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煙愣了一下。

奶奶不像是會說假話的人,一認出她來,笑得合不攏嘴。“那照片是你們讀書時候照的吧?都笑得可甜了。老闆把它擺在桌子上,天天對著看。”

她緩過神,笑了笑說:“奶奶你搞錯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老餘催著上車,宋朝煙沒再逗留。

從喜朝煙花廠回來之後,她一直有些恍惚。

這場恍惚一直持續到週六晚上,她看著已經約過幾次的相親物件滔滔不絕地講他的創業史,可她一點回應的熱情都沒有,甚至連扯出一個微笑的力氣都已被耗盡。

相親物件姓李,長相有些古板,脾性倒挺活潑,帶點自以為是的小幽默。一番艱難創業到最後也只是一個小小公務員,其中波折,講得興起,就連宋朝煙的異樣都沒覺察出來。

飯後,李先生提出去海濱街道看海吹風。

也好,吹吹海風,能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全部吹走,特別是那個人,已經在她心裡為非作歹好長時間了。

宋朝煙也不知道這話題,怎麼就聊到了婚嫁上。

當李先生提出一個月後就要訂婚這句話,宋朝煙狠狠震驚:“李先生,我對你還不瞭解,我們也只吃過幾頓飯,一個月會不會太快了?”

“你不知道,我老大不小了,家裡也催的急,我跟你相親,就奔著結婚目的來的,我看你各方面也很符合我的擇偶要求,而且我也看得出,你對我也有點意思。”

她連忙擺手,“不,不是,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你要是沒對我有意思的話,也就不會陪我出來吃好幾頓飯了。”

宋朝煙有些懊惱,也深知在這男人面前解釋再多也沒有用,於是轉身就走。

李先生緊步跟上來,像牛皮糖一樣粘著她。

一輛黑色賓士開過,車窗降下,一道熟悉沉冷的聲線,成了此刻唯一救她性命的稻草——

“宋朝煙。”

她扭頭看去,心裡暗自鬆了口氣,上前去開車門。

李先生霎時就攔住了她:“你認識他嗎?你就上他車?”

忍住一口氣,宋朝煙講話頗有些咬牙切齒:“他是我朋友。”

“別隨便哪個男的叫你就說是你朋友,你故意的吧?談到結婚你就這樣,都是剩女了,你清高啥呢?”

宋朝煙氣得身子都在抖,恨不得衝上去把他可憎的嘴臉扒掉一層皮。

“她沒說謊,我是她朋友。”江焓已經下了車,繞到她身邊,眼神裡都是冷厲的警告,“麻煩這位先生,講話尊重點,別拉低自己的檔次。”

“李先生,我們今天就到這了,今後我也再不會跟你見面,祝你早日找到一個好姻緣。”宋朝煙冷著臉,拉開車門跨上了副駕駛。

江焓幾秒後也上了車,扣上安全帶踩緊了油門。

車開上道路,沉默的車廂裡,空調風口輸送著溫度適宜的暖風,女人的臉扭向窗外,安靜得像個木偶娃娃。

“相親失敗了?”他故意調侃。

宋朝煙沒回話。

“看來你挺著急的。”方向盤打了一個轉,車掉頭開上高架橋,他繼續在她心裡當起落井下石的壞人角色,“都被叫剩女了,著急是應該的。”

她終於扭過頭來,喊了一句:“你別說話!”

眼淚隨著話音而落,她快速用手背抹淚,繼續看窗外的姿勢。

江焓沒有哄女人的經驗,吃了閉門羹之後,他專心開車,將人送到目的地。

人來人往的牌坊門口有賣冰糖葫蘆的小販,他隨她下車,掏錢買了串紅豔豔的冰糖葫蘆。

“開心點,沒什麼大不了的。”江焓剝開玻璃糖紙,將糖葫蘆遞給她。

原來他還記得。

“來,請你吃糖葫蘆,沒什麼大不了的。”

記得那是一個冬天,他們都裹得嚴嚴實實,坐在離江焓家不遠的馬路邊,宋朝煙買了一串糖葫蘆,試圖逗他開心。

“不就是跟爸爸吵架了嘛?放心,我也經常跟我家裡人吵架,吵得可兇了,還摔東西。”

江焓抬起薄薄的眼皮,從宋朝煙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的睫毛,像烏鴉的羽毛般濃密。

“我第一次吵架,我很難過。”

“你先吃著,吃完了,什麼都可以跨過去。”

“你說,我爸會原諒我嗎?”

“拜託!他是你爸爸耶,哪有父親一直生兒子的氣的?”宋朝煙將糖葫蘆遞到他嘴邊,“來,張嘴。”

江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他還是很配合地張嘴咬了一顆山楂。

“告訴你一個秘密。”少年有些羞赧,“今天是我的生日。”

12月2號。

宋朝煙拉著他到蛋糕店買了個小奶油蛋糕,跟店家要了根蠟燭,還在便利店裡買了一支打火機。

燭光映亮少年的臉,讓他的所有表情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柔和。

十七歲的少年許了什麼願望,宋朝煙不得而知。但她唯一知道的是,那晚的冰糖葫蘆和奶油蛋糕,一定格外的甜。

-

宋朝煙接過冰糖葫蘆,莫名間就有了開口的勇氣。

她知道有些話,再不主動開口問,就會潰爛在心裡,沒人知曉。

“其實你完全可以當作視而不見,你為什麼要停下來管我?”

“你知不知道,你一而再地靠近我,對我好,只會讓我產生錯覺。”

“一種以為你也喜歡我的錯覺。”

男人的眸底情緒晦暗不明,他遲遲沒有開口,眼看她又要哭了,抬手去抹她眼角溼熱,嘆了口氣。

“宋朝煙,你真笨。”他面上閃過一絲掙扎,隨後化成一句,“笨點其實挺好的。”

附近有交警,江焓沒有送她,“快回家吧。”

宋朝煙咬了一口糖葫蘆,很甜,摻了一絲酸澀。

她回憶著江焓的話,為什麼要說她笨呢?

她確實挺笨的,猜不透他。而她也知道,江焓從年少時期,就有厭蠢心理。

當晚,宋朝煙就給陳妍打了電話,大吐苦水。

在“好男人為什麼這麼難追”這個問題上,陳妍有自己的看法——

“朝朝,你還是不夠主動!主動約他啊,不要以為你們之間就結束了,發展起來!喜歡都是從慢慢接觸開始的。”

“可是……”

“沒有可是!明天!明天就給我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