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中也急忙轉過身去,衝著入口大喊: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中也的音量大得莫名,“也就是說,你們覺得趁我沒防備的時候給我看這些東西,我就會感動得哭著向你們道謝,這就是你們的目的吧!”

“嗯?不是……”

“誰會上你們的當啊,記住,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中也依然背對著他們,踩著粗魯的步伐走向入口,“我走了!聽好了,別跟過來!千萬不要看我的臉!”

鋼琴家茫然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後對中也說:“這樣啊,你要回去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按照我的計劃一會兒還有一場六人檯球比賽呢……算了,就我們五個比吧。”

“可是主角都要回去了啊?”發言人一挑眉。

“那也沒辦法啊。所幸酒還有很多,我們好久沒一起玩過了,就趁這個機會排解一下工作的壓力吧。獲得第一名的人還有獎品哦。”

“太好了。”

“喂——中也,你聽到啦,回去的路上當心哦!”信天翁衝著入口揮揮手。

“玩你們的吧!”

中也一腳端開店門,走了出去。】

“嘿嘿,中也先生也太傲”就在立原道造不知死活脫口而出時,一旁的芥川銀眼疾手快狠狠掐住了他的胳膊,擰了一圈,再捂住了他的嘴。

回過神的立原只感覺胳膊都要廢了,恍惚看向了銀,只得到了一個眼刀,然而醒悟的他訥訥不敢言語,縮著腦袋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中也還是這樣可愛啊。”尾崎紅葉似是留戀懷念般嘆氣一聲。

森鷗外的思緒卻沒有停留在這,他注意到周圍的壁壘好似單薄了一些,好像隨時會消散,一股不祥的預感自心頭湧起,他現在如果出現,沒有任何益處只會打破好不容易達成的平衡,太糟糕了,一個龐大的組織不需要兩個掌舵手,更何況……

默不作聲喝著酒的與謝晶子看著這場戲劇化的演出,難得品出了幾分趣味,這個黑手黨還蠻好玩。

【“唔……”

大家面面相覷,然後看向店門、一句話也沒說。

沉默持續了十秒鐘,又十秒鐘。

沒有人說一句話,也沒有人動一下。

三十秒過去了,四十秒還不到的時候,店門被人開啟了一條縫。

“該死的。給我講講規則,我會把獎品全贏走的!”

中也站在門口,他的臉上帶著半是懊惱半是憤怒的表情。

“這才對嘛。”鋼琴家露出微笑。

接下來的時間裡,店裡變成了非常普通的檯球吧。

室內充滿了撞球聲、腳步聲、歡笑聲、怒罵聲、哀叫聲、碰杯聲、落球聲、年輕人的笑聲……真是全世界隨處可見的風景。

在場所有人的資產加到一起可以在這個城市買下好幾塊地皮。可是、他們那不同尋常的身份現在一點都看不出來,能看到的只是司空見慣的、非常普通的年輕人之間的談天說地。

“上次倒數第一名是誰?”

“你也就現在能吹吹牛皮了。”

“酒沒啦。”

“哈哈哈,你最好喝多了手抖!然後輸光光!”

“我的確手抖了,只比你多進了兩倍的球。”

“這是你說的啊!”

店裡非常熱鬧。有人在自動點唱機點了一首曲子,在古典管樂的背景中,檯球碰撞,觥籌交錯,說笑聲交織。

每一個街頭都能看到這樣的畫面。所有人都喜愛這樣的時間,這並不難得,也可以在轉瞬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猶如香檳的泡沫。

它就在這裡。】

帶著些許不祥意味的旁白一字一字落下,好像在預示著什麼,但是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橫濱也不是什麼平和的城市,居住在其中的人,就算是普通人都不考慮日後,快活當下。

快樂的時光短暫又如何?死亡與意外總是對人青睞有加,人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太宰治看著時間緩慢推進,煩躁感不安感像貓爪撓得人心癢,心中的無底洞越發深邃難以填滿,馬上就到,他該不該……

【“呵呵……看我這招定勝負。”

“對了,之前在港口,我看到你和一個金髮女郎在一起,那是你的新女朋友?

“啊,什麼?啊。”

“哇,好慘。”

“你們怎麼回事啊,就這麼想輸給我嗎?”

“哇、這球的位置有點危險,不要讓中也都有機會打啊!無敵的唯我獨尊小王予又該翹尾巴了!”

“誰是唯我獨尊小王子啊?”

“總之、結束這一局!下一個是誰啊,靠你了!”

球被打了出去。非常完美的一擊。

母球被推杆球的手法擊出,擊中目標球,目標球又撞上第二目標球。目標球以組合球的形式將球桌上的球一個個彈開,自己也改變了軌跡。受到作用力的綵球在球桌上畫出複雜的幾何圖案。

“哇。”

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氣。在肉眼都跟不上的複雜反應後,黃球與九號白球都滾向了中間的球網。

最後,宛如深呼吸般,九號球緩慢地掉入了球網。

短暫的沉默後,所有人都發出了歡呼聲

“好強!”“剛才那是什麼啊,專業比賽裡都看不到!”“這軌跡也太藝術了吧!”“真可惜啊中也,你的連勝紀錄被中斷了。”“新王者誕生!““剛才那球是誰打的?

怪事就在這時發生。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尋找打出剛才那記球的人。

“咦?”

剛才房間還只有六個人——現在卻成了七個。

“多謝誇獎。”

第七人說。

來人穿一身藍色的西裝三件套,四肢修長,有一頭黑髮與一雙淡褐色的眼睛,五官端正、看上去一本正經。手中垂直拿著一根球杆,就像是拿著一根出席典禮的手杖。

“獎品就不必了。想從他人那裡打探情報,首先就要與對方交流,拉近關係,這是偵查手冊的基本內容,我只是如實照做而已。跟計劃的一樣,我們之間的關係被檯球拉近了。接下來,我就可以開始自己的任務了。”

青年的聲音既平穩又清晰,他的目光也十分認真。】

“哈,這個人是誰?”信天翁震驚,能在他們五個人眼皮底下溜進來的,寥寥無幾。

“嘖,有點奇怪的感覺。”冷血看著螢幕上的男子,一股上帝視角下格外明顯的違和感提醒著他。

“不管是誰,還能逃過我們?”外科醫生陰暗的眼神盯著螢幕,語氣越發威脅,“殺了就好。”

鋼琴家倒是第一時間用餘光偷摸摸的看向了首領,見他沒有半分驚訝,心中的猜測再添了幾分真。

【其樂融融的檯球大賽就此告終。

伴隨著灼燒空間的聲音,廓爾喀彎刀向青年的頭部飛去。

“哎呀。”

藍西裝青年頭一歪,躲過了這把破空而來的刀,躲不開的頭髮在空中散開。

把廓爾喀彎刀劈過去的人是信天翁。看對方躲過,信天翁依然維持著冷靜的表情,壓低了整個身體。

拿著球杆的冷血出現在青年身後,他把自己的身體彎成如擰好的發條,釋放出宛如狙擊彈的一擊。

穿藍西裝的青年輕鬆躲了過去,冷血追擊,連續放出攻擊。球杆擦過他的鼻尖,掠過他的髮梢,穿過他耳邊的汗毛,但一下都沒有打到他,全部被他以分毫之差躲開了。

“有兩下子。”

“哈哈,有意思!你連門都不敲就走進這家店,看來是很想讓我們精心地把你殺掉了!那我們就實現你這個願望!”

“我只是友好地玩了一場遊戲,卻令偵查物件的攻擊性提高了。這不合理。為什麼?”

狼群沒有等青年回話。在青年為了躲避球杆面露出破綻時,鋼琴家早就繞到了他的身後。

鋼琴家的手錶中伸出一根亮晶晶的細線。

“你的藉口就留到地板上繼續說吧。”

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細線慢悠悠地落到青年的脖子上,它就像是光的反射線一樣,纏住青年的脖子。

鋼琴家一揚手,環狀的線驟然收縮,開始向袖子裡縮去。剛才中也捏碎的只是一隻手上的螺旋機,其實鋼琴家兩隻手的袖子裡都藏了螺旋機。

藏在袖子裡的電動螺旋機一旦啟動,便會變成任何蠻力都扯不斷的死亡斷頭臺。

青年情急之下把球杆插人脖子和線之間。可是木球杆就像是甜點一樣,被收緊的鋼琴線直接咬碎,斷成兩截。

鋼琴線的周長已經與青年的頸圍完全一致了。

接下來只要冷酷無情的鋼絲將青年的脖子削成一個平面……

但這個場景並沒有到來。

“什麼……”

青年沒躲,甚至沒想把線從脖子上拽開。

因為他沒必要這樣做。鋼琴線在青年的面板表面上打起了滑。

螺旋機帶著啟動聲勒著他的面板,但也就僅此而已,他連擦傷都沒有。】

“怎麼回事?”立原道造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這一連串配合堪稱一絕,怎麼會連擦傷都沒有,太離譜了,除非——

“他不是普通人,異能者吧。”廣津柳浪皺著眉,猶豫著說出猜測。

【“檢測到表皮接觸器的負荷。”青年面無表情地說,“根據設定好的程式,執行逃脫行動。”

然後他突然旋轉,沒有任何準備動作,身體就像車輪一樣旋轉了一週。皮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鋼琴家的螺旋裝置承受不住他的旋轉速度,被連著鋼琴線一起拽斷了。碎片飛到了空中。

“哦?這可真是精彩。”鋼琴家後退著說,“是戰鬥系的異能者嗎?難怪敢一個人獨闖Mafia的巢穴。”

所有人迅速與青年拉開距離。

普通的戰鬥規則對戰鬥系異能者行不通。因為他們與刀槍不一樣,是未知的災難。一旦採取了錯誤的對策,就有可能當場死亡。

年輕人們立即拉開距離、展開對抗異能戰鬥的陣型。

“不,不,本機不是可疑人物。”青年說著,從西裝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徽章,“我叫亞當,如你們所見,是一名歐洲刑事警察機構的刑警。

室內的空氣頓時一變。

“警察?”鋼琴家露出刀鋒般的笑容,“這樣啊。亞當先生,看來你說得沒錯,我們果然有誤會——警方的人闖入這個地方還想活著回去,這才是最大的錯誤!發言人!”

“明白。”

發言人從外套內側掏出兩把衝鋒手槍同時開火。用每秒十發的速度射出子彈。

穿藍西裝自稱亞當的青年舉起手背進行防禦。9mm子彈從他手背表面滑過,斜著彈了出去。

“感知到衝擊!距離斷裂應力的極限還有63%!”名叫亞當的歐洲刑警叫道,“你們的行為有可能造成國際探員的破損!”

“果然是不怕物理攻擊的異能者啊。”鋼琴家冷靜地看著對方。

“發言人,繼續控制住他。我們改拘縛戰術!”

“慢著。”冷血舉著球杆,警惕地說,“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冷血說到這裡,第一次在今天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他不是異能者!”

“什麼?”

所有人這才露出了混亂的神情。

不可能。

鋼琴線割不斷,連9mm子彈都能徒手抵擋的人不是異能者——這不可能。這件事就和重力方向逆轉,太陽撞月亮一樣匪夷所思。可是冷血的直覺也不可能出錯。

當人類面對完全矛盾的兩個情況時,就很難維持戰線,哪怕發展到混亂和逃亡的局面都是很正常的。】

“不是普通人也不是異能者?”鋼琴家笑了,真是有趣。

國木田記錄中斷,向福澤渝吉投去詢問的眼神,他目前確實還沒接觸過這類東西,完全不知真假。得到確定的答案,國木田抿著嘴,繼續寫下去,無論如何,另一個世界的事他也管不到。

與謝野晶子聞聲,饒有興致的仔細端詳著螢幕裡的亞當,屬於醫生的直覺讓她不自覺的摸起心念化作的解剖刀,耍起花樣。

江戶川亂步眯縫著的眼也睜開了,小小驚呼了一下,接著是更加好奇的探究。

【但他們都不是普通人。

“有意思,”鋼琴家笑道,“那就先下手為強!只要能解決他,這一週的話題就都是他了!我現在批准所有人使用異能!”

“異能隱匿解除,明白了。”

“哈哈!這樣才對嘛!”

“呵呵……讓我來做個開膛手術。”

緊接著,無數光點在室內亮起。

光點如拳頭一般大小,既沒有熱度,也沒有重量,它們宛如公轉的星星一般,開始在穿藍西裝的亞當周圍旋轉。

就在這時,亞當失去了平衡。

“咦”

亞當的皮鞋陷入了堅硬的地板裡,就像踩進了柔軟的沙漠中。地板崩塌成沙狀,將他的皮鞋吞沒。他想用力把腳拔出來,但用力的那隻腳也開始向下沉。於是他下意識用左手撐住地,可是那隻手也沉了下去。

“這是……”

亞當扭轉身體,打算用腳勾住檯球桌,但是他的手背中又冒出了什麼東西。

被細鱗覆蓋的身體,鳥類般細長的頭,口中密密麻麻的尖牙——

恐龍。

小型恐龍的腦袋先從亞當的手背中冒出來,就像一棵植物從土中發芽。

“知識模組無對應情報。”亞當十分不解。

恐龍發出一聲吼叫,咬向亞當的脖子。

亞當一甩頭,勉強躲了過去。

可是這個動作讓他失去平衡,導致他陷得更深。

“再來一下。”有人說。

突然,天花板噴出呈放射狀的細線,細線纏住亞當,迅建將他捲到噴出的方向。亞當的身體砸到天花板上,亞麻色的沙子四散。

天花板的木材碎片掉落,亞當發出了呻吟聲,與此同時,細線消失了。在重力的作用下,亞當掉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被變成沙漠地獄的地板吞沒。

“戰鬥評價模組無法識別當前情況。”

亞當的脖子又被纏上了鋼琴線。

“單槍匹馬挑戰我們六個,你的失誤可真是夠豪邁的,警察大哥。”拿出備用螺旋機的鋼琴家帶著冷酷的笑容說道,“同時承受這麼多異能攻擊,就算是世界的王者也撐不過十秒。好了,中也,這是送你的一週年紀念禮物,從手臂到腿腳你可以隨意選一塊。

“中也。”這兩個字讓亞當有了反應,他的表情變了,“果然是你啊。”】

中原中也沒有忘記最開始就是這個人在尋找著他,不管怎麼樣,得到證實的他內心反而更平靜,世界的參差從不是一星半點兒,誰知道異世界他的身世就是他的身世,他們的經歷目前來看可相差甚遠。

太宰治眯著眼,手點著冰冷的扶手,青筋似小蛇蜿蜒在手背,他的耐心真的不多了,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令人厭惡。

“是來找中也先生的他?”虎的直覺讓中島敦格外不安,心中的警鈴在作響,整張臉都皺在一起了。

“敦,安心有首領。”泉鏡花及時拉了一下中島敦,提醒道。

“是啊,還有太宰先生,不會有事的。”中島敦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鏡花。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在轉瞬之間。

亞當故意讓右臂沉入地板,恐龍發出慘叫聲消失在地板中。

由於右臂沉沒,左腳因反作用力從地板中冒出。亞當用左腳蹬了一下附近的一個檯球桌,桌上的球杆滾落下來,他用腳尖捕提到那根球杆,連看都不看就直接踢起。

被長腿踢起來的球杆在空中打轉。

當球杆掉下來之後,亞當用左手從背後抓住它,將球杆旋轉了幾次然後刺向沙地。

他藉助反作用力,將身體從地裡拔了出來。

“他是雜技演員嗎?”信天翁大叫。

“不能再讓他自由活動了!”鋼琴家發出命令。

發言人連續開槍。

亞當在空中扭轉身體,躲過所有子彈。子彈兒乎都是擦著他的身體過去的。他一邊用最小的動作穿越槍林彈雨構成的死亡迷官,一邊在空中飛舞,然後落地。

落地的位置——是中也面前。

為了不讓中也等人沉下去,那一塊地板還沒有變成沙漠。

亞當舉起球杆,隨後將球杆扔到了地上。

“中也!”有人大叫。

“中也先生。亞當單膝脆地,低下頭,行了一個面向貴族最為尊貴的禮。

“我是來保護您的。”

“……啊?”

中也一頭霧水。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這個擺出服從姿勢的歐洲人。

“本機是由異能技師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製作的第一臺人型自律思考計算機——亞當·弗蘭肯斯坦。本機的目的是速捕盯上您的暗殺者。暗殺者的名字叫魏爾倫,保羅·魏爾倫。”

“魏爾倫?”聽到這個名字,中也臉色一變,“你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中也你認識他說的那個人?”

“那是個暗殺者?”

“他剛才說了什麼計算機?”

年輕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問道。

亞當站起身,帶著認真的眼神,說道:

“中也先生,單憑您一個人是無法擊退魏爾倫的,所以本機才會被派過來。他不是普通的暗殺者,他是暗殺王,暗殺王保羅·魏爾倫——也是您的兄長。”】

【滴——】

【現請特邀嘉賓——魏爾倫先生出場!】

舉座震驚。

如果說之前因為沒有螢幕中的亞當和魏爾倫他們還可以自欺欺人,認為異世界終究有區別,而現在主要人物魏爾倫出場了,面紗掀開,世界的真實裸露在眾人面前

江戶川亂步唯恐天下不亂笑道,“混蛋首領先生,你的計劃破產了哦~”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江戶川的話語透露的含義十分明顯,世界沒有不同,只是有人攪亂了命運的針腳,他們都是他指下的傀儡。

一道高挑,好似裹挾風雪而來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魏爾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