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怕醒的不是時候。

聞翊宵抱著腦袋一縮,裝模作樣地打起瞌睡來,可趴下還不足三息就被懷聰扭著耳朵拎了起來:“起來,在師弟面前裝睡,害不害臊?”

行簡橫起窄刀,打的滿頭大汗:“好哇,你們兩個都在裝睡是吧,我不幹了!”

那鬼差被突然橫來的一腳踹的措不及防,行簡把刀一擱,直接撂攤子不幹了。

他罷工了!

聞翊宵則還想試圖挽回一下:“師弟呀,咱們幾個當中就數你最能打,只要撐到子時三刻,五師弟定然安然無恙。”

行簡半信半疑地冷哼一聲:“當真?”

聞翊宵點頭如搗蒜:“比真金還真。”

少年之間的信任大抵就是你說什麼我便信什麼,尤其是像行簡這樣智商間接性線上的少年。哪怕被這兩位狡猾的跟狐狸似的師兄從小騙到大,當面對困境時依舊會選擇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們。

“轟~”整個山峰一顫,屋內的屏風也跟著抖了幾抖。

“怎麼了?敵人攻進山門了?”聞翊宵瞪著大眼四處掃著。

懷聰看著屏風沉思了片刻,“興許是師妹煉丹炸爐了。”

行簡縮縮腦袋,一把拽住要跑的兩隻鬼,正當他重新立起刀打算把這兩個漆麻黑的玩意兒打出去時屏風後忽然傳音而來:“無需子時三刻,已經救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聞翊宵和懷聰神同步地跨步上前一左一右用捆仙索套住了它們,然後步子一跨,擋在大門前,徹底斷了那兩名鬼差的後路。

屏風中間逐漸虛化,形如水波一樣連通內外兩界,時鳶緩慢踏著步子走了出來,手指輕釦在唇瓣前,淺淺地打了個哈欠。

“神醫啊,神醫。”突然破窗而進的腦袋把眾人嚇了一跳。

“師父,你怎麼又不打招呼就進來了?”聞翊宵莫大苦深地往後退了一步。

符融搓搓手:“我這不太興奮了麼……再說了,我進來了麼,我半個身子還在外面呢。哎呀,不說了,外面那倆玩意兒又爬起來了。”

懷聰扶額:……我們現在換掌門還來得及不?

“來了四名鬼差?”時鳶一挑眉,注意到了多出來的兩名鬼差。

行簡頷首:“這兩個武功不錯,就是錘不死。”

“哎呀,乖徒快來幫忙,你們的人肉樁子跑了。”屋子的大門忽然就被一隻紅色的大撲稜蛾子一腳踹開了,又嚇了屋內幾人一大跳。

這一嗓子吼的屋內那兩名鬼差渾身打了個冷噤,這青雲宗都這麼可怕的麼?

懷聰攏了攏袖子,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沒事,去年抓來的幾隻豬妖還活著呢,最近可以拿他們練手。”

“不行,我還想著養肥了今年過年包肉包子吃呢。”聞翊宵抱著膀子第一個不同意。

懷聰翻了個白眼,一拍聞翊宵腦門兒:“你腦子裡是不是隻有吃的?”

“還有錢。”行簡抱著刀補了句。

“四師兄,你剛打完鬼虛不虛弱啊?”時鳶一拍行簡肩膀,陰惻惻一笑。

符融搓手望天:“我出去透透氣……”

時鳶順手把那兩名鬼差丟了出去:“拖出去,埋了。”

行簡作勢要逃:“埋人?我擅長啊。”

“還是我來吧,”符融搶先一步去扯那兩個瞪著驚恐大眼的鬼差。

屋內的空氣有點焦灼,事態逐漸由一個扯腦袋一個扯腿的兩個莽夫演變成了四個莽夫,誰也不讓誰,扯的不分上下。

鬼生悲慘啊,時鳶扶額苦笑。

“你們誰都別想逃,”時鳶眉頭一動,不鹹不淡道,“掌門埋人,二師兄去做飯,三師兄去給五師兄渡氣,四師兄跟我去砍個人。”

聞翊宵瞪大了眼睛,聲線提高了幾分:“渡,渡……渡渡氣?”

時鳶回瞪一眼:“想什麼呢,渡靈氣!”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最好做十全大補湯,連三師兄那份兒也一起做了。”

懷聰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說話,一甩袖袍,身姿傲然地就進了屏風。聞翊宵眨巴了下眼,飛也似地跑去了伙食房,得虧不是幹砍人的活兒,不然,不死也得瘸條腿。

照師妹那性子,不把那要害人的幕後主使打成殘廢就是輕的了。

也許是斷子絕孫……

走在路上的聞翊宵不禁打了冷戰,太可怕了,還是去熬湯吧。

劍首峰一向安靜的很,可今天晚上這峰頭的屋子裡卻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可怕的很。

“啊~,我真的好虛弱啊師妹。”

時鳶嫌棄地抽開腿:“別喊了,我嫌丟人。”

行簡摁住抖著身子的刀,拼盡了生平最後一絲倔強來商討:“要不明天去砍,這大晚上的多冒昧啊。”

時鳶不鹹不淡地撩起眼皮:“你不行?”

“……”抱著刀的少年默然地停頓了片刻,然後抓抓腦袋,“我好像要破境了。”

這個世界的境界共分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琿元(內分小乘,大乘境)、遊仙,元仙,真仙這九境。

有人三年破一境,有人卻一年破三境。

像青雲宗這群非人類破境就像喝涼水一樣簡單。

破境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時鳶卻莫名地警惕了起來,她一把扯過行簡,祭出飛行法器就要下山。

“掌門,我帶四師兄下山一趟,可能過幾日才能回來,這幾天不用做我們的飯了。”

正在後山埋人的符融頓了頓,憤懣地把手裡的鐵鍬一扔,剛好砸在露出的半個腦袋上,“怎麼剛回來又跑了,跑就算了,還把我愛徒擄走了,簡直不像話。”

露出的半截腦袋動了動:“要不我們幫你追回來?”

符融一鐵鍬拍下去:“我在埋人呢,你們能不能專業點?”

青雲宗有三大絕學,拐,騙,埋,這三樣絕學從祖師爺那兒傳起一直傳到現在,先不說弟子掌沒掌握三大絕學的精髓,掌門率先垂範!

誰能有他厲害,一拐一個劍道天才,一騙一個玄門第一,閻王爺都不敢這麼拐騙。

埋完後符融還特別禮貌地給他們立了塊碑,寫了墓誌銘,至於那板子上了寫了啥那兩名鬼差半夜從墳堆裡爬起來一看,背後冷汗涔涔。

黑臉的鬼差看了看,“……月月人又一足各走好?”

白臉啐了口唾沫:“是朋友一路走好。”

“他人還怪好的嘞。”黑臉鬼差搓搓手,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不死心拿起自己吃飯的傢伙——鐵鏈子,雄赳赳氣昂昂朝劍首峰跑去。

竹軒內的光很暗,幾截粗短的蠟燭搖曳著火光,一扇閃著白光屏風立在床頭,隱約間還能看見屏風後的人影。

屏風內,冬夏端坐在丹爐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丹爐內正在煉化的草藥,掌心的靈火時收時放,對於每種藥材所需的火候控制的相當精準。

看的青木目瞪口呆。

一群天賦狗。

原來天賦高真的可以當飯吃,修行事半功倍不是。

懷聰剛給盛寧渡完靈力,懶洋洋地將手攏在袖子裡,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來來來,喝湯。”聞翊宵端著熬好湯走了進來,進來時還往外踹了一腳,緊接著就能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叫喊聲。

極為悽慘。

懷聰接過湯碗,摁摁眉心:“放塊糖。”

聞翊宵吹了吹:“你那碗放過了,知道你不愛吃苦的。”

懷聰將碗裡的湯一飲而盡,斂起眸色,頗有心事般的給盛寧蓋好被子。

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

你的仇,師兄替你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