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陰,似泉下幽冥。

蒲耳如紙扇,飄落至足邊。

鼠洱眼神不利,可雙耳卻異常靈敏。

黯淡的視野天旋地轉,眼前並沒有那該死的少年。

卻見自已的蒲耳飄落,血染雙眸,瞳孔驚慄!

在知覺的盡頭,他聽到了死亡的聲音,那是脖頸被刀刃斬落的錚鳴。

意識佔線,妖關境初期鼠妖一刀斃命!

【已擊殺妖關境初期鼠妖鼠洱,總壽兩百四十載,剩餘四十載壽元可燃。】

系統的擊殺提示並不能阻礙江燁前進的步伐,他望著林蔭中烏壓壓的鼠群,目光所及,盡是殺意。

身後六人目光錯愕,難以平復。

斷臂壯漢楊武壓抑住震撼,見江燁單刀深入鼠群,急忙大聲提醒道:

“江兄弟務必小心,樹林內還殘有竹坑陷阱,鼠妖會噴吐腐氣,利爪又染有噬骨劇毒,鼠尾韌如靈鞭,小心偷襲!”

“鼠妖鳴潮,難以趕盡殺絕,切勿深入,以免筋疲力盡,慘遭敵手!”

額角汗珠如豆,面色焦急如焚。

他的左手被鼠洱一劍折斷,一行六人像是玩具般被老鼠擺佈,負傷無數。

若不是那大耳的鼠妖殘忍嗜玩,他們早就慘死在妖魔之手,淪為老鼠血食,屍骨無存!

對於鼠洱的恐怖,對於鼠群的暴戾,楊武等人深有體會,若是孤軍深入,一個不慎便身隕道消!

“江兄弟那一刀宛若紫電,恐消耗極大,他神色淡漠,深入鼠群,莫不是怕我們擔心,竭力強撐吧?”

“不行,楊老大,我們得過去幫江兄弟開路,不能讓他被鼠群玷汙!”

“保留屠魔火種,就算我等為此犧牲,也值了!”

負傷的巡捕們驅散死意,鬥志重燃。

他們望著江燁的背影,擔憂他體力耗盡恐遭鼠群吞沒,便準備拖著殘軀開路,也要助其一臂之力!

“哈,你們這幫混小子,還有握刀的力氣嗎?”

“楊老大,那必須有!”

“好,很有志氣!”

“等活過今天回去,我請你們這幫童子雞去吃花酒!”

楊武哈哈大笑,拎著橫刀,因失血而白皙的糙臉便大聲喝道:

“江兄弟,我等助你……”

一陣陰風襲去,風沙漸起,染血的殘袖拂動,楊武拂去凌亂的髮絲,站穩了身形望去,話未說完,卻呆若木雞。

卻見。

風去也,烏壓壓的鼠群像是被吹倒的麥子,江燁在面色淡漠中手起刀落,收割著鼠首!

他渾身浴血,墨衫已染成紅袍,側首回眸,回答著巡捕的呼號。

“好。”

“幫我數好頭顱,待會用來祭酒。”

說罷,江燁抖落橫刀上的濁血,信步離開,沒有停留。

鼠群神魂脆弱,經不住陰鬼侵襲,神魂一觸皆隕,小黑所過之處,宛若割草,瞬息斃鼠!

“一臂之力……”

望著少年遠去的血影,楊武呆呆的輕吟一聲,泛白的糙臉苦笑連連。

那淡漠的神情,冷血的眼睛,殺意猶如實質,令楊武不寒而慄!

“只憑殺意便瞬息斃鼠,江兄弟……深不可測!”

“他不是衝破陽關的丁等巡捕,莫不是屠魔衛安插的後手,受命危難,力挽狂瀾?!”

楊武擦了擦額角豆大的冷汗,深呼一口氣平復麻掉的身體。

他照顧江燁丁等巡捕的實力,將他留守在最安全的村西。

卻沒想到這小子扮豬吃虎,一鳴驚人,持刀奔襲,從村西砍到村東,所向披靡!

楊武甚至懷疑江燁是屠魔衛安排的後手,若不然怎麼能輕易斬殺妖敵?

那可是妖關境的鼠妖啊,就這樣砍瓜切菜的殺了!

“老大,我們要不要去?”

“不必了,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戰場。”

楊武搖了搖頭,蹲在地上,撿起了鼠洱圓鼓鼓的頭。

“別成為江大哥的累贅。”

“可是……”

“我們還有用嗎?”

負傷的巡捕們面面相覷,憂心忡忡。

“答應替他數好頭顱,不是嗎?”

楊武笑了。

男人的約定,用頭顱堆起。

血染的樟樹林中,驚散的鴉鳥回巢。

靜謐中,腳步聲煩。

鼠妖的屍首,堆成了京觀。

血債,血還!

……

楊家村南。

這裡,迎著鼠山,是鼠妖下山必經之徑。

李璇璣只留下一位老巡捕巡守,不是她託大,而是不想血流得沒有意義。

未入陽關皆螻蟻,燃血拼殺無意義。

“不愧是鬼姬李璇璣,竟然能在老夫手中撐過三十回合,鼠泗死在姑娘手中,不冤。”

白毛老鼠一襲青袍儒衫,腰配白玉,揹負長劍,手執墨筆,衣袖舞動間,便震退李璇璣刀光中的殺機。

以筆迎刀,卻十分寫意。

反觀李璇璣呼吸微亂,嘴角噙血,被白毛老鼠隨手輕揮,震退數米才踉蹌佇立。

她的雙臂生麻,虎口脹痛出血,能握住手中的刀,全憑心腔中翻湧的決絕。

她是人,不做狗,寧死不向妖魔低頭!

“鼠山河。”

“你突破了妖關境,步入了妖竅境。”

李璇璣臉色泛白,眉眼血紅。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李璇璣,二十歲,陽關境巔峰,本以為能血戰全妖,拼死也要拿這群鼠崽子墊背,卻沒想到那白毛老鼠在壽盡前突破妖關境,打通妖身玄竅,步入了妖竅境!

一境之差,卻摧枯拉朽。

白毛老鼠妖竅淬鍊妖力,隨手一擊,便打消了她的全力一擊。

縱然萬般不甘,可李璇璣卻從未想過逃離。

浴血隕落也罷,不負這身皮囊。

“天意如此。”

鼠山河戲謔輕笑,扔掉了墨筆,拔出了揹負的長劍,妖鐵鍛造的冷刃,在月華下泛著殘忍寒光。

他卡在妖關巔峰多年,自李縣令上任以來,一直封山不出,苟至妖竅境也未敢出山作祟,直至李縣令被大妖襲傷,才放肆的出山為非作歹,囂張的虐殺周邊村落,將李璇璣引出,誓替死去的四子鼠泗雪恨前恥。

“天意嗎……”

李璇璣蹙緊娥眉,泛白的俏臉依舊清冷。

她握緊了手中的橫刀,哪怕受了不輕的內傷,螓首卻依舊高昂。

“我不信天,我只信我!”

李璇璣暢然大笑,牽動了肺腑的傷口,疼痛卻助長了揮刀的氣力,奔襲的墨影,宛若漆色的雷霆。

賭上性命的一擊。

伏妖刀法,水龍吟!

水華凝練,龍嘯肆虐!

墨影驚襲,長刀揮臨,鼠山河嗤笑不已。

“太慢了。”

他衣袖浮動,一劍斬出,澎湃的水影劍氣衝散了水嘯龍吟!

墨影宛若斷線風箏,只一瞬倒飛崩潰。

李璇璣跌落在地,被凌厲劍氣在泥地上拖出了一道溝壑。

她伏在溝壑上,那凌厲的劍氣衝飛她手中之刀,斬斷了墨髮束帶,似清水月輝,騰至天際,久久消弭。

“看不清……”

李璇璣瞳孔驚顫,搏命一擊,竟如兒戲!

凌亂的墨髮披散,她伏在溝壑上,身負重傷。

撿不到崩飛的佩刀,哪怕疼到周身顫抖,卻竭力踉蹌的站起,神色依舊清冷,眸子不曾畏懼,咬緊牙關,揮動著染血的拳頭,戰至最後。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鼠山河冷笑一聲,揮出了凌厲一劍。

劍氣宛若湛藍水影,裹挾柔波萬鈞,似月牙清輝,卻割裂泥濘成壑,斬向李璇璣!

“我要你死,這便是天意。”

“我,即天意!”

鼠山河的鼠眸一彎,嘴角上揚,猖狂大笑。

電光石火,千鈞一髮!

李璇璣如墜冰窟,髮絲吹拂,清冷的俏臉染上死亡的陰霾。

“就這樣死了嗎……”

她憤怒的揮動著孱弱的拳頭,瞳孔驚顫卻阻擋不了劍氣襲來。

“那這天意……”

“也不過如此。”

忽然。

一柄橫刀似閃爍流星,拖著漣漪弧線,夾雜狐嘯龍吟,衝散了凌厲劍氣,威勢卻不減絲毫。

飛刀宛若利箭,裹挾凌厲的氣浪,襲殺至鼠山河面旁。

他鼠目一驚,嘴角的笑還未凝固,左臉卻飈射血線一道,鼠須折斷飄若鵝毛!

“你也……”

“不過如此。”

江燁面色冷然,一刀飛擲後,拍了拍手,熱身結束。

李璇璣望著護在身前的男人,張開紅唇,卻無語凝噎。

她美眸驚顫,腦海凌亂。

方才擊散妖竅劍氣的殺招……

只是江公子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