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叮鈴鈴。”

“叮鈴鈴!”

電話聲炸起的時候,張本忠下意識就接開了電話:

“喂?”

電話裡,師長的聲音響起:

“高營長。”

張本忠聽到師長這話,下意識望向外面。

他扯著嗓門大叫:

“高營長!”

結果幾位戰士腳步匆匆地跑進來,咳咳咳地回道:

“高營長犧牲了...”

抓著電話的張本忠聽此,當即杵著沒了反應。

他這才明白,原來戰場上生生死死是這般容易的事。

有些人說沒就這麼沒了。

才知道那長官姓什麼,那長官就犧牲了。

原本還想幸災樂禍,可現在好像也起不來心思。

張本忠不知是何情緒,只是對著電話大聲喊道:

“高營長剛剛犧牲!”

“小鬼子放毒氣彈了!”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或許連師長也沒想到這一個營才拉上草鞋嶺,還沒多久的時間,營長就陣亡了。

過了數秒的時間。

一聲詢問才響起:

“你是誰?”

張本忠下意識喊道:

“我是張本忠!”

“我是警察..不不不,我是連長!”

師長對張本忠並沒有太多印象。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直接對著張本忠命令道:

“你給我聽好了!”

“我現在任命你為營長!”

“我可是把一個營的人都交給你了!”

“你要對我的營負責!”

張本忠聽到這話,驚得臉色大變:

“啊?”

“我又成營長了?”

這樣下去,張本忠感覺自己馬上都能當將軍了。

諷刺的是,國軍編制混亂,亂到可以說‘將軍遍地走’。

將軍這個詞,在混亂的國軍部隊裡還真不是什麼稀罕的詞。

要說罪魁禍首,還是員長背鍋。

為了軍閥之間的合作妥協。

員長甚至曾經還答應某人的12歲兒子任上校軍銜...

且不提混亂的國軍軍隊編制與任職關係。

張本忠也懶得管營長到底多大官,他現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草鞋嶺待著了。

抓著電話的張本忠大聲追問道:

“長官,我們在這陣地還要守多長時間?”

“我心裡好有個數!”

電話那頭,師長的聲音沉穩回道:

“你們打得很好。”

“張本忠,我現在命令你們,立刻撤退!”

“馬上和大部隊匯合...”

結果,電話突然沒了聲音。

“喂?!”

“喂?!”

“和哪個大部隊匯合?”

“大部隊在哪啊!?”

張本忠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狠狠掛去沒有反應的電話:

“什麼狗屁!”

“接了個電話,我又成營長了!?”

張本忠轉頭看向躲在防炮洞裡狼狽的數位戰士。

而滿身狼狽的戰士們均是呆滯又期盼地看著張本忠。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樸素淳樸。

沒有人知道到底接下來要幹什麼。

李忠華看向張本忠,直接出聲問道:

“營長,長官什麼命令?”

張本忠聽到李忠華的詢問,沒有一絲自豪驕傲,只感到牙酸牙疼。

繃著臉沉默了好一會,張本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於是他看著李忠華直勾勾地說道:

“咱們還有多少人?”

李忠華側頭看向躲在防炮洞裡的戰士,粗糙地說道:

“還有十六個...”

“外面的...”

“我看凶多吉少...”

草鞋嶺上或許有些國軍士兵機靈,會放棄陣地跑掉。

在這片瘡痍戰場,丟棄武器逃跑的國軍戰士數不勝數。

能不能活著,全靠命。

李忠華也攔不住,顧不上。

死守陣地的,會被毒氣毒死而犧牲。

有沒有價值,或許也已經不重要了。

李忠華根本無法左右,也無心去計較了。

而張本忠聽著李忠華的話,便起身說道:

“弟兄們。”

“不管我是連長也好,營長也好。”

“現在我說了算!”

剩餘寥寥數人均是點頭應下:

“是!”

張本忠聽到眾人的回答,狠狠咬牙示意:

“現在我下令。”

“帶上傷員!”

“撤離陣地!”

張本忠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了。

他並沒有因為放棄陣地而感到恥辱。

只感覺自己說出這話之後,身體驟然一鬆。

扛著機槍的李忠華閃電反應過來,往前一步回道:

“是!”

他看向左右繼續喊道:

“收整彈藥!”

“帶上傷員!”

“快!”

“大家動作快點!”

在李忠華的呼喊下,僅剩的十餘人亦是動了起來。

他們要爭分奪秒撤離草鞋嶺陣地。

而張本忠吞著口水無力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那電話。

他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亂接電話了。

原本駐守草鞋嶺的部隊全營陣亡了。

張本忠欲作撤離。

等他走出防炮洞的時候,那天空竟嘩地下起了大雨來。

張本忠看著這一場遲來的大雨,不由得臉頰輕輕顫抖:

“晚來總比沒來強...”

大雨中。

一支臨時拼湊的小隊傷亡慘重地撤離草鞋嶺陣地。

他們身後,曰軍的坦克咔咔咔地滾滾而來。

9月22日,營田失守。

9月23日,曰軍渡過新牆河。

畫面偏轉。

國軍最高指揮部。

參謀長腳步匆匆地來到薛月將軍的身側。

薛月將軍正看著大沙盤研究,一見參謀腳步急促,便皺眉問道:

“什麼事?”

那參謀沉著臉快速回道:

“進攻營田的不是後勤部隊,而是極具戰鬥力的尚村支隊。”

“營田丟失!”

薛月將軍一愣,眼眸下意識飄向營田:

“可我們有堅固的防禦工事,還有一個加強的守備團...”

“怎麼可能陣地一夜之間就丟失了?”

參謀咬著牙艱難地回道:

“鬼子使用了毒氣彈...”

“守備團...”

“全軍覆沒...”

其實不止守備團全軍覆沒。

營田附近的村子也遭到了鬼子殘酷的大清洗。

千餘百姓因此而亡。

這便是營田慘案。

高層一個小小的疏忽,千百人性命一夜飄散無蹤。

是非對錯,怪誰?

薛月將軍聽到參謀這般彙報,整個人杵在原地沒了動靜。

這還不是最壞的情況,營田在一線戰線的後方。

鬼子可以對湘北的守軍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一不小心,會戰滿盤皆輸。

薛月將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沙盤上的地形形勢。

沒想就在這沉重時刻。

電話叮鈴鈴響了起來。

薛月將軍知道,那一定是員長打來的電話。

國軍的員長非常喜歡對一線戰事多以關注,他甚至有時候會把電話打到排長的手裡。

或許也正因此,員長有了一個‘微操司令’的綽號。

這營田出了事,肯定是員長第一時間打電話來問責了。

薛月長長吐氣,接開了電話。

“員長,我是薛月。”

電話那頭,員長的聲音悠悠傳來:

“柏霖兄,營田對整個潭州會戰的重要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現在營田失守,你有何相應措施?”

其實員長還大薛月九歲,這一句‘柏霖兄’,其中意味實在難以揣摩。

薛月聽到電話裡員長話語中的不滿,沉穩地回道:

“員長。”

“營田一線確實是職下佈防漏洞。”

“營田失守,職下難辭其咎。”

“但職下一定會想出對策...”

“以補此事...”

電話裡,員長的聲音再次傳來:

“伯陵兄。”

“營田恰巧是你苦心構築的防線背後。”

“營田失守,正面迎敵的第十五軍團將是腹背受敵。”

“其後果你想過嗎?”

“你願意聽聽我的建議嗎?”

話語雖然如此,薛月不願意聽,也只能硬著頭皮聽了:

“請員長示下。”

電話裡,員長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根據戰場情況,審時度勢...”

“不必執著於一城一池之得失...”

“當機立斷,敢於做出捨棄長-沙之決定!”

“撤離至衡-陽一線。”

“構築新的防線...”

“以使我第十五軍團,免遭全殲惡果。”

第十五集團軍是員長的嫡系部隊。

員長對自己的嫡系部隊向來寶貝。

他並不捨得將地十五集團軍放在一個危險的位置。

哪怕...

丟棄華夏西南門戶--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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