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義聞言也不說話,繞開小謝錦一屁股坐在了岸上,蜷起腿兩手臂撐在上面,下巴擱在手臂上,哭喪著臉。

他的模樣與幾年後的樣子如出一轍,但這個時候更為冷淡一些。

小謝錦看著他,似乎很落寞,諷刺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於是蹲在了他的旁邊,問道:“你怎麼了呀,是不是不開心?”

她隱隱約約察覺到,這個比自已要高一點的男孩子,可能有非常非常不開心的事。就像她不開心的時候,會一個人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坐一天。

但又不會離家很遠,因為爹爹孃親,外祖父外祖母會找不到她,這樣會傷心的。

小男孩還是沒理她,於是小謝錦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但當小朋友知道另一個小朋友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會放下所有的東西去陪他。

過了很久很久,腦袋埋在手臂裡的小安義才悶聲道:“你怎麼還不走。”

謝錦晃晃腦袋:“我陪你呀。”她不開心的時候也想要有好朋友陪著她的。

“可是我不想你陪。”

謝錦沒理他,倒是發現了另外一件事,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還在呀?”

又是寂靜無聲。天上地下只剩下鳥兒吱呀吱呀的叫聲,和海浪略有節奏感的擊打聲。

又過了很久,小安義終於抬起頭,手指了指小謝錦的腳,彆扭道:“我看到了。”

謝錦無所謂地“哦——”了聲,“那你現在開心了嗎?”

“不。”

“錦兒——小丫頭片子你又跑哪裡去了——”聲音時遠時近。

謝錦一哆嗦,一個翻滾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沙礫:“完了完了,我祖母來找我了,我要走了。”

小姑娘還沒什麼氣性,聽到喊聲就一蹦一跳地走了。大概跑了有一半的路程,才想起來自已忘了個人,於是又折返了回去:“額——我家就在那裡,”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茅草屋,“你如果又不開心了或者餓了,就去那裡找我。別躺海里了,傻了吧唧的。”

小安義目光有些呆滯:“……”

小謝錦在他的注視中滿意地甩著袖子走了。

“你這小丫頭,又跑到哪裡撒野去了?”

“哎呀外祖母,我沒有去玩,我還在海邊救了一個落水的小哥哥呢。”

一位年過半百衣著樸素的老婦人出現在了視野當中,她牽起小阿錦的手往屋裡走去。

在安義的記憶中,謝錦救了他。而謝錦的外祖母,聲音聽起來遠比歲數要年輕,她的面板甚至還是光潤的,歷經幾十年的坎坷生涯,縱然著衣平凡,卻依然保持著大家閨秀的氣勢。

縱然穿的都不是綢緞,但那時候在小小的安義眼裡,他們已經有了雲泥之別。

沒想到後來又被謝錦陰差陽錯救下了。

老鴇見安義提起謝錦全無痛恨,幾乎算得上走心,旋即臉上神情迅速轉換,掛上了一副笑吟吟的嘴臉。

安義瞥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

老鴇似乎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些這些年來飯後談資的八卦。

安義對這些向來不太在意,只是在聽她提到謝家之時才會眼神才會駐神一二,豎起耳朵認真聽謝錦在他們沒有見面的這些年發生的趣聞。

謝錦喜歡人多的地方,每個喧嚷的地方都離不開她的身影;性子很熱忱,在別人遇到困難衡量後會拔刀相助;前段時間還很愛戴一個醜醜的面具,只是最近一段時間又不戴了。

老鴇說到這裡笑了笑:“其實大家夥兒的都知道戴那醜面具的是謝家大小姐,會騎馬習射箭還救人於危難的貴族小姐哪裡會多呢,但太傅早已讓人每家每戶說來了,別讓大小姐知情。”

安義忍俊不禁,謝錦還是那個謝錦。

“好了休息夠了啊,來再來一遍。”

“劉瑛!你下來危險!我來!”謝錦雙手開啟作懷抱狀,臉色焦急仰頭喊著。

卻見另一個少女攀著手扶階梯,另一隻手拿著換下來的牌匾,“呼”一下就丟在了地上。

劉瑛在上面虛晃了兩下,聲音非常之輕快:“我沒事啦,快,把另一塊拿上來。”

謝錦鎖著眉頭,把新的遞上去:“你小心點。”

本來換新匾這種小事讓下人來就行,但不知劉瑛受了什麼刺激,非要親自來,連謝錦都看得出來她下盤不穩,但又拗不過她,只得在一邊空擔心。

“哎喲喲——”新的牌匾還沒來得及接到,劉瑛腳一崴半邊身子就往外面倒去——

旁邊看戲的下人也都急了:“小姐!”

謝錦一手扶一腳踩上手扶梯,右手順手摟住掉下來的劉瑛的腰,因自身體重又和劉瑛差不多,迫不得已趔趄了幾步,看著她的眼神恨鐵不成鋼。

劉瑛注意到她的眼神,也有些膽怯,似乎也發現了自已的問題,怯懦道:“這不是不小心的嗎……”

謝錦鬆開她,凶神惡煞搶過劉瑛手上的牌匾,放好手扶梯的位置又上去兩步確定穩固後才道:“人家受了傷的需要截肢的一命嗚呼的都是不小心的。”

劉瑛自顧心虛,也不和她爭論,見狀虛虛道:“你也小心……”

謝錦體力耐力本就遠勝劉瑛她們這些土生土長的大小姐,又向陳安漸習得幾招三腳貓功夫,這種小事綽綽有餘。就算摔下來也不帶怕的,正好看看輕功進步了否。

順利掛牌。

謝錦收回手,腰後仰左右觀望,不錯,非常正。

劉瑛以及她的一眾僕從看的很是慌張,俱是秉著呼吸不敢講話打攪到她。

直到謝錦安全下來。

“現在可以說了?為什麼要親自上?”

劉瑛側頭興致勃勃看著遠方的樹,裝沒聽到。

“那樹都成禿驢了,看什麼,你也想變成這樣?”

劉瑛都快哭出來了,拉扯著謝錦的胳膊,撒嬌道:“姐姐——你別這樣……”

“為什麼要上去。”

劉瑛咬緊嘴唇,須臾才道:“昨兒辦完案子,我一出去就碰到陳將軍了,他,他說我膽小,辦不成案子的。”

語一落又要哭出來了,緊緊貼著謝錦的胳膊不放手。

謝錦無奈,把她腦袋往下摁:“你聽他的做什麼,自已不是辦了這麼多案子了麼。”

“可是都是簡單的,難的那樁還是因為你在……”

“甭管它難的簡單的,這和你膽不膽小有什麼干係。”

劉瑛愣愣抬起頭,眼角還掛著淚:“是哦——”

“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