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首峰上,一名穿著鵝黃色衣袍的少年正端坐在一方石桌前慢慢地品著茶,眉眼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愫波動。

身後的竹屋前站著兩名的符兵,盛寧則坐在門墩子上左瞅瞅右瞧瞧,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還要去後山餵豬呢,看這麼緊幹嘛?”

聞翊宵一口茶嚥下肚,隔空敲了下盛寧的腦袋:“你腦子燒壞了?信不信你前腳剛走後腳就被白衣教的人給擄走了。”

盛寧縮縮腦袋:“擄走正好,省的麻煩你們了。”

石桌旁的少年將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眸光沉沉:“所有人都希望你活下去,所以,師兄我也同樣希望你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當年你下山師兄攔不住你,如今你想自我了結,師兄無論如何也要攔住你。

年少時,誰又曾相信這世間真的有別離。

可當他半隻腳踏進黃泉路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這世間有許多事就連神都是身不由己,更何況他們不過是一介凡人。

他的衣袖下壓著一張白花花的紙,空白的紙上只寫了八個大字:

府下蓑衣,追辛舍魂。

蓑衣,追辛……聞翊宵緩緩閉上了眼,他想了幾天幾夜都沒想清楚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怎麼長命百歲啊,我的雙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冤魂,保不準哪天就像薛家一樣莫名其妙地就沒了,這種事誰說的準呢。”盛寧訕訕一笑,眸裡的光已經散了,不似當年那般滿眼都是山光意氣。

那時的他,和行簡很像的。

聞翊宵倏然怔忡了幾秒:“你剛剛說什麼,薛……薛氏?”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盛寧忽然擰起了秀眉,抬頭看向空中密密麻麻的白流星,臉色頓時一變:“師妹果然神機妙算。”

石桌前的少年慢吞吞地站起身,不鹹不淡地撩起眼皮掃了一眼停留在半空中的白衣教的飛舟,頭一昂朗聲道:“這個人,我護定了。”

飛舟上頓現幾名白袍子老者,他們長袖一擺,厲聲道:“難道你們青雲宗要放任煞星禍害整個玄門嗎?”

“我師弟是不是煞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天你們想帶走的人帶不走。”聞翊宵右手一翻,祭出百來張符篆齊齊拍向半空,一道巨大的屏障頓時就籠罩了整座山峰。

與此同時,符融碗裡的香已經燃了一半了,與聖清真人鬥法的少女依舊笑吟吟的,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時鳶抬眼看了看門外頓現的金光,笑道:“看來我猜對了。”

懷聰一頓歷神棍:“我去幫忙。”

話音剛落,數百名白衣教弟子忽然飛入膳堂,團團圍住了懷聰,利刃出鞘,不見血的劍終究還是差了幾分火候。

一記只能看見的殘影的棍法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柳約頓時屏住了呼吸,他只覺得耳邊的風又快又戾,根本看不清此人出招的方式,難道這就是那一棍擊退三千軍的威力嗎?

出棍的卻不是懷聰,而是一個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小弟子,那人手執一長棍閃到了懷聰身側,笑道:“師兄先去,我來練練手。”

青雲宗,當真不愧是玄門第一宗門,隨便單拎個弟子出來都是絕殺的存在。

懷聰執棍回禮:“多謝,回頭師兄請你去紅悅府吃烤鴨。”

那少年歪了歪頭:“一言為定!”

時鳶開了嗓:“小聿呀,你若是打贏了師姐也請你吃烤鴨,怎麼樣?”

鍾聿點點頭:“師姐想讓我怎麼打?”

原本盤腿坐在地上的綠衣少女忽然站了起來,然後指著其中的一個人:“打他!”

執棍少年頓了頓,轉瞬之間就舉起了手中的玄金鐵棍朝時鳶指的那個人猛然打去,長長的棍棒甩起,砸在地上擦出一道道長長的火花,合著吹來的疾風招招劈開飛來的劍勢,手中的棍子也順勢飛了出去,一擊定住那人的腹部,鍾聿一個回身握住了離手的棍子,習慣性往後一甩,又背到了身後。

謝辛樓和柳約只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於情於理,他們今天都不該動手的,再者,對面還坐著一個大佬,出手也是被秒殺。

行簡忍不住感嘆:“有三師兄當年一棍擊退三千軍的風範了。”

被鍾聿打退的那人一個踉蹌就滾到了地上,然後兩眼一翻,死了。

鍾聿眨巴著眼,渾身一驚:“這麼不抗揍,我留手了呀。”

“不是你的問題,”時鳶笑吟吟地走到了那人跟前,隨即扒開那人的眼皮瞅了瞅,道,“因為他本來就不是活人,靈力耗盡,枯竭了也正常。”

“不是人?”柳約一驚,下意識看向閉著眼的虛影,“我們宗門怎麼可能會有邪物。”

謝辛樓看著那具逐漸氧化枯竭的屍體不禁沉思片刻,“或許是邪教中人混進了我宗,待我日後查明定會給諸位道友一個滿意的答案。”

時鳶卻看破不說破:“眾所周知,邪教已滅教多年,雖有殘部隱藏在玄門但晚輩聽聞你們白衣教招生均是由門內長老推選,若想查明因果何不從推選人入手?”

“真人覺得我說的在理嗎?”時鳶眯了眯眼,轉頭看向閉目的虛影聖清。

虛影聖清倏然睜眼,隨即吐出一口靈氣狀的鮮血來,眼眸微抬,看向了時鳶:“時道長說的在理。”

行簡抱著刀欣慰一笑:“那是,我師妹上能算星象變化下能算生死輪迴,連你上輩子是幹啥的都能算出來呢。”

時鳶頓時就斂起了笑:“別吹,當心牛皮吹破了,我最多能算出他八百年前是個啥。”

聖清的眉頭動了動,他捋了捋鬍子,道:“巧了,貧道方才算出時道長生來涼薄,道長雖醫術高超,恐命不久矣呀。”

咱們的時老闆生來就有著一股不服輸勁兒,她脖子一梗,頗有點不服氣道:“你左腳有兩顆痣,準不準?”

“準!你在街上流浪過三年,還待過窯子,準也不準?”聖清也不服氣,嚷嚷道。

“我算你,我算你原本有六根手指,後來砍了一根,準不準?”

正在喝茶的符融一口茶都噴了出來,這個真人竟然生來六指。白衣教眾人聞言也是一愣,因為在他們看來六指人是不能修仙的。

可說到底這位時家二小姐竟是時家撿來的,以前竟然還待過窯子,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大新聞,吃瓜竟吃到自己身上了,也算是玄門一大奇蹟了。

比起上面這個,時鳶這個大料才是最讓人震驚的。畢竟,誰家好姑娘年紀輕輕就失了清白?

惱羞成怒的行簡拔刀就抵住了虛影聖清的咽喉,“汙人清白,虧我還敬您是玄門宗師。”

符融更是一掌拍碎了吃飯的木桌,厲聲喝道:“鍾聿,送客。”

時鳶倒是不氣,眉頭一挑,看向了聖清:“你不是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