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鳴如約而至。
人類的黃金時代在穿刺萬古的雷霆下死去,人類已經嚐到痛楚的腥鹹。
自磁塵的磁力影響範圍因閃光而劇烈活動後,太陽系內所有鐵鎳小行星群更為混亂無序,太陽系化為巨大的星系亂流,地球穿行於數萬公里的鐵鎳行星旋渦中。
2070年1月11日,新省。
代號為“近地”的220號全球政策開始實施,220政策是地球和聯合委員會應對磁塵的異變而制定的政策,由九州,合眾國和俄聯邦起草,聯合委員會修正,220號政策遣返一切在地球範圍外工作的空間站,以防止空間站被隕石擊中造成不必要的人員傷亡,同時將宇航員等有一定軍事素養的人員編入隕石攔截部隊內,在短時間內重啟80%隕石攔截力量。
華恆光進入隕石攔截部隊內,在漢武帝號核列車上擔任一門1000mm速射電磁炮的武器操縱員,在長達34千米,容納八萬人的鋼鐵城堡中,華恆光首次感受到了與人類黃金時代相悖的沉痛和悲壯。
“東偏北45度,距離2047千米,高度572千米,有七枚300米直徑隕石,18,19射擊群響應,裝填高爆破甲彈,三發速射,放!”
核列車的戰鬥軍語與其他軍種不同,核列車戰鬥軍語更為具體,便於理解,同時將核列車分為數百個射擊群,不同射擊群負責不同的空域防守,以完美分配核列車三萬公里的作戰半徑。
由於磁塵的引力彈弓對太陽系內的鐵鎳行星進行加速,大量鐵鎳行星成霰彈狀噴向太陽系內的行星,地球開始面對百米級行星的侵擾。
華恆光坐在控制室內,銀灰色的房間正面有覆蓋整面牆的顯示屏和控制器,恍如水晶浮雕。
華恆光操縱搜尋雷達指向隕石方向,在璀璨的星空上,三兩光點緩慢爬行,光點之下是人類繁華盛大的都市,在夜幕中,一切虛幻而絕美。
而無人聯想,在星光天堂上,徘徊著寰宇最野蠻,最粗狂的力量。
雷達鎖定隕石,兩個炮群的1000mm口徑火炮刺向蒼穹飛星,1000mm口徑的高爆破甲彈填入炮膛,鋼鐵山脈沉默著,其中的電子海洋和機械臟器已經沸騰。
1000mm口徑破甲高爆彈的當量只相當於60噸TNT炸藥,小當量使其無法直接摧毀隕石,因此核列車會使用多輪齊射的方式炸碎隕石,讓分散的小型隕石交由高炮部隊處理。
核聚變反應爐憤怒的電流糾纏在電磁鐵中,沉重的高爆穿甲彈上每一顆分子開始躁動與起義,萬億磁感線刺穿彈體,鋼鐵山脈上空迸發燃燒著短暫的輝光,那是一輪急速誕生而劇烈死亡的電磁旭日。
約70秒後,在計算機的指引下數枚炮彈與隕石相撞,將那百米直徑的隕石炸成只有幾千克的碎片,而後地平線閃爍其狂舞而虛幻的黃金之鞭,那是高炮部隊45mm近防炮的曳光彈。
攔截程式結束後,華恆光倚靠在椅背上,進入核列車服役的幾個月內,精準的計算機運算和極為可靠的巨炮讓攔截隕石如日常生活般簡單,甚至華恆光的任務也並非直接操控巨炮,而是監視巨炮的執行不產生差錯。
核列車裝備的巨型相控陣雷達上一片虛無,這代表九州廣袤的領土沒有任何隕石威脅。
華恆光走出控制室,在核列車中央有一條寬約20米的走廊,原是核列車中的彈藥運載車路線,但由於隕石出現的次數並不高,休閒時軍人們會在走廊中豎起投籃架和足球網做體育運動,在這鋼鐵軀殼內,似乎仍有黃金時代的餘暉。
但華恆光知道,黃金時代的繁榮已經走到盡頭,磁塵使整個太陽系無可避免地向無序跌去。
踢回滾出場外的籃球,華恆光繼續向外走去。
最終來到核列車外,乾旱的內陸也下起了蒼茫的雪。
所謂飛雪皆為破碎的朱白色銀河之雨,虛無中紛飛的潔白星光。
飛雪與寒風刺傷了靈魂,短暫的疼痛讓華恆光短暫清醒,舉頭慾望穿天際,但雪幕後是無盡的虛無。
華恆光第一次面對苦難的時代,他知道幸福即將化為泡影。
蒼穹上猛然爆發劇烈的閃光,天穹燃燒著白熾的烈焰,璀璨盛大的星光瞬間被洪流淹沒。
華恆光適應人造光芒和黑夜的雙眸被閃光瞬間擊穿,神經燒燬的劇痛並沒有立刻傳到大腦,幻覺中,華恆光感覺這閃光是自母親子宮中誕生時見到的第一抹亮光,它似乎為沉寂已久的胚胎帶來救贖,但也使新生的嬰孩對未知世界充滿畏懼。
華恆光立刻抬起右手捂住因閃光而刺痛的眼睛,左手摸索著核列車寒冷堅硬的鐵欄杆回到車廂內,人造光芒裹挾沙啞的廣播聲而來:
“...太平洋上空4000公里出現隕石爆炸事件...推測為隕石內高壓物質爆炸...東半球受密集隕石撞擊威脅...請所有攔截力量緊急響應...”
那是一枚直徑約4公里的隕石,按照預定軌道,它將從距離地球3900公里的渺遠深空掠過,但卻在4000公里處爆炸,天文學家對此的解釋是隕石中心有密度極高的壓縮物質,壓縮物質因隕石體積的減小而失去高壓環境的約束,最終導致爆炸。
但隕石爆炸事件在自此之後的十年都沒有完全正確的解釋。
全球防空網路立刻全面開啟,防空警報的嘶鳴撕裂夜幕,那枚4公里的隕石分裂成萬千直徑30米左右的小型隕石呈霰彈狀噴向地球。
華恆光回到武器操縱室,轉入雷達頁面,混沌凝重的大地上飄逸著金色的星辰,那是祖國的防空炮火點燃蒼穹,沉默厚重的山巒中沸騰著金黃色的靈魂,那是防空導彈的燦爛煙火,眼眸深處閃耀著短暫的旭日,那是電磁炮瘋狂的轟鳴。
舉目望向夜空,粘稠而黑暗的天穹似乎在微微熒光,恭迎彗星的到來。
核列車的人工智慧瞬間捕獲三萬個目標,全列車六百餘門火炮刺向冷漠的星空,疾行的炮彈在天地之中聚做一道閃耀的衝鋒陣列...
天際上縹緲的流星雨,拖扯著銀河的星光與炮彈相撞,霎時間整片天幕都瘋狂地顫抖著,閃爍著...
“這裡是18射擊群3號炮位!攔截目標超出能力範圍,請求支援!”
華恆光呼叫支援完畢後,潔白的旭日籠罩整片天空。
災難如約而至。
閃光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