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中也與實驗體

【我們的腳步停在一扇門前面。

警衛按下門旁邊的傳呼鍵，說明來意。在聽到“進來”的回覆後，門自動開啟了。

門裡是一間寬敞的辦公室。

對面的窗子由合成顯示器構成，儘管這裡是地下，卻能看到沙灘與大海。房間兩側被直通天花板的橡木書架塞得滿滿的，全世界的專業書籍都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這裡。房間深處有一張古典的辦公桌，桌子前面躺著一個男人。

男人鑽到了一個巨大的箱子下面，正在箱子和地板之間的縫隙中做些什麼。我們看不到他的上半身，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和腳尖指向天花板的皮鞋鞋底。

“抱歉啊，稍微等我一下。”鞋底說，“我在調整實驗中使用的絕緣槽，真是太費工夫了。其實這是個人為製造變質意識從而提高異能輸出的浴缸……但最關鍵的測量功能卻與浴缸的硫酸鎂溶液發生了干擾反應。所以我想把正電子衰變伽馬線的檢測儀器換成精度更高的那種。”

“不如別拘泥於無創測量，試試在血管內植入活動性標誌物？”本機提了個建議。

“我已經試過了。”鞋底用開朗的聲音答道，“但是啊，那樣做的話，內部實驗體的異能性活動電場就會變成噪聲。人類和你不一樣，身體可太不講道理了……好，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皮鞋的主人從棺材般的箱子下面爬了出來。

他擦了擦手，向我們微微一笑。】

“這，這張臉？”立原道造瞬間想起了那張旗會花費了大量時間才搞到的照片，上面正是這個男人。

“如果沒有記錯，那張照片上的就是這個人。”國木田翻到前面，黑色的筆尖輕輕點了下那張素描，基本特徵加上也並沒有過多長時間，記憶依舊鮮明。

“啊，果然被算計了呢。”鋼琴家點了點扶手，面上的微笑越發顯得危險起來，旗會現在這麼一看就是幾方博弈下犧牲的一個微不足道的旗子啊。

中原中也一時也愣住了，之前江戶川亂步說的話還盤旋在腦海裡，又是一次針對他的陷阱嗎？

【“好，我們從哪裡講起呢？你們應該有無數問題想問我吧？不過我可以回答你們的所有問題。換句話說，這裡可以算是你們這趟旅途的終點……”

這張臉……本機不可能認錯。

“你……這張臉……”

中也大人用僵硬的表情說。

“果然要從這裡開始講起啊。”

中也大人看著對方，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

照片拍的是某個地方的海岸。五歲的中也大人和穿著麻布和服的青年手牽手站在一起。或許是因為斜射下來的陽光太過刺眼，青年眯起了眼睛，微笑著。

“我是‘荒霸吐計劃’的負責人，‘N’是軍部給我準備的新名字，取自‘中原’的首字母（注：中原的日語發音為Nakahara），也就是說·…”

照片上的青年與眼前的研究者有同一張臉。

“我是你的父親。”】

“哎，為了當中也的爹居然改名了？難怪和警官先生不是一個姓啊！”信天翁撓了撓頭，表情很扭曲，他的關注點倒不在和照片一樣的臉上，而是很奇怪的get到了這個N想當中也的爹。

“這麼說來，果然好奇怪欸，這是首領要刀了N的原因嗎？”立原道造摸了摸下巴，一把搭在身旁的老爺子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老爺子，你說嘞？”

“首領大人的度量……”廣津柳浪回憶了一下曾經的過往。當年跟隨太宰先生去與中東富豪對賭寶石線，他站在那個瘦弱的黑衣少年身後，看著他拿著一把刻著歲月痕跡的六輪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連開五槍，然後扔下手槍的第一句就是“小蛞蝓的眼睛可比藍寶石好看多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本世界的寶石線太宰先生明明都打掃好了準備送給中也先生，結果又收回了想法，但另一個世界……乃至中也先生在太宰先生的預設下，幾乎有取代太宰先生的趨勢——首領大人絕對不會允許中也先生有除了他以外更親密的關係。

“太宰先生做什麼都是對的！”「芥川龍之介」再度說出這句名言，眼神兇狠，“這個人一看就有問題！”

【那段錄影中出現了一枚金黃色的硬幣。

硬幣的表面是狐狸，背面是月亮。很美，卻透著哀傷。

有人正用手指擺弄著那枚硬幣，手指看上去很稚嫩，可是手臂之外的地方都沒有出鏡，所以不知道這是什麼人。

這個人像唱歌一樣念道：

“那被汙濁了的悲傷

沒有希求不再祈望

那被汙濁了的悲傷

倦怠之時幻想死亡”

很神奇的詩。句子中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氛圍，彷彿它的目標並不是聽眾，而是直接落到腳下，然後繼續墜落到不知名的地方，永無盡頭。

伴隨著詩句，金黃色的硬幣開始散發出奇妙的光芒。】

“很有詩意卻流淌著悲傷的詩句。”尾崎紅葉雖然曾經身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但也不曾放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茶藝，讀詩，插花等陶治情操的技藝都在日常生活中潤物細無聲地進行著，尤其脫離了港黑，這種事情便更佔據了大部分時光。

“嗚嗚嗚……”樋口一葉擦著眼淚，獨屬女孩子的敏感還有黑手黨的經歷讓她很輕易腦補了各種中也先生小時候被實驗的事情。

【畫面切換了。

拿著發光硬幣的人出現在畫面正中央，是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的臉模糊不清，能看到的只有他所處的空間。那裡大得出奇，四周圍著混凝土牆壁，空無一物。

硬幣散發出的光芒由白色漸漸變成危險的火紅色，並且向四周擴散、逐漸佔領整個鏡頭。

畫面又切換了。

這次的影像背景是一間俯視大廳的觀測室。觀測室的其中一面牆壁是厚厚的樹脂玻璃，能看到對面巨大的混凝土空間和硬幣散發出的光芒。

“實驗體身上已確認深層異能解除密碼。根據步驟806，開始87嵌合蓋。”

樹脂玻璃這一側有十多名研究人員，他們都在桌邊忙著各自的計算工作。

“確認異能光增大，增加坡度已經超過容許值設定的320%。”

“先別停。”

在牆壁的螢幕中，硬幣釋放的光芒進一步增強，微微照亮了正在對此進行觀測的研究人員的臉。

光芒開始像脈搏一樣跳動起來。顏色變成火紅色，再慢慢變成吞噬光芒的漆黑色。

“突破伽馬線測量器的感光度上限。室內溫度上升。”

大廳的空間也開始發生變化。地板帶著嘎嗒嘎嗒的聲音一點點剝落，被硬幣吸了過去，但是還沒有碰到硬幣，就在重力的作用下碎裂，變成塵土大小，然後消失。

最終，硬幣中心的空間開始扭曲。

“肉眼確認到空間扭曲！測量儀表從2號到6號，以及10號、14號均已損壞！”

“實驗體的生命體徵進入危險區域，不，心跳已經停！！”

巨大空間的地板、牆壁全部剝落，接二連三地與光芒發生碰撞。整個房間完全維持不住原本的模樣了。

“實驗中止！灌入應急填充水！”

下一秒，空間瞬間收縮。整個房間都發生了扭曲，被吸向拿著硬幣的人。

閃光與衝擊讓畫面發生劇烈的晃動，將巨大實驗室與研究室隔開的樹脂玻璃化作成百上千的碎片，一下子彈飛出去。研究人員們全被衝到了空中。

有人發出尖叫，然後畫面轉暗。】

“這是中也先生？”芥川銀深深看著螢幕，像是要把各種情況記牢在腦海中。

中原中也看著螢幕上的自己，最深處的記憶逐漸清晰，像是擦去了玻璃上堆積的灰塵，一點點浮現。

如囚籠中的動物被肆意實驗，沒有還手之力，浸泡在液體裡的窒息感襲來，中原中也微微抓緊了自己的袖口，齒貝咬著唇，冒出點點血珠。

過於被牴觸的記憶源源不斷，中原中也眼前逐漸黑暗，幾乎昏厥。

一雙精瘦的手牢牢接住了他，不由分說地將中原中也按在自己腿上。

中原中也半弓起背，額前是細密的汗，捲曲的橘發貼在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兩側。

太宰治將中原中也兩條細瘦的腿盤在腰側，一手扶著背，另一隻五指掌控著中原中也的後腦，細長的眼掃過一雙雙擔憂的眼神，無比自然的在中也額頭印下一吻，絲毫不顧一位被死死禁錮在原地的哥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