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夫人感嘆道:“這兒女都是債,做父母的,就沒有不心疼自已孩子的。曾夫人這般傲氣的人,能在這裡守這麼久,也是難為她了。”

秦若瑤卻道:“這也是看緣分,華神醫的藥只能治身,若是東陽侯夫人對曾家姐姐不滿,就是有了孩子又能如何?”

“難為你看得通透,這世道以男為尊,可女人本不該如此認命。”

“你看那些個所謂的名門淑女,從出生到嫁人,一輩子將自已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到頭來,父母終將老去,夫君終將寵愛她人,子女也未必事事順心。雖說我們行商身份低微,可我們掙得沒一分銀錢,都是我們將來的保證。 ”

王太夫人思緒飄向窗外,說出的話語不知是在安慰秦若瑤,還是在安慰過去的自已。

一老一少就這麼沉默著看向窗外,月兒悄悄爬上枝頭,王員外的馬車鈴聲叮噹作響。

日升日落,萬家燈火,總有人藉著月色,將心事掩蓋。

與她,在窗邊賞月,亦與他,在橋上賞景。

清晨的風,帶著幾許寒意,透過菱形花窗探入的一抹梅枝,自然而安寧。

“叩叩。”

“小姐,可是起了?”

夏至抱著一件鮮紅的披風,站在門外敲門。

“進來吧!”

秦若瑤坐起身,一股寒意襲來,她縮了縮肩膀,將被子扯到胸口。

夏至見狀,忙轉身關了門,將手中披風披在她身上。

“小姐,今日降溫,外頭已經起了一層厚厚的白霜,您得穿厚些。”

“起霜了?難怪這麼冷,也不知道長興村那邊怎麼樣了。”

長興村移植了些草藥,還養了蠶寶寶,起了霜,桑葉就不怎麼長了。

又冷又沒吃的,怕蠶養不活。

夏至幫著她將冬衣穿戴妥帖,小滿剛好端了洗漱的熱水來,聽她這麼說,笑著接話道:“小姐放心,新移植的草藥上被村民鋪了一層稻草,長得可好了。汪村長回來了,見我們養的蠶都縮在一起不愛動彈,就猜到是冷到了。”

“您可記得您在家裡讓人打的土炕?這東西您都還沒用,倒是被那些個蠶先享受到了。”

秦若瑤這下鬆了口氣,有土炕在,至少蠶不會凍死。

小滿接著道:“那些蠶吃得好,長得也快,我出來時,已經有部分開始吐絲。奴婢記得您之前的吩咐,讓汪嫂子留下一部分鏟籽,其他的等結繭後,就可以抽絲了。”

“嗯,我們離家一段時間,小滿都能獨擋一面了。很好,有你們幫忙盯著,我做什麼也放心。”

秦若瑤將手放在小滿頭上摸了摸,這丫頭昨晚唸叨了一夜,就是請求她以後去哪裡都要帶著她,別再將她一個人留在外頭。

那委屈的小表情,就好像被人遺棄的小狗,紅彤彤的眼睛,溼漉漉的,很是可憐。

夏至將她的髮絲用一支碧玉翡翠琯在一側,對著鏡子問道:“小姐,天這麼冷,可還要去一品樓?”

秦若瑤抬手將髮簪朝裡緊了幾分,輕笑道:“才開業,還有得忙,去吧。”

幾人用過早膳後,剛到三樓,錢東便帶著賬冊進了門。

“東家,這是昨日開業的營收,您請過目。”

將賬冊放到她桌前,錢東開口道:“昨日一天的營收是一千三百二十七兩三錢,扣除材料成本,酒水點心之類的,淨毛利在八百五十六兩五錢。”

新店第一日開業,能創收大於一千兩,已經是很好的了。總算是沒有辜負大家這段日子的忙活。

秦若瑤隨手翻看了幾處,見沒什麼問題,這才合上賬本道:“第一日有此收入,還算不錯。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回頭你去給賬房說一聲,給大廚每人獎勵五兩,賬房獎勵十兩,其餘人都獎勵二兩銀子。”

“至於錢叔您,就獎勵二十兩吧!”

錢東皺眉,吞吐道:“東家,才開業就這麼大手筆的打賞,會不會不太好?我是怕一下子養大了他們的胃口,以後容易生事端。”

這盛京裡最不缺的是勞動力,在店裡幹活也不累,還包了三餐,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

這裡做工一日,就有三十文錢,二兩銀子可是一些人一年才能存下來的。

她出手就這麼大方,以後這些人生了貪念可不好。

秦若瑤知曉他的顧慮,從容道:“無妨,我給的越多,對他們的要求自然就越高。不能既要馬兒跑,還不給馬吃飽。”

“我給的多,他們自然就更珍惜在這裡的每一日。你我不可能每一桌都親自盯著,只有下面的每一個人都共同努力,店裡的生意才會越來越好。”

“錢叔,錢,我不怕多給;就怕人心不齊,將店裡的招牌砸了。咱們店裡主打的是做藥膳,要是有人心術不正,或是受不住誘惑,那才是我們的禍。”

她說的淡定,錢東心頭一顫,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秦若瑤的眼界遠非他可比。

“是,屬下記下了。”

錢東拱手,“還有一事,昨日鬧事的馮老六招了,是有人出錢讓他和那婦人一同出謀,用死人栽贓東家。只這人他說不認識,是個陌生人。”

“那兩個孩子是死去的男人從北地逃難帶來的,三人來了多日,身上所有的盤纏都用光了。孩子們餓了好幾天,男人實在討不到吃的,這才被馮老六找上,答應用自已的命,給孩子們換些銀錢。”

秦若瑤皺眉,“可有幫著將人安葬了?那兩個孩子呢?”

“回東家,已經買了一口棺木,將人埋在了郊外的山腳下。兩個孩子瞧著可憐,我給了些銀錢,將孩子託付給了山下一對無兒無女的老農家。”

“嗯,你做的很好。”秦若瑤點頭,稚子無辜,大人死了,苦的是孩子。

能給孩子找個穩妥的人家,是她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

“叩叩。”

秋雨的聲音在外響起,“主子,外頭有人入了雅間,說是和您有約。”

秦若瑤想起昨日收到的書信,回道:“知道了,給客人上些茶點,我一會兒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