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城

“醒醒！快起來吃點東西，卡爾大人回來了！”

車廂外不知是誰的聲音。

“唔……”

吉姆喘出一口粗氣，感覺才剛剛閉上雙眼。

實際上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他捶了捶麻木的腿，一瘸一拐扶著車壁走出。

天已經黑了，不遠處一輛馬車亮著馬燈穿越無數飛雪而回。

對於等待已久的眾人，就好像迷失在海中亮起的燈塔，希望的星火讓人心中雀躍。

吉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花了眼，怎麼好像看到有無數細細密密的血珠正在從車廂之中滴落。

兩個多小時前。

在羅森的極力勸阻下，卡爾還是一意孤行選擇駕著馬車先行一步獨自探路。

羅森眼看無力阻攔，便強行要求陪同。

卡爾置之不理，但從沒駕過馬車的他，完全指揮不動愚笨的長毛騾馬。

最後只能讓羅森與他同行。

馬蹄聲由遠及近，變得清晰。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嗆人的血腥氣味。

路旁端著食盒在迎接兩人的廚娘，嚇得尖叫不自覺後退半步，剛剛煮好的浮著幾塊醃肉的小麥粥灑落一地。

吉姆揉了揉眼睛再一睜開，毛骨悚然，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

他沒有看花眼！

馬車之下，血液汩汩流淌，車輪滾出兩道斷斷續續的猩紅車轍。

車座之上，馬燈明黃的光線下，卡爾和羅森臉色都是沒有一絲血色的慘白。

聽到動靜圍過來的眾人，看清場景後立馬停步，尷尬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卡爾站起身跳下馬車，朝著自己的車廂邊走邊說：“抓緊吃點東西，十分鐘後全速前進，今晚我們要到達熔岩城，在此之前都不會休息了。”

回來路上吐了兩輪的卡爾，腹中空空，說話聲音有些中氣不足，站得稍遠的幾人有些沒聽太清，不過看眾人都忙碌地行動起來，他們也有樣學樣。

吉姆十分有眼力見地扶住了卡爾，什麼也沒敢問。

羅森駕著馬車重新編入車隊末尾。

冰冷卻沒凍結的鮮血，灑在還熱氣騰騰的食物狼藉之上。

密閉的馬車車廂裡傳出幾聲舒服的嘶吼。

嘶吼聲被卡爾敏銳捕捉，雙眼滿含厭惡地回頭看了一眼。

車廂之中又立刻鴉雀無聲。

廚娘緊張地撿起地上的食盒，匆匆忙忙跑去給卡爾重新盛粥。

......

......

溫泉領，9600公頃，位於凱恩帝國西北方。

嚴格意義上說，卡爾僅僅是帝國子爵無法受封如此廣袤的疆域。

但希爾伯爵僅有兩片封地，薇恩自然是不捨得將處於帝國中部富饒的楓葉領讓給卡爾。

所以想方設法給卡爾授予了枚鐵獅子榮譽勳章，作為榮譽爵士自然不會再引來非議，這也算得上是從小到大，薇恩給他的唯一恩惠了。

在地圖之上，凱恩帝國像一隻陷入重圍的斷角獨角鯨，而溫泉領就是這枚突兀的斷角。

溫泉領與三個勢力相交。

斷角的東北側是貫穿蠻石荒原的日落河主流。

河流作為一道天然的分界線將凱恩帝國與高地矮人統治的地龍帝國分隔。

溫泉領與地龍帝國的第三大城——苔蘚城隔岸相望。

斷角的西南側則是與凱恩帝國同屬於人族聯盟的風林帝國，國界線由一段古城牆劃分。

這段城牆是百年之前凱恩帝國與風林帝國尚未簽訂同盟時由卡爾父親修築，城牆名為露絲高牆。

露絲是卡爾母親的名字。

可惜，這段城牆就像露絲與希爾的感情一般已經破敗不堪，戰略上的價值也隨著兩國一紙合約變得聊勝於無。

最後則是斷角朝向西北的斷面，這數里的邊界是溫泉領兵力防守的重心。

當天氣變暖，夏季來臨。

在烏鴉凍原夾縫中生存的獸人部落，蟄伏一整個冬季，在春天完成了繁衍之後就會掀起戰爭，用兩個季節的時間來掠奪部落度過冬天所需要的物資。

卡爾無心睡眠，喝下點熱粥之後身體恢復了點力量，拿著羽毛筆參照地圖，在隨身攜帶的紙張上寫寫畫畫。

明月高懸，馬蹄清脆。

車隊突然停下，慣性讓卡爾在紙上畫出一道長線。

他皺眉起身走出車廂察看情況。

原來是長毛騾馬被血腥味刺激，停在原地不敢前進。

潔白的雪地反著清冷的月光照亮道路。

充斥血腥的野豬通道，遍地的盜匪殘屍死相慘烈。

累累的傷痕似乎是被某種怪物啃咬造成，也不知道生前遭遇什麼恐怖，寒冷將他們恐懼的模樣定格得栩栩如生。

卡爾吩咐道：“矇住馬眼馬鼻，繼續前進。”

羅森支起身子大喊將卡爾的話複述，話語在狹窄通道里蕩起迴音。

吉姆接過身後載人車廂裡廚娘遞來的麻布，哆哆嗦嗦的手綁了好幾次都沒將馬頭綁緊。

那最後一輛車廂裡到底是什麼怪物？

除羅森在外的其他三位車伕也都神情僵硬，看起來好不了吉姆幾分。

車隊繼續前進，接下來一路無事。

終於在凌晨時分到達了熔岩城外。

月色之下，熔岩城漆黑的城牆顯得肅穆莊嚴。

熔岩城是溫泉領唯一一座城鎮，自然也是溫泉領的中心。

這也算得上希爾伯爵的發家之地，在幾十年前熔岩城曾風光過一段時間。

那時的熔岩城有一座寒鐵礦脈，無數商隊為了礦石生意趨之若鶩，城鎮通常都是徹夜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可好景不長，區區幾十年後就物是人非。

幾十年不加節制地開採讓礦脈枯竭，地底下如蛛網錯綜複雜的礦洞再也找不出一塊像樣的寒鐵礦石。

大量的礦工失業，許多人正準備舉家搬遷，遠走他鄉時。

希爾伯爵將他們全部招募，一同編入到建設紅楓城的隊伍當中。

透過礦石變現出的龐大財富和收編礦工後充足的勞動力，讓他在地理位置優越的楓葉領成功經營出繁榮的紅楓城。

不得不說這是一步絕佳好棋。

爾後希爾伯爵將重心徹底轉入帝國中部。

熔岩城也逐漸名聲不顯，榮光不再，現在在帝國內部最為知名的也就是幾座用來旅遊的溫泉莊園了。

卡爾前段時間，前往書房的路上曾聽聞家族財政管家的一句無心之語。

如今的熔岩城總體稅收還抵不上紅楓城的一條大道。

......

......

“停步！請出示身份證明！”

城牆之上的哨兵在車隊離城門僅有五十米時才發現眾人行蹤，大喊出聲道。

卡爾眉頭緊皺，看來這哨兵十有八九在打盹，他明明已經派人刻意用馬燈照亮車廂側面的紫荊花徽記。

用不著卡爾出聲，羅森大喊回應道：“開啟城門，我們是卡爾大人的車隊！！！”

城頭之上的哨兵這時才看清車廂上的徽記，他萬萬沒想到領主大人竟然會在凌晨趕來，撞上了槍口的他心中涼了半截。

立馬傳遞訊息讓城門內值守的衛兵開啟大門。

鏈條聲拉動城門齒輪“咔咔”響起，厚重的城門慢慢抬升。

等到城門完全洞開，六名衛兵手握長槍筆挺地站成一排，打盹的哨兵匆匆從城頭之上跑下，跪伏在一側，不顧岩石地面的冰寒，五體投地。

馬車入城，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朝著城鎮最中心的城堡駛去。

衛兵隊長理查德目送車隊離開，張嘴吐出一口濃痰。

“啪嗒”一聲。

濃痰不偏不倚落在跪伏的哨兵身前。

他眉頭擰成一團，咒罵道：“該死的小杰克，這次你攤上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