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雪回到浮雲樓,便去找了青石道人,推開房間門看見青石道人如死豬一般癱在床上,看樣子是喝大了。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走近床邊,對著青石道人的臉潑了過去。

青石道人一下子驚醒,看見是沈新雪,臉上怒容便轉成了諂媚:“仙子回來了呀!”

“老東西,讓你問的事情問清楚了沒?”沈新雪走到桌邊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喝起來。

“好歹我現在也是你師父,怎麼一口一個老東西,叫順嘴了露餡兒了怎麼辦?”青石道人趕忙從床上起身,走到桌邊也坐了下來。

沈新雪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罵道:“胡文生,再囉嗦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原來這青石道人就是那說書先生胡文生,那日見胡文生與李一凡交談後,沈新雪便把他擄了過來,一是詢問兩人說了什麼,二是怕胡文生再出去多嘴,亂了自己的計劃,索性留在自己身邊方便控制。便給胡文生易容了一番,取了個青石道人的名字。用青石道人的名頭,在外拋頭露面,自己在暗中調查當年之事也能方便許多。

“哎呀仙子息怒,這茫茫人海,打聽一個可能早就改名換姓的人,談何容易啊!”胡文生聳著肩,一副無奈的表情。

“那宋衙內與你談的如何了?”沈新雪皺著眉頭,似乎心情不太好。

“自然是如仙子安排的那樣,以為我是五仙派傳承高人,改日還要帶我去拜訪宋衙司呢!”

“嗯,有沒有問你長生之術的事情?”

“多虧了仙子這易容之術,我告訴宋衙內我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就纏著我問長生之術了。”

“你如何回答的?”

“嘿嘿,自然天機不可洩露也!”胡文生嘿嘿一笑,十分驕傲。

沈新雪眉頭稍舒,終於露出一點笑容,後面就需要讓“青石道人”在雍城露一手了。

胡文生見沈新雪心情不錯,好奇的毛病就又開始犯了,小心翼翼的問道:“仙子為何要我宣揚長生之術呢?”

沈新雪沒有立即回答,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來了,有些愣神地盯著手中的杯子,隨即便恢復了神情,有些不屑地回答:“達官貴人哪個不想長生,宣揚出去了,不就有錢掙了麼!”

“若是發現被騙了,我們豈不是慘了?”

“發現?等發現了怕不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到時候你這個老東西恐怕都已歷輪迴之苦了!”

胡文生有些愕然,這仙子不僅手段毒辣,嘴巴也一樣毒辣,便轉移話題又問了一句:“仙子,那李一凡看起來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為何有五仙派的玄天鑑呢?”

沈新雪聽完,直起身子,瞪了一眼胡文生,隨後抬手做了個噓的動作。

胡文生明白意思,知道自己問得多了,打算說“明白明白”,可發現自己卻張不開嘴了,只能發出“嗯嗯嗯嗯嗯”的聲音,頓時慌亂了起來,就要給沈新雪跪下求饒。

沈新雪卻趕緊扶住胡文生,帶了些戲謔的語氣說道:“哎呀,師父何故行此大禮!徒兒受不得,受不得!”見胡文生焦急的要哭出來了,不斷地“嗯嗯啊啊”掙扎,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忍住笑意,嚴肅警告胡文生:“今後再多話,就真的割了你的舌頭,今天先封你一個時辰嘴巴!”

說完後也不顧胡文生求饒,大聲說道:“師父早些歇息,徒兒告退!”

早些年胡文生也曾是個貴公子,後家道中落,憑藉著父親與章家的交情,拜入姜陽章家學習,而這章家向來以提供情報為生,各路情報,小道訊息,上至朝廷政策通達,下到市井商貿流通,無一不準。

章家家主大約也是五仙派傳人,知曉派中各類不傳之秘,可自從五仙派閉山封門以後,五仙派訊息便少有人打聽了,歷經三百餘年,世人只知有仙術傳承,卻不知有長生之道。大約十多年前,章家遭難,無人倖免,傳書皆焚,也就無人繼承了,而胡文生自小不學無術,進入章家以後,對各類訊息政策不感興趣,反而喜歡翻看五仙派的傳說故事,雖倖免於難,但也只能當個說書先生,流浪各處。

胡文生對五仙派所修仙術也瞭解一些,但也只知道些皮毛,參破五行,可得長生;參破陰陽,神識不滅;參悟天道,則金身不壞。哪怕只是參破五行之妙的人,五仙派千年來也僅有兩人,至於是誰,書中倒不曾記載。

沈新雪讓自己宣揚的長生之術,只需要按秘術修行,配以丹藥服用,三年五載即可延年,長期修煉即得長生......自己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騙人的,要是被發現騙人,她有仙術可以自保,自己豈不是要被人打死?自己也不過是和李一凡說漏嘴過一次,只希望那些達官貴人不知道五仙派千年來也只有兩人得長生了。

沈新雪從房間退出來,正好看見王虎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熟悉環境,沈新雪知道那兩個孩子正是李一凡帶過來的楊天和楊樂,便走近與王虎打了個招呼:“王大哥下午好,這兩位是?”

“仙子下午好!”王虎本能的拱手拜道,隨即解釋道:“這李家公子帶來的兩個小娃,掌櫃的要我好生伺候,也不知從哪裡撿來的,身上髒的喲,剛洗澡洗出兩盆泥水!”王虎有些嫌棄的說著。

“王大哥謬稱了,仙子可不敢當,不過隨師父學了些皮毛而已。”沈新雪趕忙回禮謙遜道。而後看向兩個孩子,見兩個孩子雖然臉和胳膊已經洗乾淨了,但衣衫還是破爛,乾淨清澈的眼神中帶著些恐慌和不安,雖然王虎並沒有兇他們,但哪怕再小的孩子,也能感知到別人對自己的態度,看王虎這嫌棄的樣子,兩個孩子沒哭出來已經是不錯的了。

王虎見沈新雪盯著孩子看,趕忙招呼兩個孩子說:“楊天、楊樂,給仙子請安。”

“仙子姐姐好!”楊天楊樂學著王虎剛剛的拜首禮儀,生澀的說道。

“真乖呀!”沈新雪俯身摸了摸兩人的腦袋,然後接著說道:“姐姐帶你們去買衣服好不好呀?”

王虎一聽,趕緊阻止:“怎敢讓仙子破費,明日掌櫃的就帶他們出去買衣服了!”

沈新雪也沒再堅持,只覺得兩個孩子頗為可愛,自己當年拜入師父門下的時候,也不過這個年齡,難免有些感慨。隨後起身對著王虎說道:“王大哥,前店還忙,我帶著他們逛一逛吧!”

“怎敢麻煩仙子!”

“不麻煩,我與師父在此也住了些時間了,孫掌櫃抬愛,分文不取,是我們添麻煩了!”沈新雪這個時候禮貌客氣的全然不像她自己。

“那就有勞了。”王虎再次拜謝,畢竟前店生意好,自己工錢才能多一些,照顧小孩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自己也實在是不願意做。

見王虎離開,楊天小心拉住沈新雪的衣角,有些膽怯的問道:“仙子姐姐,你真的會仙術嗎?”

沈新雪蹲了下來,摸了摸楊天的頭溫柔說道:“叫我雪姐姐就行。”

“那雪姐姐能教我仙術嗎?”

“為什麼想學仙術呢?”

“我想為爹孃報仇!”楊天眼中含淚,憤憤的說道。

“我也想學!”楊樂也堅定地看著沈新雪。

沈新雪有些無言以對,原本心思單純的孩子,如今心中充滿了仇恨,所幸遇見了李一凡這個淳樸善良的人,他們的心中大約還會存些善念,若是所遇皆是不公與殘酷,長大了恐怕也難以從善。沈新雪中午的時候已經從李一凡和孫旺祖口中得知了兩個孩子的遭遇,但自己遇到的這樣的事情已經數不勝數了,心中其實並沒有什麼波瀾。

但對於李一凡來說,此事對他一定有不小的衝擊,不如用這個機會再給他上一課,順便給宋衙司也送個禮物。想到這裡沈新雪臉上反而露出了一抹讓人有些發寒的笑容,隨即開口說道:“現在學,恐怕也要十年以後才有能力報仇,讓仇人多享十年福,是不是不太公平呢?”見楊天和楊樂似乎沒太聽明白,沈新雪笑著說道:“你們既然叫我一聲姐姐,那你們的仇就是姐姐的仇,而姐姐的仇,可等不了十年。”

“可那大鬍子特別強壯,特別厲害,雪姐姐去會不會有危險?!”楊天聽出來沈新雪是要自己去找那山匪報仇,原本想著自己學會仙術,長大了肯定也身強力壯,一定能報仇,可雪姐姐身材瘦弱,肯定不是那大鬍子的對手。

沈新雪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直接從手中喚出了自己那碧藍色的神劍,手指輕輕一揮,神劍瞬間刺向院子裡的石桌,而後轉了個彎又回到自己手中,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不過眨眼的功夫。而後片刻,石桌才裂開,隨著一聲輕響,石桌一半倒在地上,一半仍然立在地面。

姐弟倆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沈新雪對著姐弟倆小聲說:“一會兒王虎叔叔問桌子怎麼裂了,千萬不要說是姐姐弄的哦,姐姐可沒錢賠他呢!”

姐弟倆依然震驚的張著嘴,然後使勁兒的點頭。

沈新雪讓他倆回去房間裝睡,兩人便逃也似的回房間去了。沈新雪看著他們關門後,收起笑容,閉上眼睛,片刻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