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志遠忙讓眾人都起來,然後用眼神示意李軒:“你就這樣待我?不讓我到堂屋裡坐坐?”李軒:“快請快請!說來自打我們搬來鎮上,你還是第一次登門呢!”齊志遠笑著道:“還別說,你家挺好找,那顆大石榴樹很是顯眼。”

幾人剛行至垂花門,就聽大門又被人敲響了。李軒用眼神示意身邊的桂枝嫂去開門,誰料眨眼的時間就聽桂枝嫂叫了一聲世子爺。這個稱呼在真定府,且是桂枝嫂認識的就只有禮親王世子肖河了。

眾人轉過身將將行至門口便見肖河一襲寬袍大袖的繁複白衣,手中還拿了一把摺扇,騷包的站在那裡。待眾人行過禮剛起身,還沒等李軒說什麼,齊志遠便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巧啊!我來我姨母家,您這位大世子爺跟來這裡幹什麼?可別告訴我,你是自己找來的。”

肖河知道齊志遠有氣,上次自己還在他手裡折損了一個探子,齊志遠得知自己在他身邊放人已經很不高興了。吊兒郎當的道:“小爺我在鹿泉(鎮)好幾天了,剛才在茶樓喝茶正好見你府上的馬車經過,有些好奇就跟了過來……”

陳氏和李軒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見兩人話中火藥味十足,也並不好輕易接話。齊志遠見肖河並不像說謊,且自己身邊經過上次的清理,已經不是從前那般鬆散了……再說剛剛好像確實是路過了一座茶樓。

想至此僵硬的面色也緩和了許多,“我出門本來也沒什麼揹著你的事,主要是你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讓我去哪兒通知你。上次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吧!”

肖河見齊志遠有要翻臉的前兆,馬上道:“齊兄,之前的事兒,是我不對,以後定然不會了。咱們還跟以往那般相處……”

齊志遠也知這次要是沒有這人通知皇上保駕護航,也不會這麼順利。遂也大方的請肖河去堂屋裡坐……

幾人說笑著便到了堂屋,桂枝嫂和春梅端上了茶點,見齊志遠的小廝和肖河的幾個侍從都在門外,遂也很有眼色的跟春梅比劃了個手勢,一同下去了……

陳氏讓肖河跟齊志遠坐主座,在肖河落坐後,齊志遠就直接坐在了陳氏下首的客座:“姨母還跟我客氣,到姨母這裡,就是自己家了,我一個晚輩哪裡能跟您一起坐……”

陳氏心道,我這姨母還不是胡謅出來的,我又不是你親姨母,要不然我哪裡會戰戰兢兢的去大門迎接。心裡雖這麼想,但顯然不能這麼說,遂道:“我還不是見你來了高興的!”肖河覺得這也沒啥,一個座位讓來讓去沒啥意思,便也並未接言。李軒不等齊志遠說話,就接過了話頭:“不知遠表哥和世子爺這次來可是有事?”

齊志遠看了肖河一眼,見他不接話,便也不繞彎子,“我這次來的確是有事,前幾天皇上派人給我送了一道密旨。”

李軒和陳氏一聽有密紙,怕涉及朝堂機密,便齊齊制止齊志遠的話。齊志遠見李軒母女被嚇的不敢聽下去,又見周圍下人都退下了,就以在場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皇上得知咱們這兒苞谷的產量有620斤,高興的不得了,要求我明年在真定府大面積推廣這種種植。如果產量依然如此之高,就在朝堂公佈這個種植方法,並在全國推廣。”

陳氏跟李軒都很高興,同時也認為:“這件事做好了,先不說在皇上面前能得什麼獎賞;就是在百姓心中,也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齊志遠點點頭,“確實如此……”

肖河之前見齊志遠說的是聖旨的事兒就沒接話,現在見他想的那麼美,不由就想給他潑冷水,“哼!別想的太美了!你別忘了你是怎麼來的真定府,要是你在這裡搞的動靜太大,把你的仇人招來,這事兒給你攪和泡湯了……”話沒說完,顯然結果眾人都能想到。

齊志遠心裡也明白差事辦砸了,皇上不僅會惱了自己,怕是再也不會維護自己。想來皇上這次用密旨下達命令,也是怕勢力龐大的王家伸手太長,為謀私利破壞大局,使朝廷造成不可逆的損失。從這兩年朝堂的局勢上不難看出皇上早就厭棄了王家,之所以遲遲未動手處置,也是因其勢力繁雜,姻親故舊牽扯眾多,牽一髮而動全身。

若動了王家,半個朝堂都要受牽連,所以對於王家這個“龐然大物”皇上尚且需要暫時忍耐、靜待時機。

更何況是沒什麼勢力,空有一腔仇怨的自己?思及此,齊志遠熱炭似的心立刻冷靜了下來,沉聲道:“我會在皇上決定在朝堂公佈前,低調行事,絕不會給他人破壞的機會。”

陳氏雖然學識不差,但對於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又見現在屋中氣氛壓抑,自己得知事情始末也並無什麼解決良策。遂緩緩起身,對眾人道:“你們先聊,我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的如何了?”

說著便走了出去,見門口的下人依然守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便放心的去了廚房。肖河看著陷入沉思的齊志遠,只見他的臉色不停轉換,心下也知是自己剛才的話說的有點過了。霎時面上閃過一抹愧色,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及面子又不想低頭,只得給李軒使了個眼色。

李軒即刻便明白了肖河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出言安慰一下齊志遠。李軒心道:你個大世子爺身份尊貴,高高在上的說話不過腦子,傷著人了自己低不下頭,卻讓別人來做和事佬。

可自己也只能在心裡吐吐槽,於是李軒衝肖河翻了個白眼,嘴上還是對齊志遠道:“肖世子也沒別的意思,只不過是給你提個醒,別多心,他也是盼著你好,才多了幾句嘴……你應該不會往心裡去的吧!”

而此時的齊志遠正在暗自惱怒,因為剛剛他竟然看見肖世子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軒兒。而軒兒還衝著他眉來眼去的,莫非軒兒真的看上肖世子了?

那肖世子乃皇族之人,自身又極得皇上喜歡,以軒兒的身份若是進了王府頂多是做個侍妾,連個有名分的側妃都做不了。難道軒兒她不知道嗎?那眼神真真是如同鋼針一樣刺痛了自己的心。見軒兒跟自己說話,忙壓下思緒道:“沒有,我知道肖世子沒有惡意。就是想到一些事情,有些走神而已……”

肖河得了臺階,尷尬有所緩解,之後幾人又胡天海地的聊了一些其他的話題。天色將黑未黑之時,陳氏命下人送上了備好的晚飯。因之前就在同桌用過飯,也並未有過多的講究的坐在了一桌……

因肖河嚷著要小憩一會兒,李軒見齊志遠也明顯沒有要走的意思,況且如今天色已晚,怎麼也該留宿。遂李軒分別把這兩位貴客安排在了西廂房堂屋的左右兩邊,各自的下人也跟著自己的主子被安排在了邊上的耳房裡。

安排完一切的李軒鬆了一口氣,這一天還真是夠累的。遂吩咐春梅備水,沐浴解解乏……

戌時末,剛剛沐浴完的李軒身著一件煙紫色長裙,外披銀白色暗紋斗篷,散著長髮,慵懶的靠在垂花門邊看星星。

此時的她真是無比的懷念前世的生活,儘管現如今該有的也都有了,也沒有極品家人,可這古代生活依然沒有想象的那般美好。比如前世洗完了頭髮,可以用吹風機把頭髮吹乾,這裡只能用幹帕子把頭髮儘量的擦乾,也只不過是不滴水而已,完全做不到吹風機那般乾爽。

就在這時一直老老實實趴在李軒腳邊的“小灰”,突然一躍而起竄向大門。李軒也不由好奇的跟了過去,還沒到弟弟回來的時間,會是什麼人?不過小灰卻早就從腳步聲以及輕重緩急聽出了是自家“主人”回來了。

遂當小灰急的用爪子撓門的時候,李軒也知道一定是弟弟回來了,要是別人小灰早就吠叫了。現在這樣子,明顯是要急著出去接主人……這時李軒也聽見了不遠處的腳步聲,於是雙手用力拔下門栓。

小灰急的像箭一樣竄了出去,李軒也順著它跑的方向走去,剛走沒幾步便見司墨提著燈揹著書箱,與弟弟一起往回走,旁邊還跟著直往弟弟身上撲,急著求抱抱的小灰。

李軒:“阿弟回來了!今天好像比以往早了半刻鐘。”李川:“阿姐,你怎麼還出來接我?夫子的學館離咱們家也沒多遠,也只不到一刻鐘就到家了,還有司墨陪我,你該放心的。”

李軒:“我哪裡是來專門接你的,我本在院子裡晾頭髮,小灰老遠就聽見你的腳步聲,撓門,我也才知道你回來了。它呀,一邊撓門還一邊看我,沒奈何我也就跟著它一塊兒出來接你了。”李川用手拍了拍小灰碩大的狗頭,就和李軒一塊進了大門。

可能是院子太小了,有點聲音就都能聽到,遂當李軒姐弟二人將至垂花門時,便見齊志遠跟肖河雙雙從各自所住的屋頂飄了下來……驚的李軒張大了嘴巴,‘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輕功?’肖、齊二人忙解釋道:“我們只是賞個月而已,驚擾你們姐弟了……”

李軒怕弟弟受到驚嚇,忙上前為弟弟介紹了肖河和齊志遠的身份,李川雖未見過他們,卻也從母親和姐姐口中得知了自家與這兩人認識的來龍去脈,李川對二人行禮,不卑不亢道:“學生李川見過世子爺,見過知府大人!”肖河搖了搖手中的扇子,拍了拍李川的肩膀:“免禮!起來吧!原來你就是阿軒那個讀書的弟弟,在我面前無需多禮。”

齊志遠也應聲道:“表弟快起來吧!世子爺也不是外人,用不著那麼多禮數。”李川起身後,吩咐書童把書箱送去自己房間,然後把二位貴客請去了堂屋。

李軒見幾人互相打過招呼,弟弟自會招呼客人,遂未入堂屋直接轉身去了廚房。本想幫著志嫂子多備些宵夜,卻見桂枝嫂子也在這裡幫忙,就知道她們也是怕備少了不夠吃。李軒一見如此,廚房也並不需要自己,便也去了堂屋。

只是她忘了每次沐浴都是入夜,所以沐浴後不帶面具已經成了習慣。遂當她緩步踏入滿是橘黃燈光的堂屋那刻,李川經常見姐姐這樣並不覺得哪裡有錯,遂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齊志遠雖覺得現在的李軒更美了,氣質也不同以前,不過還好,之前就見過李軒的真容,並不吃驚。肖河卻看直了眼,之前以為李軒帶面具是毀容了,誰想這容貌氣質這般驚豔,簡直不是一個美字可以形容的!再者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銷魂……此刻肖河的心裡有一種悸動在萌芽,只是尚未開竅的他還不懂!

李軒見肖河那直勾勾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忘了帶面具,遂快速回身急忙用手遮了臉,又覺得該看的都看到了,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的,自己又不是不能見人。況且自己有原主在“群芳苑”待過的記憶,比這還更火辣的目光又不是沒見識過!

反應過來後,馬上換上笑臉,“我剛剛小睡起來忘了帶面具,有些不適應,你們見笑了。待我收拾齊整再過來……”說完便提了裙子轉身跑了出去。

隨著李軒的迅速離去,堂屋裡出現了短暫的尷尬,這時桂枝嫂子和志嫂子兩人端著做好的宵夜走了進來,剛好緩和了氣氛。直到眾人用過宵夜,也並未見李軒再次出現,便知道那句話只是當時化解尷尬的藉口罷了,遂也就都各自歇下不提。

次日用過早飯,肖河與齊志遠二人便相繼離去。

河北的冬天也是越來越冷,緊接著又下了幾場雪,轉眼就進了臘月。喝過了臘八粥,哩哩啦啦就到了小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糊窗戶,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白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宵。

李軒與陳氏按照古諺語正兒八經的置辦了年貨,今年比往年富足,又有奴僕使喚也不用特別的辛苦,自己上手參與,也無非就是應個景湊趣而已。因為來年二月即將縣試,遂李川直到二十八才徹底從學館回家。其他學子也是二十三才放假回家過春節,年初八再繼續上學。因李川是入室弟子,遂夫子待他格外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