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李廣義一大早就去了紅娘家裡,商量著採買納彩之禮以及如何寫聘書的事情,李一凡便在家裡燒炭,柴房裡的木柴已經不多了,剛好到三日之約的時間,可以藉口去落霞坡打些柴火,見那女子一面,還了劍,心中也能了卻一件事情。於是便和孃親打了招呼,讓孃親看著時間,及時封窯,自己去水碓處接水洗了把臉,便拿了布繩和斧頭,打算出門去了。
還未出門,宋雲欣推門進來了,手裡提著幾副藥,看起來是過來送藥的,但孃親的藥一般按五日的量抓取的,上次的藥還未喝完,所以宋雲欣肯定也只是藉著送藥的理由過來見一下李一凡。
宋雲欣一進門就看到李一凡揹著斧頭和繩子打算出門,一下跳到李一凡面前:“一凡哥!要去打柴了嗎?”
“欣兒,你怎麼過來了?”李一凡有些驚訝。
“過來給伯母送藥呀!順便看看你。”宋雲欣提著藥在李一凡面前晃了一下。
陳巧文聽到宋雲欣的聲音,趕忙出來迎接:“欣兒來了呀,好久沒來了呢!”
“伯母,爹爹給您加了幾味藥材,重新配了些藥,我就趕快給您送過來了!”宋雲欣見陳巧文出來,也迎了上去。
陳巧文接過藥,就笑盈盈地小聲說:“是想見一凡了吧!”隨即又提高聲音說:“那我就先去把藥煎上,一凡,你倆先聊啊!”
宋雲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隨後轉身走向李一凡:“一凡哥,等會兒再去嘛,我有事兒跟你說。”
李一凡已經放下了布繩和斧頭,走到宋雲欣面前,關切地問道:“什麼事情啊?”
“我想見你了。”宋雲欣今日倒是也放得開了,但是說完後就開始害羞臉紅了起來。
“我也想見你呀!”李一凡摸了一下宋雲欣的頭,笑著說道,這是李一凡和宋雲欣最親密的動作了,雖然兩人兩情相悅,也經常一同出去,難免有肢體上的接觸,但這樣的刻意接觸,也只限於摸摸頭,連手都未曾牽過。
宋雲欣咬了咬嘴唇,害羞的笑了一下,隨即從懷裡拿出信件,是雍城的宋雲時給她的回信,然後對李一凡說道:“大哥給我回訊息了。你自己看吧!”隨即將信件遞給李一凡,兩人一起走到院子裡的棗樹下坐了下來。
李一凡拆開信件看了起來,信中說,那夥盜匪已經在雍城附近盤踞多年了,為首的叫洪大志,原本也只是十來個人的小團伙,到處流竄作案,乾的都是些攔路搶劫的勾當,傷過些人,但從來沒殺過人,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卻害了十多人性命,全然不是洪大志的風格。有傳言,洪大志請了一個懂仙術的高手,所以才如此囂張。但也有傳言,洪大志已經被那懂仙術的高手取而代之了。因涉及到仙法修士,雍城衙司沒有能力對抗,只能上報州府,等待處理。
“大哥有心了。”李一凡合上信件,輕聲說了一句,雖然與自己料想的並不一樣,但結果都是一樣,作為一個普通人,連最基本的公道都難以伸張,官方統計的十多條性命,又算上楊天楊樂的父母了嗎?
宋雲欣看李一凡神色有些落寞,還是想要安慰一下的,可自己並沒有被那兩雙渴望的眼神看過,沒辦法與李一凡感同身受,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李一凡看得出宋雲欣有些無措,眼神裡有些慌亂,彷彿在後悔把這個訊息告訴自己。而且這畢竟是別人的公道,其實也輪不到自己來討,況且自己也已經努力過了,雖然說結果是遺憾的,但自己內心是無愧的,便強撐出來一個笑容,對著宋雲欣說道:“欣兒,沒事啦,我們已經盡力了,自己問心無愧就夠了!”
“嗯!這樣就夠了!”宋雲欣見李一凡想通了這點,臉上的憂慮也隨之消散了,而後像是想起來什麼,忙對李一凡說道:“一凡哥,那你去打柴吧,我也就先回去了,今日醫館預約比較多,怕下午沒時間,就想早上過來見你一面。”
李一凡又摸了一下宋雲欣的頭,眼神中充滿了愛意:“以後只要不是出遠門,我每天都去見你。”
“好!騙人是小狗!”宋雲欣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隨後又有些依依不捨地說:“那,那我先回去啦!”
“等我一下,我去落霞坡,剛好送你回家。”李一凡邊說著,邊去拿了斧子和繩子,背在了身上,隨後又與孃親打了一下招呼,提醒別忘了關窯,便和宋雲欣一起裡出了門。
將宋雲欣送到門口,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李一凡出了村,心中又開始想著宋雲時從雍城寄來的信,總覺得有些奇怪。
李一凡從各種傳言中大約瞭解過,世間仙法基本上都出自五仙派,但五仙派封山閉派後,各路教派也都打著五仙派的名號收徒納供,可真正教仙法的教派屈指可數。南越之亂後,周王室頒佈《逐業令》,限所有教派向周王室效忠,弟子名冊必須交天師府進行備份留查,不從者就劃為邪教異典,由現任護國天師楊萬興誅殺剿滅。所以大多仙法修士們都成了朝廷鷹犬,享受著大富大貴,流於江湖的散修之士少之又少,跑出來做山賊匪徒,確實不合常理。
想到這裡,李一凡突然覺得,那青石道人和沈姑娘出現的時機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莫不是他倆在暗中支援山匪?
砍柴的時候,李一凡忍不住喚出了那把黑劍,對著那些手腕粗的樹枝砍了過去,幾乎沒有感受的阻礙,劍刃瞬間就將樹枝斬成兩段,果然是寶劍,竟然如此鋒利。索性將斧頭收進玄天鑑中,拿著黑劍開始砍柴,果然比斧頭快的多。
打夠兩捆柴,李一凡便下山走到清靈河邊,捧著水喝了兩口,又洗了把臉。這炎炎夏日,真想跳下去泡一會兒,也不知那女子什麼時候才來。找了個樹蔭,放下柴火,李一凡便坐了下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看著綁緊的兩捆柴,突然冒出個想法,能不能把這兩捆柴也收進玄天鑑呢?說試就試,李一凡起身拎起一捆柴,心中默默想了一下,一整捆柴火竟然真的消失了,李一凡大喜,那以後豈不是可以打很多捆柴,全放進玄天鑑裡,一次性就把家裡的柴房堆滿!
把另一捆柴也收進玄天鑑以後,聽到後面傳來一句:“五仙派寶器玄天鑑,竟然被你拿來裝柴火,當年打造這寶物的人要是知道了,估計能從墳裡爬出來打你。”
來人正是沈新雪,依然是一襲青衫,眉目含笑的樣子。李一凡轉身看見沈新雪,倒也沒了前幾日見面時那麼拘謹了,大大方方的行了個拜手禮:“沈姑娘。”
“叫我沈新雪,一會兒仙姑,一會兒沈姑娘的,聽著厭煩。”
“沈新雪姑娘。”
“......”
李一凡從手中喚出黑劍,抬起手遞給沈新雪,恭敬地說:“沈新雪姑娘,我已能喚出黑劍,今日來還與你。”
沈新雪看了一眼墨麒麟,嗅了嗅鼻子,隨即問道:“你用墨麒麟砍柴?”
李一凡臉上有些尷尬:“隨手揮了一下,不小心砍到樹枝了。”
沈新雪還是不接劍,又轉移話題道:“你是不是練過劍法?”
“跟父親學過幾年,胡亂練的。”
“耍一套我看看。”
“......”
見李一凡不動,又說道:“耍給我看看,我與你說說楊天和楊樂的情況。”
這幾日李一凡確實有些擔心他們倆,畢竟年齡那麼小,又經歷了連日的恐懼和飢餓,心中定有鬱結。而孫叔叔又忙,定然也不能親自照顧他倆,也不知會不會被人欺負。
“行。”李一凡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應了下來。隨即起式舞起了家傳的《三合劍法》,這劍法本是父親李廣義年輕時在安林城做城衛軍的時候,他的隊長贈與他的,招式剛猛,身法迅捷,非常適合戰場廝殺。
“這劍法戾氣有些重啊。”沈新雪饒有興致地對李一凡說道,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些瓜子,開始自顧自的嗑起瓜子來了。
李一凡舞完後,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走向沈新雪說道:“沈新雪姑娘,該你了。”
沈新雪沒有理會李一凡,反而繼續評價他的劍法:“你這劍法不錯,就是過於剛猛。剛,則易折。”
李一凡有些不耐煩,打斷了沈新雪的話:“楊天和楊樂怎麼樣了?”
沈新雪撇了一下嘴,收起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殼碎末,站起身來,語氣中有些無奈:“楊天還好,楊樂可能出了些毛病,你走後第二日,就開始發燒。”
“現在如何了?”
“燒自然是退了,但我探了一下她的神識,這小姑娘可能今後會有些痴傻。”
“高燒導致的嗎?”李一凡有些不太能接受。
“驚嚇過度。”
李一凡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情緒。總要有人去充當那苦命的角色,所以才能凸顯出這人間其他人的幸福嗎?
沈新雪接著說:“我找到了殺他們父母的兇手。”
李一凡這才突然想起來,那夥山匪中有仙法修士撐腰,本想問是不是青石道人和她,但眼見她難得露出的憐憫神色,大約也不會是他們了,但也好奇找到後如何了,便開口問道:“是洪大志那夥兒人嗎?”
“你知道他們?”沈新雪顯然有些不可置信。
“託人諮詢了一番。”李一凡解釋了一下。
“難不成,你想為他倆報仇?”沈新雪有些戲謔的問道。
“我只是希望幫他們討個公道。”李一凡表情嚴肅,認真的說道,自己並不願,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報私仇,只是希望官府能為他們討回公道。
“哼,公道是自己給的,不是從他人那兒討的!”
李一凡不想與沈新雪爭論,但也接受了官府目前確實無能為力:“聽說洪大志請了仙法修士坐鎮,實力不容小覷。”
“一個只會一招‘陽火術’的小輩也敢妄稱修士?”
“你和他們交手了?”李一凡不禁問道。
“關心我?”沈新雪臉上難掩的笑容。
“......沈姑娘自重。”李一凡退了一步,拱手說道,看沈新雪也並未有受傷的樣子,便又問了一句:“你把他們殺了?”
沈新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你可知道,那洪大志為何要去掠殺楊天楊樂這樣的貧苦人家?”
“為什麼?”實際上李一凡也思慮過這個問題,一家貧苦的災民,無財無物,為何會被山匪劫殺?大約是判斷失誤了?
“練習殺人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