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看了看仲陵和他手中的竹箱,朗聲說道:“這可是你說的。”

仲陵點點頭:“說話算話。”

“好。”大漢搓了搓雙手,跨前一步,兩手抓住竹箱兩側的扶杆,雙膀用力往起一提,可是竹箱卻紋絲沒動,大漢心裡一驚,手上卻不敢放鬆,再次用盡全身的力氣往起提,竹箱依舊紋絲不動。少年見大漢提不起竹箱連忙招呼眾人幫忙,幾個平時有幾把子力氣的紛紛上前抬箱,可竹箱就像生了根,任憑眾人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能讓其挪動一下。

仲陵笑了笑,雙手輕輕壓了壓竹箱,抬箱眾人便紛紛四處拋跌在地,大漢也顧不得狼狽爬起來就跑,眾人見狀更是做鳥獸散四處奔逃。

“我讓你走了嗎?”大漢跑著跑著聽到仲陵的聲音,不知何時仲陵出現在身前,還隨手把行竊少年楚江扔在地上。

大漢見狀也很是光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是咱們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要殺要刮,咱段開山接著就是,楚江還小,還望您大人大量饒他一命。”楚江在一旁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

仲陵有些哭笑不得,這麼點事怎麼還要殺要剮了,“段開山是吧,還挺有義氣,起來說話。”

段開山站起身又扶起身前的少年楚江,惴惴不安的望向仲陵,不知眼前這神秘莫測的外鄉少年會怎麼處置自己和楚江。

“有些事想問問兩位,要是有所隱瞞……”仲陵抬頭看看兩人。

“不敢,不敢,一定有啥說啥。”

段開山是牛頭幫的小頭目,平日裡帶著楚江等牛頭幫眾在渡口碼頭廝混。而這牛頭幫則是水牛渚本地的第一大幫派,基本上壟斷了水牛渚在水牛渡口的所有利益往來。牛頭幫的老幫主蘇邕祖籍冀州武邑,是最早來文興鎮討生活的過江強龍之一,也是水牛渚的興建發起者之一。冀州自古為四戰之地,而武邑又是冀州的屯糧重地,自然就成為各大王朝勢力的覬覦目標,各種苛捐雜說紛沓而至不說,各大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攻伐不斷,民不聊生。蘇邑本是北燕國武邑縣的廷尉,從六品的武官,掌一縣軍事,不曾想北燕國破,太子元顯裹帶軍民北投草原,為延阻隋陽靖北道大總管羅藝的追擊,北燕殘兵一把大火燒的武邑寸草不留,而不想遠投草原的蘇邑走投無路之下帶著數百同鄉南下鍾離,原本想在文興鎮落腳,在與文興鎮幾次交鋒後卻也實在是強龍難敵地頭蛇,無奈只能和鄉黨在水牛渚安身。蘇邑本身也是個有本事的,把個牛頭幫經營的有聲有色,與附近幾大江湖勢力在水牛渡的利益紛爭上絲毫不落下風,逐漸壟斷了整個水牛渡口的利益往來,在水陽江鍾離、季布兩郡水路混的風生水起。

眼前的段開山和楚江兩家都是當初跟著蘇邑南下的鄉黨,楚江和小妹碧水也就是騙仲陵進窄巷的小女孩從小就沒了娘,跟著父親生活,父親楚洛曾任武邑主簿,多謀善斷與蘇邑交情莫逆,蘇邑和牛頭幫能在水牛渚乘勢興起也是與其謀劃密不可分,只是楚洛在水牛渚安家後水土不服落了一身病,強撐了幾年最終還是撒手而去,留下了兩兄妹相依為命,艱難過活,正所謂人走茶涼,沒了楚洛眾人也漸漸忘了楚江兄妹的存在,所幸楚江生性機敏又不怕吃苦,偷雞摸狗望風跑腿倒也在這牛頭幫的底層站住了腳,段開山和楚江家相鄰,平時對其兄妹也多有照拂。

楚江在船上行竊失手自然找段開山出頭,只是在水牛渡口找仲陵麻煩就明顯壞了渡口文興鎮所立的規矩。別看這些年文興鎮把水牛渡碼頭的絕大多數的利益都讓給了牛頭幫,可是一些底線,牛頭幫還真就不敢觸犯,所以才讓楚碧水騙仲陵去窄巷。只是沒想到碰上了仲陵踢到了鐵板。楚江並不認識船上的儒衫老者,只是老者在船上露了白恰好被楚江撞見,覺得對方年老體衰隨行女子更是弱不禁風,所以行竊也只是臨時起意。

問起文興鎮,段開山和楚江所知有限,平日裡文興鎮很少有人來渡口碼頭,而牛頭幫更是明令禁止幫眾去往文興鎮,所以雙方基本上沒啥來往。只是知道文興鎮有兩個姓文的管事負責打理包括牛頭幫在內的外來事務。外來人想在渡口落腳,只有牛頭老店和水牛渚的牛角窩,打尖落店短期停留一般都去牛頭老店,而時間一長就只能去牛角窩了。因為每過一旬文興鎮的文管事都會去牛頭老店核對住客,超過一旬的就會禮送出境從無例外。牛角窩也是水牛渚一個特殊的地方,這也是水牛渚唯一一個牛頭幫和文興鎮都不管的地方,不管什麼身份只要有錢,就可以住牛角窩,而只要住進牛角窩就會受到牛角窩的保護。

牛頭老店就開在水牛渡的旁邊,老店前堂賣些吃食酒水,後院是客房和牲圈,掌櫃的是個年輕女子,本地人都稱之為二孃,有的說是文氏老祖宗的私生女,也有說是新氏族長養的外室,甭管怎麼說都是有來頭的,店裡還有三個店夥和一個掌勺的廚子,每天迎來送往,生意興隆。

而牛頭幫的實力則是讓仲陵哭笑不得,幫眾幾百分舵若干,高手如雲尤其是牛頭五虎更是萬人敵,怎麼聽都覺得是一群烏合之眾,也不知道水牛渚的第一大幫是怎麼來的,別看水牛渚不大,卻也龍蛇混雜,文興鎮和牛頭幫不說,還有水陽江的霸主大江盟,鍾離郡的飛角堂,季布郡的太清劍派,用段開山的話說,這水牛渡可是牛頭幫一架一架打出來的。仲陵在離谷時爺爺囑咐要注意的隋陽王朝的江湖勢力除了文興鎮其餘的各大勢力居然一個都沒有。這也讓仲陵很是費解,難道玄機谷的諜報耳目已經被閉塞了麼。

就在仲陵正準備放段開山楚江二人離開,小姑娘楚碧水飛快地跑過來“撲通”就跪倒在仲陵面前,“大爺,求求你放過段大哥和我哥哥吧!”說完就要下拜,仲陵一抬手,楚碧水就被扶了起來。

“無需如此,我亦無意再追究,你們現在可以走了,不過走之前我還有話要說,至於聽與不聽,聽後又能記住幾句或是做到一些,就全在你們了。你們的做法雖然惡劣卻是江湖中常見之事,遇到我算你們黴也可以說是幸運,倒黴在於踢到鐵板,幸運在於不必接受懲罰。可退一步講,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遇到強的你們可能受傷或是丟了性命,遇到弱的對方可能受傷或丟了性命,不管怎樣,總是不好,當然我不是你們,也不知道你們做這些的道理所在,但是有一點希望你們能記住與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與人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說罷,仲陵背起竹箱轉身離開。

“大爺,我帶你去牛頭老店”楚碧水站起身來喊道。

仲陵回頭一笑:“好啊,可是不能再帶我往套裡鑽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快步往前走去,仲陵隨即跟上,留下段開山和楚江在原地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