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陽候府上門提親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這日下朝,裴絮的那些同僚都紛紛向他祝賀能與城陽侯府攀親,他聽得出誰是口中是真心道謝,誰是虛假之詞,微微恭身謝了禮,便不再言語,隨後拂袖而去。

眾人都不知他是何意。

在宮門口,連瑞王也忍不住拉住裴絮打探,是否真要與謝家結親。

裴絮重重嘆了口氣,向瑞王解釋。

“不瞞殿下,謝家提親的那日下午下官就與小女瀾初商議過了,嫁去謝家面兒上看起來風光,實則會辛勞不堪,就不與他家結親了。”

“你家瀾初也願意?那謝瑾著實是一個好郎君。”

“願意,當然願意,這話還是瀾初主動提的。”

只是裴絮失算了,本想著過幾日等城中的人都忘了此事,再親去城陽候府道歉,這樣也不得罪謝家。哪成想這事竟愈演愈烈,風言風語在城中傳的到處都是。

想到這裡,他眉間緊皺,止不住的低低嘆氣。

瑞王驚奇。

“既已經做出了決定,怎麼還愁眉苦臉,莫非你心中不捨這樣一個好親家從手間溜走?”

裴絮把自己的苦惱與瑞王又詳說了一番。

瑞王聽後笑著給他出了個主意。

“明早你便去城陽候府,就說你家瀾初從小身子就不好,實則難當侯府兒媳,之前你那般不表態,會讓謝家猜測你故意吊著他家,這樣反而不好,不如痛痛快快拒絕。”

裴絮聽後忍不住捶了幾次掌心,後悔沒有當日就拒絕。

瑞王失笑,又添了幾句話。

“不過這話傳出去,你家瀾初再無嫁得高門的可能。”

裴絮擺手。

“無礙,無礙,王爺提的建議甚好,下官本就無意讓小女嫁進貴族,如此,明早下官就去登那侯府的大門。”

裴絮正想與瑞王道謝,眼角餘光瞥見宮門處走出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再定睛一看竟是那城陽侯。

隨後便匆匆與瑞王道了聲,如耗子見了貓一般,逃也似得走了,生怕城陽侯拉住他說兩家的婚事。

同時,鎮國公柳家,謝瑾摔了腦袋後,就再也沒有溜進柳月舟的院子裡。

半月餘沒有謝瑾的訊息,柳月舟本就焦躁不已,日日還得被柳老夫人拘在她的屋裡抄寫佛經。

她想出門,可柳江下了令,不許她隨意外出。

柳老夫人的屋裡,柳月舟站在書案依舊在抄經。

一張被抄寫的佛經,字跡潦草,想必抄寫它的人心神不穩。紙張上又被滴了一滴墨跡,柳月舟見狀放下筆,暴躁的把紙揉成一團。

外間的柳老夫人聽著裡間窸窣的聲音,不為所動,吹了口手中的茶水浮沫,喝了口茶,才緩緩出聲道。

“月姐兒,若是累了,出來歇歇吧。”

“這就來。”

柳月舟放下手中的紙筆,平復好心情,強撐著擠起一絲笑容去了外間,還添了茶在柳老夫人的杯子裡。

柳老夫人微笑著,然後上下打量著柳月舟,瞧她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滿意的喝下了茶。

若不是方才裡間發出的聲響,還真瞧不出無事發生呢?

這樣也好,她的孫女就該是這波瀾不驚的樣子,否則以後怎麼母儀天下。

柳老夫人心情好了,她便問關切的問:

“聽你父親說,你最近想出門一趟?”

柳月舟心底升起一絲期待,眉眼間進發出光彩來,微笑著答。

“孫女想著不久後要入宮,想去街上逛逛來著,只是父親不許我出門。說那街上亂的很,若出了事就不好了。”

“是,你父親說的不錯,現在是春日,城中的人家大多都出城採青去了,街上沒什麼可玩的,且城門守衛想必鬆懈,街上確實亂,就依你父親所言,還是待在家中吧。”

柳月舟嚥下苦澀,輕聲道。

“是,既然如此,那都聽祖母和父親的。”

不過柳老夫人為了寬慰她,還是放了話。

“若有什麼需要的,便派你手下的女使出門採買,你快進宮了也需要置辦一些東西,這些祖母出銀子。”

“多謝祖母疼我。”

柳月舟有些不情願,但依舊趴在柳老夫人的膝上,作出親暱狀。

而柳老夫人則是摸著她的光滑的頭髮,說了一件城中趣事。

“昨日聽你父親說,城陽候府的謝家小哥兒,看上了來咱們家中做客的那位裴家姑娘,前些日子都已經去提親了。”

柳老夫人還笑贊著說:“那小子眼光倒不錯,我瞧著那位裴姑娘談吐和樣貌極佳,若拋去家世,兩人也堪般配。”

本有些心不在焉聽著柳老夫人說話的柳月舟,聽到這事身子漸漸僵了起來,片刻後,她緩緩抬頭,咬著唇用極淡的語氣問:“是那位瀾初妹妹嗎?”

“是,就是那個姑娘。”

柳月舟的呼吸輕微的急促起來,她不敢讓柳老夫人發現她有任何異常,面上努力露出一個笑來,又問:“兩人定親了?”

“不太清楚,若你好奇,趕明兒得空了邀她來家中坐坐,正好解解悶兒。”

她淡淡點點頭,又淡淡的說了句。

“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柳老夫人聽她這話,突然樂了起來。

“這算什麼福氣,我家月姐兒才算有福氣,馬上就要成為那中宮之主了,就連二丫頭,雖比你長的還要美上三分,可皇上不還是選了你的畫像,這才算福氣。”

這話柳月舟忍不住在心中嗤笑,福氣?她這叫什麼福氣,被困在那宮中一輩子也出不去就叫有福氣?中宮之位她一點也不稀罕,她巴不得讓給那個二丫頭。

她看著柳老夫人那滿是笑意的眉梢,就心煩。

屋裡中央那描金繪彩的香爐飄出的香氣,燻的她更是頭痛不已。

柳老夫人今日心情著實不錯,神情皆是饕足,想著以後金陵城內,還有誰家敢惹到自家。

什麼沛國公府,英國公府,都不及她家鎮國公府,就連那些宗室也得對自家客客氣氣。

她滿足的倚在靠背上嘆了口氣,轉而瞧著自己孫女臉色泛白便道。

“這陣子你辛苦了,進宮前就在自己院裡歇著罷不用來抄經了,等日子一到,聖旨下來就可以入宮了。”

“是,多謝祖母。”

柳月舟福了福,然後掐著掌心離開了,不然她恐怕忍不住罵這個貪心的老婦,她的一絲絲不對,柳老夫人只當是她累了。

柳月舟失魂落魄的走回了房,任憑綿綿細雨落在她身上。

房中,她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語著。

“怎麼會,怎麼會..才半個月未見,他怎麼就要娶妻了,我要見他。”

可如今她連府門都踏不出去半步,怎麼才能見到他。

柳月舟心生絕望,眼眶一下紅了,一直盯著往日謝瑾經常溜進屋的那個窗戶看。

窗外的風景猶如一幅山水畫,但那個玉面郎君卻再也沒有出現。

如沁端了壺茶水進來,托盤放下的聲音驚醒了正在發呆柳月舟。

她回想起自己祖母的話,事到如今她只能拼一把了,她喊來如沁然後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似是懇求又似是威脅。

如沁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欲要哭出來,隨後不情願地點了幾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