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時間彷彿定格。

路星河突然意識到老頭還在原地等著,連忙笑笑:“顧叔,您去忙吧!我在這坐坐!”

老頭這才疑惑地一步三回頭走了回去。

路星河邁著長腿往前跨了兩步,坐在林夕對面。

老頭從鋪子裡朝這邊望了望,彷彿是在詢問新來的人要不要吃點什麼。

路星河笑著擺擺手,什麼也沒要。

“你怎麼在這?”林夕吸著米線,頭也不抬地問道。

“你不是也在。”路星河回答。

“我是來吃飯,你呢?”林夕依舊沒有抬頭。

“我來散步。”路星河回答。

“來這兒散步?”林夕終於抬起頭,看對面的同時,也回頭望了望身後的巷子口。

路星河黑色的越野車就停在那裡。

林夕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開著車來散步?”

“不行嗎?”路星河的話聽起來毫無情緒,卻步步緊逼。

林夕沒有作聲,夾起碗裡的雞蛋吃了起來。

“好吧,我是來偶遇的。”路星河恨自己一見到林夕就生氣不起來。

林夕也不看他,雞蛋塞滿了嘴,只顧咀嚼。

路星河不死心:“還是,你想讓我換個說法,我是來找你的?”

路星河一點點試探,他多希望開個玩笑兩人就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本來都已經做了決定要試著忘記她試著往前走的,可是林夕她人就在眼前,路星河沒法視而不見。他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偽裝粉碎了一地。

林夕不知道該不該接話,也不知道該接什麼話。索性就不說話,她又將另一個雞蛋夾起往嘴裡送去。

路星河看見林夕面前吃光了的米線,一伸手把她剛送進嘴咬了一口的雞蛋搶了出來,塞進自己嘴裡。

“晚上吃那麼多幹嘛?不怕不消化啊!”路星河溫柔的語氣好似情人拌嘴一般。

林夕嚼著咬了一口的雞蛋,霎時漲紅了臉,好在燈光昏暗。

她低下頭,剛剛被路星河碰過的嘴唇還麻酥酥過電一般,三十歲的人了竟然心裡像揣了兔子。

林夕心虛地拿眼偷瞄路星河,卻發現他正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嘴角似有笑意。

“你不是不喜歡吃這裡的東西嗎?”林夕紅著臉沒話找話。

“誰說的?”路星河壞壞地看著她。

“你以前……”林夕突然停住。

“我以前怎麼了?”看林夕不再說下去,路星河緊著追問。

聽到林夕說以前,他實在有點興奮。除了以前那點小事,他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到她面前的東西了。

林夕沒有說話。

“反正現在幾天不吃我就饞得慌!”路星河自己接過話茬。

林夕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被攥得生疼,是自己的手。

路星河,曾經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今為了博自己的好感不惜拉回憶,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裡。

而她林夕,卻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執掌著路星河的生死大權。

她不想,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可是……林夕掙扎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顧叔,錢掃過去了昂!”路星河衝著鋪子搖了搖手機,不等林夕反應,拉起她起身就走。

“去哪兒啊?”林夕看著快步行走中的路星河的側臉。

路星河沒有說話,只側了一下臉衝她笑笑。

林夕跟不上路星河的步子,又被他拉得有點不舒服,使勁往後一扯,掙脫了出來。

路星河也停下,看進她的眼睛:“帶你去個地方。”

林夕甩甩頭,輕笑了一聲:“我要回家休息了。”

這個輕笑彷彿在告訴路星河,沒有什麼以前,別再妄想了。

路星河不知,其實她也是在告訴自己。

理智的崩潰就在一念之間,她必須拉住自己。

本以為路星河會再次受挫,洩氣而走。

誰知,他身子一屈,直接將林夕橫著抱起,大步朝他的車走去,甚至連開車門,手都沒有鬆開。

林夕被就這麼被抱著放進副駕駛,又被強行繫上安全帶。

“你要幹嘛?”林夕的喊聲路星河充耳不聞。

待他快步跑進駕駛座,鎖上車門,林夕又大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路星河發動車子:“我去哪你就去哪!”

路星河不是綁匪,林夕也不是林黛玉,這本就是一場高歌著強迫與被迫的你情我願。

車子疾馳在跨河大橋上,收音機裡放著《寂寞的戀人》,橋邊斑斕的霓虹燈光照進車窗,氤氳出一片旖旎和美好。

路星河偏過頭,看到林夕的臉上彷彿帶著微笑。

他伸出一隻手摸摸她的頭髮,她沒有閃躲。

他又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微微顫抖了一下,而後十指交錯。

車子停在空曠的廣場上。

路星河下車,走到另一側拉開車門,為林夕解開安全帶。

看著林夕疑惑地眼神,路星河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不記得了嗎?”

林夕恍然,原來是那個遊樂場,去年已經被改造成了休閒廣場。

廣場上人很多,她任由路星河牽著手慢慢走著,如同走過他們身邊的任何一對一樣。

林夕仰著頭看天,看月,看點點的星光,而路星河低著頭只看她。

一個賣氣球的小販走過:“來只氣球嗎?”

路星河看看林夕,林夕衝小販笑了笑:“不要了。”

小販蠻會做生意地追著說:“有心形的呢!”

不等林夕反應,路星河答道:“來一隻吧!”

路星河從小販手裡接過氣球,遞給林夕。林夕遲疑了一下,接了過去。

路星河感覺到,牽著氣球的林夕心情明顯好了很多,走路也輕快起來。

廣場中間的大鐘“噹噹噹”響了起來。林夕看一眼手機,停住腳,對著路星河說:“九點了,回去吧!”

話音剛落,一旁的音樂噴泉隨著舒緩的旋律跳動了起來。

不一會兒,周圍便聚滿了人。

溼漉漉的水汽撲面而來,林夕的眼睛開始模糊。

路星河抬手挽了挽她耳邊的碎髮,雙手捧起她的臉。

林夕含滿淚水的眼睛讓路星河的心溼了一片。

他輕輕揩掉林夕眼角的淚水,把林夕滿滿地抱進懷裡。

路星河不可自拔地貪戀著林夕的懷抱,臉深深地埋在林夕的頭髮裡。

長長的擁抱過後,路星河屈著身子,雙手撫著林夕的肩膀,多情的眼睛看進林夕的眸子:“我們重新開始吧,好嗎?”

林夕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她亂極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清夢?”路星河的渴望全世界都聽得到。

聽到“清夢”,林夕心頭一緊,艱難地狠下心:“我是林夕。”

聽到這句話,路星河沒有變得憤怒,也沒有生氣,甚至沒有過多的反應。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林夕?”

林夕怔怔地看著對面的路星河,手指一鬆,心形氣球飛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無邊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