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香瀰漫。

林無衣看向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藥,仰頭一口氣嚥下,又拿起桌上的蜜棗輕咬一口。

甜膩的味道很快緩解了藥的苦澀。

雲霄宗的人體貼周到的照顧甚至讓林無衣有些惶恐。

她伸伸腰,推開門窗。

正是陽光明媚的上午,雲霄宗位於雪山之上,山頂的積雪反射出來的光芒將整座雲霄宮照得鮮活——她有太久沒見過這樣的陽光了,這些天的陰霾都彷彿一鬨而散。

日頭近午,林無衣擔憂李煜城的現狀還是沿著昨天的路返回到那座小院。

還未進門就聽見紅霜的哭聲,林無衣站在門邊向裡頭看,紅霜哭得連妝容都花了,李直則站在旁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搖頭嘆氣:“紅霜師姐,強扭的瓜不甜。”

“嗚嗚嗚嗚……”

“退婚就退婚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說不定你以後能找到比大師兄更優秀的夫君呢?”

“有誰、誰能比,比師兄好……唔……”

李直嘆口氣:“哎!何必!”

“噗嗤——”林無衣沒忍住笑出了聲,見李直髮現了她,順勢進來摸了摸李直的腦袋。

“別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出意料地被李直揮手打斷。

李直嘟著嘴,林無衣半蹲下來用那種哄孩子的語氣:“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等李直說話,邱道然便從屋裡出來,眉眼間都是疲憊,他看到林無衣更是揉了揉眉心:“林……姑娘。”

“邱宗主。”林無衣點頭回應算是打了個照面。

邱道然擰著眉思考了一會兒:“還是叫我師父吧。”

???

“邱宗主。”林無衣固執道,“名不正言不順,無衣哪有什麼資格叫師父。”

“楚河山沒有和你說嗎?你進了雲霄宗就算是雲霄宗的人了——難道你不願意拜我為師?”

“沒有的事,林無衣不敢,只是實在是德不配位。”

她雖然敬仰這些修仙者,但對自已也有清晰的認知,她這樣的凡人能在雲霄宗暫住,得到仙者的照料已經是感激涕零,怎麼敢奢望這些。

楚河山的話只是戲言吧,她不敢去想。

誰知邱道然聽了林無衣這話揮揮手:“無妨無妨,你我有緣,你若願意那就說定了。”

又回頭對李直說:“去取牌,送去輕居。”

這下李直更覺得不可思議了,他領了命路過林無衣身邊,悄聲問:“你真的只是個普通凡人?”邱道然從不亂收徒。

“當然是真的,小道長。”林無衣苦笑。

李直並未多作停留,帶著疑惑出了門,就那前後腳的功夫,紅霜見無人理她,哭得更大聲了起來。

這下真是哭得震天響。

邱道然心疼這小丫頭,只好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霜兒莫哭,師伯再去勸勸煜城那孩子。”

“嗚嗚……師兄……”

紅霜哭得實在可憐,林無衣想上前安撫,又礙著邱道然剛才那番不明所以的對話,左右思忖了一下,推門進了李煜城的屋子。

屋裡點著安神的薰香,李煜城躺在床上背靠著屏風,聽見腳步以為是邱道然又進來勸他,開口道:“師父別勸了,徒兒真的不願。”

“為何不願?”林無衣問道。

聽到林無衣的聲音,李煜城睜大眼立刻欣喜地回過身,卻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勢“嘶”了一聲。林無衣忙上前扶住他,坐到了床邊。

李煜城疼得臉有些扭曲,強撐起笑臉,痴痴地喊了一聲:“林姑娘!”

林無衣點頭,幫他把被子往上掩了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何不願?”

李煜城聽了有些委屈:“你就是來找我說這個?”

“不是,我是來看你,順道路過聽見了邱宗主的話,”林無衣頓了頓,“紅霜姑娘很好,你與她是天作之合。”

李煜城微微睜大了眼,嘴角向下耷拉了些許:“你也覺得我應該和她成親嗎?”

“她很好。”你們很合適。

“可我不想!”李煜城急得咳了兩下,“這是婚姻大事,我不喜歡她也不想害了她!”

“可我聽說你在到魔宮之前,已經在籌備婚事。”

“那是因為——”

李煜城瞳孔裡倒映出了林無衣的模樣,有什麼就要脫口而出,想起,又洩了氣:“我當時沒有想好,現在我想好了。我不想。”

“我向來聽師父的話,總得讓我忤逆一次吧……”他轉過身,背對著林無衣,“我累了,林姑娘請回吧。”

“……好。”

險些陰陽兩隔,再見面卻是不歡而散。

林無衣嘆口氣還是出了門,對上了紅霜幽怨的眼神。

邱道然還在安慰著,但林無衣感覺紅霜好像對她有了敵意。

這姑娘的心思未免太好猜了,林無衣想,可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

她走到邱道然身邊:“邱宗主,紅霜姑娘我先走了。”

邱道然點頭:“好。”

紅霜:“嗚嗚嗚……”

……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了呢……、

林無衣尷尬地退了出去,又遇上幾個來院裡看望的長輩,一一拜見了一番才得以喘口氣。

她抬頭看了看天,已經到了午膳的時間,腹中飢餓只好拉了一個陌生的小弟子問去哪裡用膳。

“就在那兒,離這兒不遠。”小弟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

“多謝。”

林無衣沒有管那小弟子奇怪的打量她的眼神,自顧自朝著那處走去。

她來歷不明,被這眼神打量也很正常,不稀奇。

但路上遇到的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弟子,無一例外地都用這種眼神打量她就有些奇怪了。

她低頭看了下自已的著裝——有些窮酸,但也不失禮,怎麼都那麼看她。

這種鬱悶沒有持續太久,到了膳堂林無衣便明白了。

“令牌。”有弟子在門前攔她。

“什麼?”林無衣頓住,她哪有什麼令牌。

“外人,不能進。”

那弟子一身正氣,伸出劍把林無衣死死攔住,那架勢像是林無衣要進的不是什麼膳堂,而是什麼禁地。

林無衣無奈地掏了掏懷裡,從那個貼身的小荷包裡掏出了三文錢遞給了那弟子:“我只要一個饅頭。”

“不行!”

“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沒有!”

林無衣只好把錢塞回懷裡:“那請問我該去哪兒要令牌?”

“雲霄宗的弟子都有。”

……可我不是雲霄宗的弟子……

不對,林無衣突然想到,好像邱道然便是吩咐李直去取令牌去了,雖然她並不想承認自已是邱道然的弟子,但也不能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耗著……

林無衣只好開口道:“我是邱宗主的弟子。”

鐺——

有東西落地的聲音。

林無衣回頭去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弟子正指著她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他懷裡的劍落到了地上。

一時間熱鬧的膳堂彷彿瞬間安靜得鴉雀無聲。

一個更加偉岸的身影從剛才那個男弟子身後走出。

“是誰在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