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似雙絲網 中有千千結

為了掩人耳目，洪江和相柳平時住在龍伯人村裡，出外查詢線索會幻化一個分身，一人出一人留守，輪番出動，閒暇時相柳都會去陪小夭。小夭被藏在洪江設定的結界中，過了一段沒心沒肺的快活日子，她不禁感嘆洪江找到這地方實在是寶地，歸墟之境裡稀奇的玩意不少，這裡更是靈力充沛，小夭本就喜歡研究奇奇怪怪的東西，正好打發日子。

她又不知不覺研究起了藥理，這裡有各種以靈氣為食的靈花靈草，加之大陸上有很強的淨化之力，大部分花草的藥效都是對靈力修煉有幫助的，這可是誤打誤撞撿到寶了，小夭不由得萌生想要修復自己靈脈的念頭，她想起在《大荒靈草集》中提到一種生長在靈氣充沛的山巔，喜炎熱，以神魂為滋養生長的靈魄草，百萬年也就長成一株，能使靈脈盡失的人重新恢復，重修靈力，曾經她託瑲玹尋找過並未尋到，如果大荒之中，數靈氣充沛又有神魂的，非歸墟之境莫屬，所以小夭覺得很有希望在這裡找到。

她探了探地形，此處後山大概是歸墟之境最高地吧，小夭想碰碰運氣，遍往後山山頂爬去，通常越往山頂空氣越冷，此處卻很反常，越高處越灼熱，彷彿可以將人烤焦，她走到半山已經汗如雨下，儘管溫度這麼高，山頂上的植被，已經適應了這裡高溫的環境，只不過植物的顏色接近赤紅，山頂流淌下紅色的液體，熱氣騰騰，整座山看起來像在燃燒。再往上，舉步維艱，小夭已經感覺面板有灼傷的疼痛感，發紅發燙，伴著眩暈，但她心裡越發認定，此處可以找到靈魄草，她拄著山腳下撿來的樹枝，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上爬，她的靈力已經難以抵擋這種熱氣的腐蝕，面板開始起泡了。

突然山頂一聲怒吼，山石被炸開帶著紅色液體噴撒砸向小夭，小夭“啊”的一聲大叫，卻感受不到任何傷害，相柳帶著滿天飛雪擋在小夭身前，飛舞的長髮像張開的翅膀，充滿寒意的靈氣包裹著小夭，溫柔地環抱著她。小夭看著這飛舞的雪花呆呆出神，相柳擋開了山石一把抱起小夭迅速飛離，小夭看著眼前陌生面孔的男子，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那雪花，那靈力，都那麼熟悉，好像陪伴過自己無數個日月，她的眼睛不自覺滑落淚珠，不知何由她就想痛哭一場，她又開始頭痛欲裂，她能感受到抱著她的人心裡有怒氣也有擔憂，她好睏，想緊緊摟著眼前的睡個覺。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脖子一疼，像是有人咬破她的脖子微微吸著她的血，整個人酸痠軟軟，她腦海裡有個聲音在問“相柳，是你嗎?”，她想了想，相柳是誰?印象中他好像總是帶著滿天飛雪出現，他好像會在受傷時躲進自己的床上，他們好像一起在海底暢遊，一起吃喝玩鬧，他最後死了，永遠離她而去……小夭淚痕滿面，脖子的疼痛，讓她意識越來越清醒，她睜開雙眼，眼前的男子剛吸完她的血起身，小夭立馬意識到他是在幫自己吸出毒素，剛才山腰上紅色的液體，帶著毒氣慢慢滲透進血液，高溫炙烤讓她渾了腦袋，一時沒做出反應，也許再晚一點，她就沒命了，果然靈魄草價值這麼高，卻能在世間存活百萬年，不是無原因的。

相柳滿目怒光地衝小夭吼著“你是不是活著嫌命長!那麼多地方可以去非要跑去最危險的地方幹什麼?”小夭感覺肩膀被抓的劇痛，她定睛才看見他緋紅的妖瞳，怒意中帶著關切，那雙記憶深處的眼睛浮現，小夭呆呆地和他對視著，她猛然扶著自己的頭，劇烈地疼痛讓她幾乎站不住，相柳扶住她，緋紅的妖瞳瞬間變為墨黑，急切的問“小夭你還好嗎?”小夭抱著頭，疼痛難忍，耳孔裡又逐漸湧出鮮血，相柳抬手，想再度加固小夭的封印，小夭一把抓住他的手，抬眼看著相柳“你想對我做什麼?”有了之前幾次經驗，小夭大概能猜到是自己的記憶被封印了，那些關於相柳的記憶，雖然痛苦，但她想要記住，相柳的心急急地跳了幾下，小夭的心也急切地跳著，她一邊抓住相柳的手，一邊想摸著自己的心臟，被壓抑了近百年的悲傷，像洪濤駭浪翻湧而來，眼淚不住地下落，用哀怨的目光看著他，“相柳，你想像刪除牲牲鏡一樣刪除我的記憶嗎?”相柳身子一僵，他終於意識到小夭不是自願封住記憶的，他心中放下了重石，卻不知如何回應，小夭顫顫巍巍地說，“你如果再封住我的記憶，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相柳無言，此刻只想抱住小夭，將她緊緊鎖在懷裡，他控制不住心疼，大概小夭也已經能感受到了，相柳強忍著些許抽泣，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對不起……”小夭抱住相柳，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後背，感受著一起跳動的兩顆心，他們心頭的蠱蟲閃爍著點點光芒，這是小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真實的相柳，她摸著他幻化出來的黑髮，用最後一絲力氣說“不要再拋下我……”口吐鮮血暈了過去，相柳抱起小夭，著急地給她輸入靈力護住心脈，洪江知道結界裡的動靜，剛好趕到，擔憂地問道“她的封印又有裂痕嗎?你不給她修復嗎?”相柳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思想經過一番掙扎，又收手說“她發現了，不願意。”洪江蹙眉說“先回洞裡吧。’

洪江眉頭緊鎖地看著他們，一時也沒想到對策說“如果不加固封印，只能先一直注入靈力護住她心脈，好在這裡靈草滿地都是，補也補的回來，只是她這樣一直不醒，不是辦法。”他們採了一堆靈草，放在小夭身邊，起了個陣，讓靈草的靈力釋放供給小夭，暫時穩定情況。相柳想起小夭剛才去後山，定是為了找什麼重要的東西，便問“義父，這後山上有什麼寶物嗎?”洪江神色凝重“你問這個做什麼?”相柳說“小夭剛才去後山了。”“什麼?洪江不敢相信，哪裡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上去了還能活著下來的更是奇蹟。相柳說“她只爬到了半山，驚動了地龍，我及時趕到把她帶走了。”洪江搖搖頭感嘆道“幸虧是你，修煉了至寒的法術，又不怕毒氣，不然不是燒死就是被毒死。”洪江這才走近檢視小夭的身子，手臂上脖子上佈滿密密麻麻的水泡，滲著血，洪江取出歸墟水晶，煉化了，送入小夭傷口處，傷口開始慢慢癒合，洪江笑笑說“這些都是以前收集來給你用的，現在算是派上用場。”

轉頭對相柳說“哪裡的東西你別打聽了”說完便要走，相柳拉住他“義父，你就告訴我吧，她冒著生命危險都要去拿的到底是什麼?”洪江怒了，看了看相柳“你不會是想幫她去取吧!想都別想。”洪江甩開相柳的手，相柳單膝跪地，說“義父，你不說我也會去。”“我兒啊，雖然你已經是妖神，但是後面那隻地龍，上萬年都不止，你想要在它眼皮子底下拿到東西，比登天還難，何況那裡還有天然的屏障。”洪江惆悵道。相柳見洪江不肯說，翻閱了小夭近期整理的手稿，手稿上記錄著各種靈草及功效，帶著密密麻麻的批註，他目光停留在一張寫著靈魄草的紙上。相柳決然地說“她那麼迫切想要的，是不是和修復靈力有關?如果是，再危險都要闖一闖。眼下只要她恢復靈力，即使記憶的封印破開也不會有什麼傷害。”

洪江抓了抓腦袋，相處近千年，他知道相柳決定的肯定不惜一切代價都會達到，就是沒發現他還有情種的特質，洪江踱來踱去，深思熟慮片刻說“我跟你去吧，那靈草的確可以修復她的靈脈，靈脈修復了至少這些靈力在體內可以積蓄起來，助她安全地突破封印。”“義父不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您…”“行啦，別廢話……我拖住地龍，你去取靈草。靈草的位置在熔岩洞最深處，哪裡極熱，我的水系法術不夠抵擋，你的勉勉強強，所以只有你才有希望取到，但極其險峻，你可想好了。”洪江看著相柳，相柳點頭。

相柳召喚毛球，毛球在崖洞口委屈巴巴的海鳥生活結束了，他終於可以說話了，開始聒噪起來“主人，你又要去幹傻事!”“主人，咱能不去嗎?”“主人，小夭....……”相柳一響指，毛球就啞了，毛球內心崩潰，只好乖乖朝後山飛去，俯瞰山頂，山口漆黑一片，冒著濃煙不見天光，山頂熔洞深處透著詭異的紅光，噴湧著沸騰的火舌，遙看像一隻巨型的惡魔之眼，洞口時而有藍色的電光，時而有綠色的熒光，交錯閃爍，讓人不寒而慄。此處已感到明顯的炙熱，毛球高空盤旋不敢接近，相柳張開結界抵擋著熱氣，周圍的空氣才逐漸降溫，毛球試探性地俯飛，一條龐大的地龍從山石間拔地而起，一聲巨響帶著熔岩飛騰上空，一尾巴拍向毛球，毛球雖然躲過攻擊，卻被衝勁扇得打了好幾個轉才恢復平穩，熔岩砸在他們的結界上冒出嘶嘶白煙。

洪江騎著黑龍，攻擊地龍，同樣是龍，黑龍相對於地龍的體積只是小巫見大巫，明顯極其弱勢，洪江喚來無數水柱衝擊地龍，地龍也只感覺輕微疼痛，沒能撼動它一絲一毫，地龍回頭纏住洪江的坐騎，黑龍一時動彈不得，洪江召喚水神戟用靈力加持，一把插入地龍身上，地龍一聲怒吼，鬆開他們，轉頭向洪江噴出岩漿火舌，又急忙追趕相柳，洪江用水神戟在身前畫出一個圈，水柱繞著圈將他們包裹起來，擋開了火舌的攻擊。

相柳浮現藍色妖瞳，雙臂如翅膀張開，召喚妖神之力，空中水汽迅速集結，懸浮靜止，好像時空都靜止了，水汽又快速凝結，變成萬千冰柱，他振臂一揮，密密麻麻冰柱刺向地龍，地龍淒厲慘叫，尾巴拍打山岩，激起千丈山石，隨著它一聲長嘯，聲波讓岩石瞬間如刀雨劈頭蓋臉向他們防護結界飛去，結界擊破，石片如刀割得他們遍體凌傷，地龍見勢再吐岩漿火舌，相柳和洪江急忙再啟結界，儘管黑龍和毛球閃得飛快，仍不免被灼傷，腐蝕的疼痛讓他們失去飛行的控制力，徑直砸向地面，落地瞬間濺起紅色毒液，除了相柳，洪江他們紛紛中毒不起，相柳急忙拉起結界，將紅色毒液從結界中排出，洪江自己吞服了解毒金丹，又融化金丹用靈力輸送給黑龍和毛球，地龍不停撞擊相柳的結界，想再度用龍嘯擊破結界，一點也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相柳立馬劃破自己的掌心，用血畫出九宮陣型，隨著咒語念出，空中九個方位出現白色星陣，盤旋擴大，從中伸出無數銀絲死死地纏住地龍，最後一根根迅速結冰，將地龍冰封。

洪江恢復狀態後，用水神戟在地上畫出六合陣，水神戟往地面一敲，集結六合之力鎮壓地龍，地龍一時被牽制住無法動彈，“相柳，快去取靈魄草，自己小心。”洪江朝相柳喊著。

毛球抵擋不住灼熱又負著傷，相柳只能隻身前去，他飛到山頂的熔岩洞口上空，傳來一陣陣刺鼻難聞的氣味，這氣味來源於透著劇毒的綠色熒光，就連滿身毒水的相柳都倍感不適，嗆得他陣陣咳嗽，眉頭緊蹙，他迅速下降穿越劇毒層，濃烈的毒氣攻擊讓他霎時臉色慘白，額冒汗珠，好不容易穿過，來到藍色電光層，藍色電光在他結界外劇烈摩擦，哧哧作響，電弧撞擊結界形成一個流動的電光球，相柳艱難地維持著結界，部分電光穿透結界擊打著他的身體，相柳頓感渾身麻痺劇痛，口吐鮮血，他除了加持結界，也別無他法，只能硬撐過去，他終於降落在熔岩洞深處，一冷卻的熔岩表面，抬頭不見天日，灰濛濛一片，四圍是流動的岩漿，冒著氣泡，彈開的熔漿在相柳周圍濺開，即便用了妖神之力抵擋，仍然難以忍受炙烤，汗如雨下。

熔岩洞外地龍暴怒，震碎冰層和封印，小小的冰柱反撲向洪江，毛球，洪江騎著黑龍飛旋上空，地龍抖一抖身子，朝相柳方向飛去，洪江揮起神器在空中旋轉，帶出水柱衝撞地龍，纏繞它的身軀，地龍不耐煩地扭動著企圖掙脫。洞裡沸騰的氣體燻得相柳眼睛幾乎睜不開，他眯著眼睛四處察看，發現不遠處，一小塊冷卻的熔岩表面，上面一株幽紅色乏著金色光彩的小草，它周圍是翻騰活躍的岩漿，火舌時不時躍過靈草上空，想要採摘必須抓緊時機，見縫插針，相柳強忍炙烤，定睛觀察熔岩濺起火舌的頻率，隨後一躍而起，迅速摘取靈魄草，由於火舌噴濺得十分密集，相柳生生承受著腐蝕的劇痛，他的手臂直接被燒焦，疼痛讓他哼了一聲，但他也終是拿到了靈魄草，靈魄草一取彷彿破了什麼平衡一樣地動山搖，巨石墜落，相柳急忙藉著幾處冷卻的熔岩，蜻蜓點水般向洞口飛去，靈活躲避下落的石塊，再度穿越電流層和毒氣層，一番掙扎他帶著重傷回到洪江身邊。未等地龍怒吼一聲震開水柱的纏繞，它已縮回正常大小，一溜煙逃了。

靈草一取，熔岩洞口被巨石堵住，地龍的力量也瞬間被抽離，大家有驚無險。洪江看著傷痕累累的相柳精疲力盡跪倒在毛球背上，不免心疼，他煉化歸墟水晶慢慢給他修復灼傷，再用靈力幫他療傷，說“再強大的妖神之力也經不起你這樣折騰。”相柳嘴角輕挑，浮現滿不在乎的笑意，洪江惱怒地說“既然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就不要再放手了!”相柳無力地閉上眼睛，毛球託著他在背上，飛回了他們隱藏的崖洞，動靜雖鬧得大，所幸洪江的結界夠結實，龍伯人並未發現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