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相認

第70章

“爺爺，這秦娘子不過是長得漂亮了些，可您都一把年紀了，不會還想著給我再找個姨奶吧？”

沈明釗給沈老爺子倒好了茶水，有些不滿的坐在桌角嘟噥。

他們一路趕來盛京，也不知老爺子怎麼了，自家別苑不住，非得要住在外頭客棧。

客棧就客棧吧，他還一夜沒睡，四處找人打探一品樓的東家。

不過就是昨天在店裡粗粗見了一面，怎麼就像被人中了邪術一樣?

“混小子休要胡說！”沈老爺子瞪他一眼，這孫子是個沒心眼的，成天只知道嘻嘻哈哈，家裡的生意是半點也沒興趣。

好在他心性善良，雖有些小脾氣，但也從不為難人，還算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否則他也不會誰都不帶，偏就只帶了他來盛京。

“爺爺，我可沒胡說，你昨日見那秦娘子的眼神，那可是相當古怪，等回頭我要去阿奶墳頭告狀，說你為老不尊，愛瞧人家小姑娘。”

沈老爺子被他氣的吹鬍子瞪眼，抓起一旁的花盆就想朝他砸，被沈明釗跳著躲開，“哎爺爺，你這可是惱羞成怒，我可是說的實話，你要是敢打壞了我，回頭阿奶是要給你託夢的。”

“你還敢瞎說，看老子不打死你！”

“啊，阿奶救我。”

秦若瑤來時，就見包房裡的一老一少，正面紅耳赤的滿屋子追趕。

屋子裡的椅子桌子被弄得亂七八糟，瓜果撒了一地，讓她一時有些不知該不該進去。

沈老爺子畢竟上了年紀，氣喘吁吁的指著蹲在桌上的沈明釗罵道：“你個混蛋玩意兒，趕緊給老子下來，今日不收拾你，我看你是要反了天了。”

沈明釗笑嘻嘻道：“我才不傻，真落到你手裡，屁股還不得脫層皮！”

眼見老爺子一柺杖掃來，他一個跳躍就衝出了門，和站在門邊的秦若瑤撞了個滿懷。

“砰.....”

“主子小心。”

春歌反應快，在他要撞倒秦若瑤時，一把將秦若瑤拉開，沈明釗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那個不長眼的.....”

“咻!”

一柄軟劍冰涼的纏在脖子上，沈明釗剩下的罵語消失在喉嚨裡。

“秦.....秦娘子.....”

顧不得背心火辣辣的刺疼，沈明釗舉起雙手，哀怨的看向她。

秦若瑤知他是無意，伸手按在春歌握劍的手臂上，“春歌，把劍收起來。”

沈明釗第一次近距離看她的臉，心頭浮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像！太像了！

她簡直和家中祠堂的那幅畫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發呆之際，秦若瑤開口道：“這位公子，可是昨日送信之人？”

“啊？哦不，昨日給你送信的人是我爺爺，在裡面。”

揉了把摔疼的屁股，沈明釗從地上爬起，引著她進到廂房。

“爺爺，你找的人來了。”

平日裡打鬧歸打鬧，有外人在，他還是很尊重老人家的。

“行了，咋呼什麼？還不請客人入座。”

雅間上首，一名老者威嚴的坐在梨花木八壽寶椅上，眼神銳利的盯著秦若瑤。

他聲音清冷的看向她道：“不打算向我見禮嗎？”

秦若瑤沉默，她這張臉，與她母親年少時別無二致，就是否認也無用。

母親臨終時，曾痴痴的看向沈家方向，想來她是不再恨了。

“沈老爺安好。”

她這聲“沈老爺”，讓老爺子渾身輕顫，手指不自覺的抖了抖。

嘴角扯了扯，他始終無法再言語。

一聲嘆息，整個人像是被人抽乾了精氣，瞬間蒼老了許多。

“你果然是認識我的！”

秦若瑤斂了神色，淡漠道：“大概在我六歲時，曾跟著我孃親在江南煙雨中，遠遠的看到過一回沈老爺一家。”

她沒說的是，她娘當初指著他的背影對她說，這些人是她的親人，卻也不過是比陌生人還陌生的人。

老爺子深吸口氣，抬頭掩去眼眶中的淚光，輕聲問道：“你娘，她還好嗎？......”

“死了！”

“什....什麼？”老爺子猛的坐起。

秦若瑤淡漠的看向他，“她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

“砰！.....”

“爺爺！”

茶盞掉落在地，沈老爺子面色蒼白的跌坐在椅子上。

緊閉的雙眼似睡著般一動不動，唯有微微顫抖的肩頭，證明他還活著。

秦若瑤神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老人，十年前見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江南首富。

當年，她母親與沈家決裂，孤身一人在外討生活。

從首富千金到貧民農婦，吃盡了苦頭。

若不是遇到她爹秦雲崢，她娘早命喪黃泉，豈會有她？

當年沈家在母親離開後，迫不及待的對外宣稱，沈家長女病逝。生生斬斷她娘最後的念想，成為她娘一生的痛。

便是如此薄待，她娘也臨終遺言，讓她不要去記恨與沈家的一切，讓曾經的恩怨是非，隨著她的死煙消雲散。

可為人子女，她不曾為母親討回過公道，如今又憑什麼去替她娘去原諒？

沈老爺子的背，緩緩彎了下去，捂在臉上的蒼老雙手，指間滿是溼潤。

“你娘她.....走得安詳嗎？”他問得小心翼翼，聲音低沉沙啞。

秦若瑤緩步上前，“她離府吃了不少苦，傷了底子後才生下我，難產加血崩險些送命。再後來，我爹為了她的身體，辭去了官職，帶著我們一家回到了江南生活。”

“在熟悉的環境裡，果然能讓人安心。母親在江南每日用藥養著，在我七歲那年，終是耗光了精氣，撒手人寰。她走的很安寧，那天，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她就靠在床榻上，看著院子裡那棵臘梅樹，安靜的睡著了。”

沈老爺子低垂著頭，許久才道：“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倆。”

“當年若不是我的固執，她也不會吃這麼多苦，更不會早早的沒了命。”

沈明釗被兩人的對話弄得是一頭霧水，在沈家，沈家大姑娘沈琉璃就是個禁忌，任何人都提不得。

家族裡長期供著的一個空白牌位，到底供的是誰， 他們這些小輩兒就沒幾人知道。

若不是他在幼年時，性子玩虐，曾無意中闖入過爺爺的禪房，他都不知那裡掛著的一幅絕美畫像是誰。

“你可要跟我回沈家？”

沈老爺子一臉期盼的看著她，女兒已經沒了，他只想讓這個外孫女回到身邊。

他對不起她的母親，老天可憐，讓他這把年紀找到了這孩子，只希望能給她最大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