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 章

秦若瑤輕笑,“我想沈老爺誤會了,我告訴您這事,並不是想要和您來個骨肉相認。”

她嘴角帶出些許譏笑,起身道:“我娘當初是被人趕出沈家時,沈老爺您是默許的,我孃的衣冠冢是沈家立的,既然是個早死之人,又何來讓我回沈家一說?”

“我娘在江南住了五年,沈家同住餘杭府,可卻從未有人來找過她。當年她病入膏肓時,只每每看著沈家方向黯然垂淚,卻從未讓我爹帶她回沈家。”

“既然她忘卻了沈家,沈家也當從沒這個人,那就從此彼此相忘,他日偶遇便做不相識即可。”

秦若瑤話音剛落,人已經走出了廂房。

她沒想過會在今日見到沈家的人,尤其第一個見的,還是和她有著血緣牽掛的沈老太爺。

他是她的外祖父,可也是他,當初親口下令,將她母親趕出沈家。

這些年,她聽從母親的遺囑,從不曾關注過沈家,更不曾見過沈家的人,可並不代表她就不會去恨沈家。

今日沒有朝沈老爺子說出更多過激的話,已經是看在他和母親父女一場的份上,拼命忍耐了。

“秋雨,吩咐下面的人,以後他們來,若是吃飯,就好生伺候。若是找我,就說不見。”

“是。”

她這話聲音不低,屋子裡的一老一少聽的清楚,沈明釗不滿的皺眉,起身想要說些什麼,被沈老爺子抬手按住。

“隨她去吧,這孩子替她娘抱屈,是個好孩子。你記著,她是你嫡親的表姐,以後見了她,要對她客氣些。”

沈明釗低頭嗯了一聲,“知道了。”

這兩年,他陪著老爺子滿大魏的四處亂走,讓他不要叫自已祖父,只隨鄉下人家喊爺爺,還儘讓他扮作農夫,帶著他朝鄉下走動。他隱約知道老爺子是在找什麼,可他沒明說,他也就從沒細問。

如今想來,老爺子是在用自已方式,尋找姑姑吧!

“你給你老子回信,就說我要定居在盛京,讓他將一部分產業給我弄過來。還有......”

沈老爺子大手一揮,原想讓他去信,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算了,先還是不要說了,你就當不知道你表姐這事兒吧!”

沈氏是江南首富,財富是靠祖輩一步步打下來的江山。

樹大生根,人多離心。

沈家如今是他們這一脈掌家,可族中人多心雜,多少人暗地裡想抓他們的把柄,隨時想取而代之。

他當年為保沈家產業,不惜將自已的女兒趕出家門,現在更不能為了外孫女,再為難兒子。

“走吧,聽說小二回來了,可我現在也沒什麼心情見他,你去一趟,就說我要上山替你姑姑祈福,讓他不用來打擾。”

顧府書房, 墨風急匆匆帶著一封染血的書信趕來。

“主子,鳳凰關失守,西地城被羌人破了。”

事發突然,顧景珩手中正批閱的公文停頓,墨水滴落在上頭散開。

“幾時破城?可有軍報?”

墨風將手中信件呈給他,“十日前破的城,軍報似是被人攔截了,目前還沒有傳到兵部。”

顧景珩眉心一跳,這可是數百萬西地百姓的性命。

羌人素來喜好殺生,若是西地城不能及時搶回來,別說是凍死餓死,怕是羌人屠城來的更快。

展開書信,上頭的字跡慌亂,像是匆忙間用鮮血寫下的。

“吾乃孟濤,羌人入侵,鳳凰城破,輿圖被盜,糧草不足,請聖上......”

後面的字被血水昏染,看不清內容,從字面上能猜出,應該是鎮守邊關的將領,在緊急時刻,朝盛京寫來的求救信。

只可惜他並未寫完,就沒了下文。

一個將領,用鮮血書寫一封未完的書信,不用猜也知道他怕是凶多吉少。

收起血書,顧景珩問道:“虎威將軍還沒有訊息?”

墨風跪地,“屬下有罪,我們的人一直四處找尋,可將軍好像對消除痕跡這種事很是在行,每每在關鍵時候,線索總會中斷。”

“不過我們在江州附近,發現將軍的活動範圍比較活躍,請主子再給屬下些時日,定能找到將軍。”

顧景珩眉頭緊鎖,手指輕叩桌面,“他畢竟是帶兵多年的老派將領,又是先鋒營出身,對探子的行為和反偵察能力最為熟悉。你們若是真能輕易破了他的防守,我也不會一定要找他。”

“鳳凰關失守是大事,我先進宮,你繼續派人盯著肅州,那裡的東西最是重要。”

“讓蕉泉時刻準備著,萬一肅州也起了戰事,優先保護百姓。”

“是,主子,屬下這就去安排。”

大魏近些年雖無大的戰事,可國內近些年天災人禍不斷,國庫空虛,軍備不足。

且魏皇年邁,朝中大臣拉幫結派,眾皇子只盯著金鑾殿上的那把椅子,人心不齊,給了外族可乘之機。

北地本就有韃靼人虎視眈眈,魏帝被人捂住了耳朵,對邊關軍務過於漠視。

現在西地羌人突襲,還一舉奪城,只怕是一場苦戰。

顧景珩有種直覺,西地鳳凰關自古就由鎮西王一族駐守,多年來從無意外。如今破城來得如此突然,怕是和北地的韃靼人脫不了干係。

若真是韃靼人和羌人勾結在了一起,怕是大魏將要面臨巨大的危機。

他心中還有最大的隱憂,魏帝年邁,底下的皇子鳳孫全都羽翼漸豐,他一味貪圖著表面上的虛情假意,將所有的王孫鳳族都留在盛京,遲早會禍及百姓。

這次羌族攻城來的這麼突然,整個西地鳳凰城的防守宛如兒戲,若沒有皇子背後出手,打死他都不信。

顧景珩沉思片刻,提筆寫下一封密信,對著窗外道:“流雲可在?”

“屬下在!”

書房的燭光一暗,一道黑影跪在書案前。

顧景珩將密信封上火漆,遞給他道:“這封信做內線,加急送到嘉峪關,讓收信的人做好準備,全線撤離。”

“是。”

來人接過書信,只眨眼間消失在黑夜中。

顧景珩披上披風,緩步行走在院中。

一輪彎月高懸在半,樹欲靜而風不止,大魏朝興盛百年,人們早就忘了戰亂中的日子有多艱難。

飛鳥盡,而良弓藏!

當年因擔憂良將功高震主,魏帝卸磨殺驢,任由奸臣汙衊忠良。

奪兵權,斬良將!

如今危難之時,巍巍大魏,可有一人可抵萬將?

大禍將至,邊關百姓流離失所,這盛京仍舊是太平盛世,又何其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