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
杜十娘心底閃過一絲失落。
安世榮在門口探頭,“杜姑娘,王賢弟已經走了,你的任務——”
杜十娘趕緊匆匆跑回房間,將銀子收好,鎖上門對著安世榮急道:“安舉人,我今天有些事情,任務的事情先放放。”
人瞬間就跑了個沒影。
吳寡婦在隔壁看著王文前腳剛走,杜十娘後腳就風風火火離開,歪著個嘴嘲諷,“早就說了,離了我,你連男人都看不住,難怪要往家裡放一個,這是早打算好了吧。”
這話說的嗓門極大,毫不掩飾。
安世榮臉色漲紅,鬍鬚更是一顫一顫,指著隔壁嘴巴開合幾下,好半天才擠出一句,“無知婦人,我與杜姑娘清清白白,怎到了你的口中,竟是如此不堪!粗俗!粗俗!”
吳寡婦和安世榮鄰居那麼久,哪還不知道這就是個書呆子,連罵人都不會。
有人回應,吳寡婦更是直接站到他門前,張嘴就來,“瞧您說的,這讀書寫字的,那不貼在一起,能寫的好嘛,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你一個大男人還會不知道?!”
把人氣得甩袖子離開,吳寡婦得意,眼一轉就看到鄭娘子躲在門後,想到夜裡杜正國說了幾句這小娘子的好話,當下板著臉就指桑罵槐。
“我兒子以後娶媳婦可不能娶那些什麼都不會做,還光吃不幹活的,娶妻娶賢,又不是娶一尊菩薩回來供著。”
鄭娘子趕緊低頭抱小孩關門。
吳寡婦向前幾步,聽著裡面細細地哭聲,這才撇著嘴離開,“什麼妖精,天天哭喪似的,不是大小姐還一副大小姐派頭。”
吳寡婦轉身,眼睛瞄到杜十孃的房間,眼神射出貪婪的光芒,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杜十娘出來的時候抱著一包東西,那聲音那重量,分明就是銀子!還是碎銀!
有那麼多錢還要從她這裡扣一百文。
對著杜十娘房間啐一口,就扭著腰出去。
*
杜十娘在雲大娘家沒見人,立馬衝出城追,終於在半道追上人。
雲大娘不讓她接手,反問道:“你上回怎麼跟我保證的?“
“乾孃,我錯了,我這次確實是有事情,我家郎君一夜未歸,我等得久了點,結果他要出遠門,又耽擱了一會。”杜十娘只得解釋。
雲大娘抿唇看著人,這個丫頭對人死心塌地,對方要是良人還好,不是良人該怎麼辦?
“乾孃,等他下次回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隨你吧,我人老了不在乎。”
杜十娘可不這麼想,這些天她也算見識了,哪怕就是當官了,也不一定日子好過,有些日子過得比她還清苦。
莊子。
杜十娘上前敲門,“朱管事,我來送夜香了!”
有人開門,朱管事看著杜十娘為難,“十娘,我這裡不用了,過半個月都再來送。”
“好嘞。”
杜十娘也不氣餒,這事很正常,誰家地裡天天要澆糞水。
連問了幾個莊子,其中糞水收滿了的有兩家。
杜十娘回去的路上琢磨,這些莊子還不夠,還得多找幾家,這個想法和雲大娘說了之後,只得個複雜的眼神,還有一句話。
“按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來就好。”
有了這句話,杜十娘就開始籌劃這件事。
回去的時候杜十娘拿著書本找安世榮。
“夜深了,杜姑娘還是明天在學。”
杜十娘看著天,雖然說已經是傍晚,可夏季的天黑得晚,這時候還亮的很。
以為是因為今天早上她拒絕學習,駁了安世榮面子,又拍著門道:“安舉人,十娘今天沒有讀書認字確實不對,還請您原諒我,我是真的想認字。”
“唉!那這樣,你站在門外學的,要離門口兩步那麼遠。”
安世榮問了她的進度,就在門裡念,她就在外面讀,寫字就在正屋客廳。
杜十娘也不知道是方式不對,還是怎麼,今天學的格外慢。
第二天。
最重要最在乎的人不在家,杜十娘也不用做什麼好菜,隨便糊弄一頓就夠。
沒了懸心的事,杜十娘難得在家裡坐了坐。
門外。
“杜姑娘在嗎?”
鄭多寶?沒去做生意?
杜十娘從門裡走出來,鄭多寶揹著包袱,搓著手在門外等她。
西廂房,鄭娘子抱著孩子躲在門後,門裡是一干收拾好的東西。
她心裡明瞭,立刻走下來,“要回去了?”
鄭多寶臉上乾笑,“呃,這片地兒不太好做,我想換個地兒。這多出來的錢......就算了,就當耽擱杜姑娘找下家我們賠的銀錢。”
買賣講得一來一往和和氣氣,鄭多寶不租了,她也不勉強。
“你等等。我要去看看房子。”
西廂房住了人之後,每一處都打掃的乾乾淨淨,所有的東西已經收拾齊整,比他們來時帶的東西還多。
這些木料石板都沒有什麼問題,正準備點頭同意,就看見桌上的茶杯有一個裂痕。
趕緊上前端起來細看,確實有一道暗色裂痕。看向鄭多寶,見他臉色尷尬,最後承認:
“可能是我家多財不知道什麼時候磕壞了,這樣,我們再加二十文錢。”
鄭多寶遞上前,上面的銅板子還帶著油,蹭亮蹭亮。
這麼幹脆利落一下給二十文,和鄭多寶當初砍價還價的模樣可不一樣。
杜十娘心道,算了,書上都說人之初,性本善。都是窮苦人,何必為難窮苦人,她掙脫了出來,也願意幫別人一把。
從這一堆油乎乎的銅板上拿了一個最黃澄的色,“小孩也是無心,我就收一個,剩下的就當是給小孩買點好的吃。”
鄭多寶感激不盡,招呼鄭娘子離開,杜十娘在門邊相送,聽著隔壁咔噠咔噠的嗑瓜子聲,心想這該走的不走,有這人在,沒有哪個租客受得了。
送到門外。
“以後多多發財。”
“好嘞,就借杜姑娘的吉言了。”
鄭多寶推著裝滿東西的板車。
鄭娘子跟在後面一步三回頭,看著杜十娘嘴唇嚅囁幾下,最後被鄭多寶強硬拉著走。
“走吧,杜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家,用不著你操心,先顧好孩子。”
鄭多寶的絮叨,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杜十娘聽不真切,想著鄭娘子的最後的樣子,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西廂房被鄭家兩口子打掃的乾淨,杜十娘看著有裂紋的茶杯,倒水不漏,就是樣子不好看。想了想還是留下來,杯子扔了怪可惜,她廚房都還用著破碗。
這西廂房也是要租出去,杯子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杜十娘將門房上鎖,看著東廂房的安世榮感慨,等會試結束,安舉人也要離開,這個宅子熱鬧還沒一個月,又變冷清。
不知道是因為這愁緒在心,還是因為沒什麼事幹,杜十娘想到了周明月。
在城門那一次,周明月就說要成親,不過沒有告訴她日子和地方,杜十娘也不想做那不請自來的事,加上酒宴總共就說過三次話,本身就和周明月不熟悉,全靠著楊玉柔在她們中間牽著,現在也還是楊玉柔的一封信牽著。
想到信,杜十娘看著窗外,“這送信也不知道是多久能到,周明月怎麼一直沒有個訊息?”
想了想,起身到東廂房門外,“安舉人,十娘有些問題想問一下。”
“你問吧,我就在裡面聽著。”
安世榮沒有出來,杜十娘只好開口,“就是如果從驛站寫信送過來要多久時間?”
“驛站書信只能供朝廷使用。其他書信還得托熟人捎帶,王賢弟朋友多,要捎帶也容易。不過七八天時間。”
杜十娘愁眉不展,沒想到送信居然是這麼個流程,林志安是去曲水做官,但還沒到地方,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官,能不能過驛站。
晚上。
杜十娘前腳剛離開。
吳寡婦連忙踢一腳杜文虎,“快去!快跟上!人都沒影了。”
杜文虎才不情不願爬起來,“杜十娘能做什麼生意,還不就是砍柴火賣柴火。還一包銀子,我看娘你是想銀子想瘋了。”
“你快給我去!費那麼多話做什麼!”吳寡婦將人吊著眉毛將人攆走,她聽得真真切切,那就是銀子的聲音,想到之前那個來過兩回的小姑娘,還有後來翻到的那一塊碎銀,呼吸不禁急促。
等兒子走了,吳寡婦才暗恨,“這個小妮子有法子弄錢,也不告訴我們,我們一家子可都是她的血親!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做的什麼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