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聽到李夫人唸叨了一句,緊接著又問道:“那你可還記得是什麼字?寫上來我瞧瞧。”

聲音帶著難以察覺的好奇,連杜十娘會不會寫字都沒問。

丫鬟拿來紙墨筆硯,杜十娘只好硬著頭皮拿出她的雞爪字,封面她雖然不認識,可天天看,天天看,也記住了樣子,按照記憶中的形狀畫了出來。

杜十娘是個新手,更別說她人還格外節儉,用水用習慣了,毛筆在硯臺上吸飽水,最後寫出來的字,像小孩一樣,又大又費墨水。

雖然大了些,黑了些,但是挺像的。

放下筆,杜十娘對寫出來的字十分滿意,今天狀態超常發揮。

容管事下來抬起紙張輕輕吹乾,沒什麼表情。

這一眾舉人親眷裡,有不少讀書認字的,透過容管事豎起的紙張背面,筆墨浸透,哪怕是反著,也叫她們認出來了的那三個字。

當下就小聲碎念,語氣含羞帶躁。

“天吶,她怎麼讀這樣的書?”

“快別說了,我聽到都要羞死了。”

“看這書還不是學什麼都會?”

這書怎麼了?這書是容管事也知道,肯定是沒問題。

杜十娘隱晦看眼容管事,又低頭兩手死死握著,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又笑了起來,只當她們是嘲笑自已沒文化,寫字醜,讀小孩書,心底發誓這一次回去,說什麼都要王文教認字。

李夫人看清容管事紙上寫的,頓時將紙拍在桌上,臉上帶著盛怒,“居然拿這樣的書到我面前礙眼,無恥荒唐,阿容,這位夫人今日身體不適,將她請出去。”

什麼?王文會不會有事?

杜十娘第一次違抗貴人的命令,抬首問道:“李夫人,我不識字,這本書有什麼問題嗎?”

“胡鬧,夫人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在這說這些是想汙了夫人小姐們的耳朵嗎?”

容管事下來斥責,招來兩個人將人帶走。

杜十娘心裡著急,顧不得許多,拉著容管事就說,“容管事,這不是你和翠環和翠環送我認字的嗎?讓我學規矩,先從認字開始,到了恭州府不要得罪人。”“讓我不要丟了士族的臉,應該是好東西才對。”

“休要胡言亂語,這書是你自個兒的,現在卻要將這種髒水潑到我身上?那就是潑到夫人身上,潑到州府身上,居心何在!”容管事厲聲喝道。

杜十娘被幾個丫頭架出去,還想再說什麼,一個力氣大的婆子直接拿著帕子塞進她嘴裡。

涼亭內。

一隻手拿過那張紙,展開手撿起那張紙,展開看了一眼,李夫人瞧見沉著臉低聲道:“

“畫兒,這種淫穢不堪的東西,摸了髒手,。”

說完就看向翠環,“還不快將這東西給我燒了,是要留著礙我的眼麼?還是髒小姐的手?”

“阿容,派個人到前院那邊知會老爺一聲。”

庭院外,站著兩個小丫鬟,其中一個招來小廝,在他耳邊耳語幾句,小廝趕忙跑向前院。

前院。

和後院的酒宴佈局不一樣,木臺子搭在湖中央,周圍九曲迴廊,圍繞湖心。這裡有說有笑,竟是和後院不一樣把酒言歡。

李大人和幾個恭州府有職位在身的人坐在搭起來的木臺子上。

“王兄,剛剛你那首詩真是妙哉,敬你一杯,還望以後多指點。”

“是啊,李大人誇你文采過人,是不是要看重你?不過王兄怎麼沒和徐兄他們一起去湖心木臺去喝酒?”

“哎?是啊,我還納悶王兄怎麼在這,李大人沒請王兄去喝酒?”

“不過周兄和林兄也沒被邀請,他們文采也不錯。”

王文舉杯笑道:“莫要取笑子安,這兩位才學遠高於我,今日藏拙,才讓小弟有機會在大人們面前露眼。他們都沒去,我怎好過去。”

找了模凌兩可的理由糊弄過去,看向湖心木臺,那幾個人他知道,才學一般,但都是豪門望族。

“原來如此,王兄體恤他人,他人可不一定會體恤你,下次莫要再這樣。”

“是啊,機會來之不易,你有才學,一定要好好把握。”

“好,來,喝酒。”

王文看向湖心處,一名小廝在李大人身邊說了什麼,一杯酒下肚,微辣的酒水壓過心頭澀意。

眼尖瞧見收了他銀子的小廝在不遠處,放下杯子,“兩位兄臺,小弟失陪。”

在兩人的婉勸中推脫離開。

小廝拉著他到一處人少的地,只笑不說,他見狀掏出半兩碎銀子。

小廝笑開了花,左右張望了沒人,看著王文眼帶可惜,小聲念道:“公子,姐讓我告訴公子,夫人發怒,公子讓看顧的那個姑娘被人拖了出去,這會應該快到大門了。”

王文心下一沉,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廝搖頭,“不知道,我姐說,那姑娘幾次鬧了笑話,最後寫了給夫人看,夫人當下就發火請人出去,公子還是回去自已去問問。”

小廝離開,留下王文一人站在那,臉色難看,這一場酒宴沒什麼收穫,還弄了一身腥。

十娘!

拔足衝向大門。

正好在門口看見杜十娘腳抵著門檻,被丫鬟小廝們推搡著出去。

杜十娘淚眼婆娑,雙手抱著拖她出來的丫鬟,哭訴,“讓我進去好不好,死都要做個明白鬼,我什麼地方做錯惹夫人生氣了,妹妹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

小丫鬟一臉不耐煩,使勁掰著杜十孃的手,“我哪知道,你沒聽夫人說的?再說,我就是個當丫鬟的,你也別難為我,趕緊出去吧。”

杜十娘眼淚鼻涕糊一臉,死死抓著人不放,跪在地上求情,“那你再讓進去一回,讓我進去,我我...我給夫人道歉,給容管事道歉,給小姐道歉,給各位夫人們小姐們道歉,道了歉馬上出來,妹妹你可憐可憐我,我真的不能就這麼走了。”

“哎呀!我要是能做主,我還用當丫鬟?你快放手!你抓疼我了!你們都使勁啊!沒看我腳都快廢了。”

杜十娘哭的傷心欲絕,別人扒拉下她的左手,她就用右手抓人,扒拉下她的右手,她就用腿勾著人,都被扒拉下,就用牙齒咬門檻。

她知道,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出門檻,出了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