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煙在江焓懷裡醒來。
天已經亮了，金色陽光輕盈地灑進來，窗外鳥叫和遠處攤販的吆喝聲一同擠進窗縫。
男人的睡顏和他胸膛傳來的溫度，給她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江焓的胡茬冒出來一圈，泛著青色，摸起來刺刺的。他眼下有淡淡的烏青，看起來像是沒睡好。
宋朝煙的指尖，又順著他乾淨的臉，往上，停在他英氣的眉上。
他眉眼生得好，劍眉星目，像小說裡風流倜儻的將軍。
此時，她的手指就是筆，來回描繪。近距離的，她能看見每根毛髮的生長方向。
時間不早了，她起身跪在他耳邊，輕聲喚他：“江焓，起床啦！”
“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阿焓，醒醒。”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一個翻身，壓在床上。
他睡眼還有些惺忪，抿著唇，雙手扣住她肩頭，使她根本不得動彈。
他這個樣子，有點乖，又有點傲。
“你醒啦？趕緊起床刷牙……”
“你剛剛叫我什麼？”
“呃？”她眼睛轉了個圈兒，再次落回他清俊的臉上，“阿焓？”
“好聽，多叫幾聲。”
“別鬧了。”
他嘴角勾了勾，有些孩子氣的笑，捏了捏她臉上的肉，起身拉起她。
“刷牙。”
林大媽準備的早餐很是豐盛。
見兩人一同落座，林大媽立馬關心他們昨晚睡得好不好。
宋朝煙不敢說蚊子多，只是笑著點頭。
“床板是我親自挑的，硬是硬了點，但很結實，怎麼滾都不怕壞。”林大媽爽朗笑起來，宋朝煙尷尬地跟江焓對視一眼，連忙低頭喝粥。
正吃著，老餘在門口打了聲招呼，說已經聯絡好保險公司來拉車，他和小鄭就先回海城了。
老餘很是體貼，作別前加了一句：“今天週末，你們也彆著急，逛一逛再走。”
聽到宋朝煙說要走，糖豆有些捨不得，在她懷裡賴了好久，問宋朝煙什麼時候再來看她。
女孩揉著眼睛，揉著揉著就落了淚。
“我再過一個月就要生日了，我生日媽媽要回來，到時她要帶我去海城玩。”
糖豆勾著她的小指，搖著晃著，“姐姐，我到時去找你玩，你把電話給我好不好？”
女孩將日曆撕下來一頁，拿來鉛筆，讓宋朝煙在上面寫號碼。
她有著這個年齡獨有的純真和童稚，一句承諾會記很久很久。和宋朝煙拉好勾，又躲在奶奶背後偷偷抹眼淚。
江焓把她抱過來，在懷裡哄了好一會兒。
糖豆又把自己養在飼養盒裡的兩隻寶貝烏龜拿來，說是送給哥哥姐姐的禮物。
“一隻叫糖糖，一隻叫豆豆，它們跟我一樣，都很乖。”
宋朝煙摸著她臉蛋，笑問：“你不會捨不得它們嗎？”
“不會。”糖豆吸溜著鼻涕，“我相信哥哥姐姐會對它們很好，把它們養得胖胖的。”
江焓幫糖豆擦了鼻涕，接過了盒子，“糖豆，等你生日來海城了，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好。”女孩很乖地用力點頭，揮了揮手，“哥哥姐姐再見！”
臨行前，他們在附近逛了一圈。
這裡的生活節奏好像很慢，大爺們在茶樓裡逗鳥下棋，品著新茶。
這裡的每一天好像都過得很緊，大媽們早起買菜送小孩上學，洗衣做飯，忙到天黑。
宋朝煙在這裡感受到的一切，到底和海城有些不同。
早晨的涼風吹拂過一片小池，在涼亭裡，宋朝煙說起糖豆。
“糖豆就像小時候的我，我小時候爸爸媽媽在外地打工，過年了才回來，我就住在外婆家。”她看著懷中飼養盒裡的兩隻綠色小龜，回想過去的時候語速很慢，眼睛也眨得慢，“也沒有兄弟姐妹，一個人，也沒有小朋友跟我一起玩，就外婆陪著我。”
“外婆忙的時候，我就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裡，自己玩過家家。要麼就是看電視，對了，那時候還養了一隻小狗。”
“那隻小狗我還記得長什麼樣子，黑色的，眼睛很圓，叫聲很奶。”
“但是呢，它沒陪我多久，我上小學跟爸媽一起住後，外婆就把它送人了。”
宋朝煙笑了一聲，“其實我小時候很孤僻的，長大後有了朋友，才開始外向起來。”
江焓一直在做一個傾聽者，看她突然不說話了，才接話——
“我一直一個人。”
“遇見你之前，我也習慣一個人。那時候覺得，一個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需要徵求別人的意見，很自由。”
宋朝煙問：“不會孤單嗎？”
“有時候會，但習慣了就還好。”
宋朝煙看著他的側臉。
江焓目光落在很遙遠的地方，像是在很專注地回憶過去，“直到你出現，打破了這個習慣。”
“你慢慢充盈了我的生活，使我發現，好像多一個人，可以多很多樂趣。”
彷彿有隻小錘子在慢慢地敲擊，於是有什麼塵封的堅硬的外殼逐漸出現細小的裂痕。
“你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天，我就覺得，你是特別的。”
“沒有人會在乎我的感受，但你會。沒有人想了解我喜歡什麼，但你會想去了解。甚至，都沒有人會在我面前撒嬌，說想做什麼事。”
“你打破了我很多原則。”
宋朝煙踮起腳，親了口他的臉頰。
飼養盒裡的小綠龜開始亂爬。
“江焓，你還記得我們去夜爬普渡寺那天嗎？”
“我記得。”
“我那時候很相信神明，為了心裡一個執念，跪拜滿九十九臺階這個迷信說法，我也做了。”
“事實證明，佛好像真的聽見了我許下的願望。”
“我許的是，”她眸底盛滿笑意，“希望我喜歡的人夢想成真。”
“宋朝煙。”風吹起他額前的碎髮，也在他眼裡吹起漣漪，“謝謝你為我許的願望。”
他說，“我很貪心，我的夢想不僅僅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花火師，還有……”
他看著她，字字句句，都有如山盟海誓般的力量。
“十七歲的我，還夢想著和你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