效果截然不同，給錢收還能將夜香收攏到她這邊，外頭那些人就沒得收。
到恭州快兩月，杜十孃的臉也沒白多少，暗紅色發白的嘴唇吐出一個字。
“幹。”
這一個字落下，恭州收夜香的模式改變，迅速擴散到大元國整個夜香行業。
天矇矇亮，宅子燭火熄滅。
杜十娘這些天睡得多，天沒亮多久，就起來找安世榮開始認字。
蘇燕早就醒了，不過在房間沒出來，外面一個在門裡教，一個在門外學，聽著也有趣。
杜十娘學的差不多就開始準備晚上的工作，首先銅板要備夠，三個荷包各裝一百文，每一個荷包都沉甸甸，脹鼓鼓。
想著寧可多裝，不能少裝。今天晚上這一仗，必須要打得漂亮。
杜十娘沒想到這麼順利，正巧碰到有人倒夜香，“收夜香兩文一桶。”
“兩文？我倒了還不用給錢。”
杜十娘：“我說的是我給你兩文。”
兩文一桶，出來倒夜香的一個碰一個，一個傳一個。
很快，杜十娘板車上已經裝滿。
後面還有人不斷趕過來，杜十娘趕緊說道：“滿了滿了，明天再來吧，還是這個地方。”
不用主動上門，不用吆喝，就有人提著夜香桶過來，只需要給兩文錢。
回到雲大娘家。
杜十娘，蘇燕和雲大娘相視一笑。
“今天都不用走到城中，板車就收滿了。”蘇燕將手裡的包袱遞給杜十娘，“一共花了二十二文，還剩七十八文，你點個數。”
“這有什麼點的，兩個板車裝滿，明天你跟我去城外，我跟你說說這裡面的門道。”既然打算拉人入夥，杜十娘也不想瞞著蘇燕，“以後你熟悉了，這錢除開乾孃，我和你對半，有什麼問題我們都一起商量。”
地位不一樣，錢當然要重新劃分，杜十娘不想做那些黑心買賣人。
雲大娘搖頭不同意，“不用給我一半，你們兩個年輕人自已幹，自已拿。”
“乾孃，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樣，乾孃拿四成，我和蘇燕各拿三成，這些物件都是乾孃您弄來給我們，還幫我們洗洗刷刷，給我們地方休息，應得的。”
杜十娘拍板，直接帶著蘇燕回去。
外城。
捱了六十大板的母子倆聽說這個訊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