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心頭沉重,回到雲大娘家,將今天的事情和盤托出。

雲大娘提聲,“你到城東去了?”

“乾孃,不是我想去的,是那個大哥,那個大哥說再不幫他收了,他生意就真的做不下去了。”杜十娘低著頭又說出最後的想法,“而且,等林阿嫂下回再去,城東的人家不得指著鼻子就要罵。”

“是是是,就你有理。”雲大娘拿她沒辦法,“你啊你,只知道為別人考慮,怎麼不為自已想想,人家求上門你就答應,要是林阿嫂人家事情辦完,你這一過來,不就亂套了?先打聽清楚,再去幫忙,這樣也是給自已留一條後路。”

第二天,杜十娘就從雲大娘那裡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說是去到莊子,腳滑摔進溝裡,等人看見人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有兩天了。”雲大娘看著窗外的星星感嘆,“她家裡比我也好不上哪去,一個兒子整天無所事事在賭場轉悠,回來了只會管她要錢,今天我去看,她兒子竟然是連棺材板的錢都沒有,還停在家裡邊,翻箱倒櫃的摸錢,也不是想要給幸苦一輩子養他的老孃留一個體面,還想著去賭場。”

說到這,雲大娘更是生氣一拍桌子。

杜十娘趕緊倒了碗水遞過去,給雲大娘順氣,“乾孃消消氣,犯不著為這樣的人氣壞了身子。”

這一對比,雲大娘消了氣,想到林阿嫂又嘆道:“我出了點錢,找人幫忙把人下葬,這人吶,還是入土為安好,這城東那邊,你得管些日子。我再看看有沒有人想幹。”

杜十娘卻是一口答應,“乾孃,就交給我,不用找別人,我都能做。”

雲大娘知道她是一個能幹勤快的人,便猶豫道:“那行,你先試試,受不住咱們再找人。”

地方變大了,累也是真的累,頭幾天杜十娘忙的頭沾床就能睡,王文的飯菜直接在外面買包子饅頭對付,這個緊要關頭,她也不敢捨不得錢。

白天盯人的時間都沒有,想找人幫忙,但恭州她沒有可以信得過的人,只好將這件事往後放放。

抓緊時間將恭州的夜香工作理順,甚至無師自通般的學會將收的份量平攤。

一開始,這件事很難做,要平攤數量,那有的人家勢必滿了也得往後壓,杜十娘沒少被埋怨,說她不如從前勤快,她全靠著臉皮硬撐著,反正沒有人和她爭這個行當。

這一點一點壓了下來,杜十娘才終於能鬆一口氣。為了這件事,她還弄大了板車,加大了木桶。

這一理順,杜十娘就能保證每一次去收夜香,都能滿載而歸,賺得比之前更是多了三倍。

間接影響到第二天的學習進度。

不過王文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居然沒有說什麼。

直到一天,一個小乞丐跑來,是她專門找來盯容管事。

“人在醉香樓。”

杜十娘當下給了小乞丐一把銅錢,拔腿就跑。

玄字一號門外,杜十娘推開門。

“容管事,我正巧路過,就過來看看您。”

翠環正在給容管事捶肩膀,聽了這話翻個白眼。

容管事卻是將手中茶杯放下,直接開口,“銀子應該也準備齊了,拿來吧。”

杜十娘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這是成了?”

翠環反倒奇怪看著她,“難道王公子沒和你說,不日就要上白鹿書院?”

白鹿書院?要離開?王文怎麼沒說過?

杜十娘笑意不減,不叫人看出端倪,“說了一嘴,可我沒記在心上,我以為白鹿書院就是一個普通書鋪子。”

翠環冷哼一聲,抽動面頰,“白鹿書院可是天底下有名氣的聖賢之地,出了多少國家棟梁,這你都不知道,土包子一個,虧得乾孃在夫人面前有意無意給王文說好話,這才給王公子求來的好機會。乾孃想著你籌銀子要時間,這才沒催你。”

容管事抱著手閉眼不說話,任由翠環開腔。

“再有兩天,我銀子就借到了,到時候我還來這兒給。”

杜十娘不傻,那麼爽快的給出去,那不叫人以為她錢多?

等她出了醉香樓。

翠環卻是藉機和容管事拉近關係,想要多說說話,“乾孃,真是您幫的忙?”

容管事卻摸著頭髮,慢慢說道,“不是我,我不過是在夫人問起的時候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王文能進白鹿書院,我也意外。”

容管事垂眼看著冒煙的茶水,忽然問道:“你在小姐身邊服侍,有發現什麼和平常不一樣?”

“小姐?”翠環皺眉思索一陣,最後搖頭,“沒有,小姐每天都是幹那幾件事,讀書寫字,彈琴女紅,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容管事靠著身後的椅背,手撐著額頭,“要是這樣,那就是我多心了。”

翠環眼睛咕嚕一轉,立馬就想明白前後關聯,試探問道:“乾孃是想說,王文這事,有小姐的事摻和在裡頭?”

不待容管事說,翠環自已就開始否認,“不可能,小姐一個月就出那麼兩次,我回回都跟著,他們連面都沒見過。小姐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窮小子,老爺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

杜十娘滿心歡喜回去,銀子她早就準備好了,但又想到翠環說的白鹿書院。

灶門的柴火照在她臉上,緊簇的眉宇更黑,心想,王文這段時間確實心情要好了不少,還會開自已玩笑,難道就是因為這件事?

本來王文隱瞞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杜十娘心裡有些不舒服,明知道她正為這件事忙活,為什麼不告訴她,讓她安心?

弄了點碎米給小雞仔,杜十娘打算等王文回來再問問。

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杜十娘才見到人。

迎著朝陽,王文神采奕奕,一進門,臉上是杜十娘熟悉的自信笑容。

“忘了告訴你,今晚在魏兄家裡歇息,回來拿些東西,我明早出發去白鹿書院。”

“這麼快!”杜十娘一聽訊息連心裡的焦急都顧不上。

“不遠,就在小京都,你的任務我暫且拜託給安兄,如若安兄離開,那你先複習前面的,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說著王文進門整理東西,這些東西他一向都不讓人假手,

杜十娘只好跑回房間,將所有攢的銀錢都拿出來,沉甸甸的。枕頭底下還有一顆碎銀子,那是王文給她買衣服的那顆,她一直不捨得用。

抱著那包銀子出去,就見房門開著,裡面的人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