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髭丈八垂著腦袋,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

“我當年曾受過大賢良師的一飯之恩,我娘告訴過我受恩就要報!今日要不是被這位小道爺探查到端倪,便是死我也不會透露半分!”

他突然直起身板,開始對著公孫膺一拜再拜,很快額頭上就滴出血水來。

“小公子!算我求求你!給大賢良師留個最後的體面吧……”

公孫膺被他嚇了一跳,小臉一繃不耐煩地開口。

“怎麼?那張角給你碗飯是恩情!我今日救你一命就不是恩情了?再說了,我沒事去禍害一個死人幹什麼?我特麼又沒病!”

左髭丈八的毛臉本來就青紫一片,加之方才沾在鬍子上的汗水、淚水混做一團更顯得難看至極,他聽到公孫膺所說,頓時面色一喜。

“多謝小公子!小公子仗義!”

公孫膺冷哼一聲。

“不過這來都來了,那張角的墓我定是要去看看的!今日已晚了些,明日一早便去!”

眾人在旁邊也來了興趣,紛紛表示要同去一探,就連已是有了幾分醉意的郭嘉也未能免俗,大家被勾起了興致,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了有關天公將軍張角的一些掌故,皆言張角這人確是有些神仙手段,絕非凡人可比!

議論聲中,左髭丈八面色一苦。

“那裡死氣沉沉的,小公子又何必去沾染那些晦氣!還是別去了!”

公孫膺呵呵冷笑著指向正一臉得瑟的青河。

“有這個小神仙在!你覺得我需要你來引路嗎?你這人推三阻四,實在是可惡!小爺我想去便去!何時需要你來同意了!你這死大鬍子騙我的罪過還沒與你算呢,你居然還敢嘰嘰歪歪,真當我不敢殺你嗎?”

左髭丈八被嚇得脖子一縮,小聲乞求。

“那裡什麼都沒有……大賢良師向來不喜奢靡享樂之物,沒有……”

公孫膺徹底失去耐性,眼中一紅,小小的身軀中彷彿有一隻殘暴嗜殺的兇獸隨時便要衝出來,他痛恨這種被人欺騙的感覺,若不是看這個傢伙還有些人味,十條命都不夠他殺的,可現在這個大鬍子居然還敢不知死的囉哩囉嗦,瞬間一股冰寒的氣息籠罩向左髭丈八。

“我……讓……你……閉……嘴!”

左髭丈八脖子一縮,終於是不再說話了。

……

翌日清晨

公孫膺一行人穿過了一條極為狹長的隱秘通道來到了另一處谷地中。

這山谷空曠,四面皆是陡峭的崖壁,眾人剛進入山谷,就被山谷中一處臨崖而築的土臺吸引了目光。

四方土臺極為高大宏偉,僅是臺底邊沿怕不是都有百丈之長,雖然歷經了一些年頭,有些邊角處已是風化崩塌了,可依然能想見當年是何等壯觀的一番模樣。

“就是這裡!”

公孫膺小臉興奮,意識中那鮮紅的“惡鬼”二字正在激烈地動盪著,彷彿是催促著他要快些上前。

他這邊興沖沖地剛要邁步,不想旁邊的麴義卻是伸臂把他攔了下來。

“三公子且慢!這裡有些古怪!”

他伸手指向地面,原來就在方才麴義無意間踢開積雪時竟是讓他有了驚人的發現。

“三公子你看,是人的碎骨!到處都是!”

麴義又換了一處地方踢開積雪,果然又是白慘慘的一層碎骨!他也算久經戰陣之人,可此時也是咋舌不已。

“這他孃的是有多少人死在了這裡啊!”

眾人不信邪地向四周探索,果然積雪下處處都是碎骨殘渣,偶爾還會出現幾個保留完整的骷髏頭骨,他們個個大張著下頜,似乎在控訴著自己臨死時的不甘。

穀風陣陣,尖利的呼嘯之聲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死亡味道,

郭嘉緊了緊自己的外氅,惆悵開口。

“據說黃巾起事之時,張角築高臺以活人為祭,看來便是在此處了!只是沒想到竟有如此多的人被奪了性命!”

太史慈和典韋眼光不善地看向一旁垂頭喪氣的左髭丈八,嚇得這個傢伙連連擺手。

“和我無關啊!仙師做法時我不在此處!後來地公將軍將我召來這裡,我看到也是吐了很久的!”

青河顯然是幾人中最震驚的一個,方才他一進來就被那處高臺吸引了注意,尚不覺得如何,如今細心探查了一番後,這處谷地的怪異就顯現了出來。

此時明明已是清晨時分,可站在這谷中竟是絲毫沒有給人以白日之感,這與光亮無關,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彆扭感覺。

他單手掐訣,激發了道眼望向四周,頓時“哎呀!”一聲大叫起來。

公孫膺小臉一急,連忙跑了過來,這青河小道士整日裡嘻嘻哈哈沒心沒肺,自己可是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

可還未等公孫膺開口,青河已是用顫抖的手止住了他的問話,口中不停嘀咕:“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在他的感知中,這片山谷就像是一個漆黑無比的黑洞,明明什麼都看得見,卻又好似是什麼都看不見,四面崖壁上滿是各種玄奧的道符,以他的本事竟然也只能是做到粗窺其門徑而已。

青河全身顫慄著,強忍住心中的悸動靜下心神。

“想不到這世間真有‘九亥位’這種地方,張角果然厲害!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瞞天之地竟是被他給尋到了!”

他閉上雙眼,心神沉寂下開始溯本推衍。

響徹天地的哀嚎聲……驚雷……血雨……赤紅色的異數……

過了許久,青河終於睜開了雙目,一口鮮血噴濺而出,整個人虛弱的萎頓在地上。

公孫膺幾人連忙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關切問詢。

青河面色蒼白,目光定定地看向公孫膺。

“你與此地大有淵源!”

公孫膺用小手扶住青河,面色擔憂。

“我知道!你現在感覺如何?可需要尋人醫治嗎?”

他現在只擔心青河,所謂“淵源”一說他先前已是有所感應了!

青河抹去嘴邊的殘血,繼續開口。

“所謂天道煌煌,這世間萬物無一不在天道的注視之下,可有一處地方卻很特別,它名為’九亥之地’可遮蔽天機,處於其間,便等若是脫離了天道的探查……”

太史慈和典韋互望一眼。

“難道此處便是?”

青河點頭,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張角當年的膽魄當真是了不起啊!誰又能想得到,他在此地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祭天’,而是……‘刺天’啊!是的!他瘋了!他硬是要以一介凡人的力量想去刺殺老天!”

眾人聞言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巴,便是公孫膺也不例外。

啥?殺老天爺?張角這傢伙這麼猛的嗎?所謂天道無情視萬物為芻狗,如今這其中的一條草扎狗竟敢來個回首掏,都敢咬上那賊老天一口了?

典韋震驚過後,隨即便露出一片神往之色。

“他孃的!老子也早就看這老天不順眼了!青河小道,那張角如何殺的?教教我!老子也去殺他一殺!”

太史慈對著他的後背“啪!”的就是一下。

“呸!呸!你這夯貨!怎可如此胡言亂語?也不怕壞了自己的運道!”

青河喘了一陣,又被典韋給逗笑。

“你卻是學不來的!這天道縹緲虛幻,如何殺得?可那張角到底是個道門奇才,竟真的是化不可為為可為!這另闢蹊徑下,還真讓他尋到了可殺這蒼天道之物!嘖嘖!真是厲害!”

公孫膺撓著頭,滿腦子問號。這天道既然不是實體,還有什麼東西能傷得了它?想想都有種拿著刀子捅空氣的無奈憋屈之感。

“那是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