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的聲音響個不停。
夏光耳朵很聾，經歷過一場爆炸之後，耳朵彷彿失鳴了，什麼也聽不見。
只有嘎吱的聲音。
我在哪裡？
雪地上面，冰川融化，太陽昇起，明媚的陽光投下來，照出了一個人影還有一個木簪子。
女孩朦朧的睜開眼睛，睫毛長卷，投下了一排暗影，她摸著腦袋，手臂處的觸感讓她渾身緊繃。
她慌張的打量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她這才低下頭，看那個物件。
奇怪，是一個木簪子。
她有點不解，張嘴想喊人，她又突然想起來，周圍沒有人，只好作罷。
女孩嘆了口氣，輕聲說：“你和我一樣都是被人拋棄，既然沒有人要你，那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掌心的木簪子輕微的晃動，女孩疑惑了一下，而後又搖頭，應該是自已的手沒拿穩。
她仰頭，睫毛垂個徹底，但是還是擋不住烈日，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啊。
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女孩蹣跚著步子，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
夏光眨巴著眼睛，搖頭晃腦，嘟囔著：“爸爸媽媽今天回家了嗎？”
她歡喜的推開門，將木簪子放到口袋裡面，一臉笑意。
眼前卻是一個男人。
她立馬驚恐起來，瞳孔都是害怕，步子也暫停住了。
座位上的男人這會兒才懶散的抬起眸子，若有若無的打量了幾眼，隨即，移開了視線。
夏光這才放鬆下來，抬起步子就是往房間裡面走，一道疏離慵懶的聲音響起。
“夏同學，不招呼我一下？”
他的聲音彷彿冰冷的毒蛇，嘶嘶的拉扯她的耳膜，身背後發涼，指腹緊緊掐住。
轉身就走，絲毫不停留。
座位上的男子微怒，大步流星向前，抓住女孩的手腕，觸感很涼，夏光想甩開，卻被人握的更緊。
夏光抿唇不說話，那人惡劣的捏她的手腕，明明沒有說話，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撩撥。
天生一對桃花眼，眯眼的時候，愛意彷彿不會盡，似笑非笑的時候最磨人，比如現在。
他就是有足夠的耐心，薄唇抿緊，眉骨上挑，把那一股痞勁發揮的淋漓盡致。
夏光敗下陣，輕聲的說：“鬆手。”
給他一個臺階下，這個人倒耍起了無賴。
他俯身靠近她，鼻尖差點碰上，溫熱的呼吸殘留在兩人之間，“夏同學，我要是吻你，你是不是要說松嘴啊？”
他的聲音搭配淡淡的嗓音，說成是蠱惑人心也不過分，但是這個人，夏光討厭。
她強硬的甩開他的手，沒什麼表情的說：“我去給你倒水。”
聿時看著好學生走進廚房，勾起了唇，這好學生就是有個性，比那些女孩好玩太多了。
他的眼睛又開始了半眯，這種狀態下，就跟獵人舉槍瞄準獵物一樣，起初是找尋目標，然後是欣賞，等厭煩了，再開槍。
這不，獵物出現了。
女孩慢吞吞的將水杯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一句客套話也懶得說，轉身就是走。
顯而易見就是，自已喝完這杯水，就滾出去。
聿時手指骨敲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夏光的腳步一頓，耳朵後動，她總覺得這個人在警告她。
停留住，她抬眸，正好看見旁邊的櫃子上面有一摞書，眸子閃了幾圈光，轉身走到了櫃子處。
他的視線盯住女孩的背影，心底的煩悶越發的重，這姑娘給他的是一次性杯子，看來，挺討厭他的。
四周挺安靜，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的轉動，女孩安安靜靜的踮起腳尖，懷裡抱了一摞書。
一次性杯子孤零零的躺在那裡。
至於水，早就不知道被某人甩到了哪裡。
少年垂在一側的手背上面，紅了一片，不止這裡，褲腿上面也濺上了幾滴水漬。
好學生挺會裝的，給他倒熱水，大夏天的，給他喝熱水，有種！
他乾脆也不忍了，討厭就討厭，反正本來也是要讓她討厭。
這時，窗外的陽光溜了進來，透過視窗，灑了一室的亮點。
夏光跑到了二樓的陽臺，躲在一角看書。
聿時在一樓掃了一個遍，都沒有找到人影。
咬牙，舌頭頂了下後鄂，若有所思的盯著樓梯，良久，大腿一邁，上了二樓。
他吃準了整個房子，都是她一個人住，所以才毫無顧慮的上了樓。
天光洩下來，把樓梯也染上了顏色，溫馨的氣氛一下子形成，有那麼一瞬間，聿時有點退縮。
他想起來，前幾天在酒吧跟三三兩兩的酒肉朋友喝酒，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欸，你們知道這附近的一座房子嗎？”
“房子？誰關心這種破事，你喝多了吧。”
沒有嬉笑幾句，那人義正言辭道：“哎呀，重點錯了，是那個好學生。”
酒氣酔燻，話語也帶上了醉態。
“你是不知道長的多麼好看。”
旁邊的人踹了他一腳，“有多好看啊，我看你就是喝多了酒，說大話呢……哈哈哈……嗝……”
周圍的人笑成一團，嘲笑這兩個人的酒量。
不知又是誰，又說起了這座房子。
聿時興致缺缺，悶頭喝了一瓶酒，濃度不高，應該沒有醉。
他有點記不清玩笑是怎麼開的了？
大概是他聽煩了，無意間說了一句，“真有那麼好看？”
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聿時也不躲，就那麼半眯著眼睛。
旁邊坐著商駱，帶頭起鬨道：“欸，聿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不去”。
“不是，離你家這麼近，你居然都不知道。”
“滾！老子需要知道什麼？”
商駱勾住聿時的脖子，用力壓了一下，同時低聲說：“晚上，哥哥帶你去瞅瞅啊！”
聿時反手給他一拳，覺得不過癮，又揮了一拳，這才沒了火氣。
然後，低頭悶聲喝酒，耳膜處轟隆，酒吧的樂隊不知道唱的什麼，吵的慌。
有其他人起鬨，探著腦袋，張大了嗓門，“商駱，跟聿哥說什麼悄悄話呢？”
“害的白白遭受了拳頭，這值當嗎？”
一杯酒遞過去，商駱碰杯，笑道：“說人家姑娘家的話，怎麼？想聽？”
那人怯弱道：“不敢不敢……”
後面玩的有點嗨，玩的是I NEVER遊戲，抽到的人說了一句，“我從來沒有跟好學生談過戀愛”，說著，像是怕不妥，又補了句，“又把人給甩了”。
有人勾肩搭背道：“呦，這怪狠啊。”
那人也懟回去，“管用就行，你他媽的不還得喝酒。”
果然，每一個人都喝了酒。
有人不服氣道：“我下次……也去……找個好學生……”
話說的斷斷續續，然後醉了，又是一場大笑收場。
燈紅酒綠很快收尾，各自拖著身體滾回家。
這也是這群名為少年人的最後聚會，畢竟，要各奔東西了。
商駱勾著聿時的脖子，酔燻著臉，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我告訴你聿時，你知道為什麼人家把你甩了嗎？……”
聿時不和酒鬼說話，抿唇。
商駱這會兒來勁了，趁著酒瘋，將聿時晃了個暈，嘴裡喋喋不休道：“……你知道……為什麼嗎？……回答我……嗝……”
聿時冷了下眸子，壓低了聲音，“不知道。”
他真是懶得搭理，胸腔更煩悶了，這傢伙，哪壺不開提哪壺，聿時真想揍他。
“因為……”商駱傻笑道：“因為……你……不討好學生的喜歡。”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有一天……竟然也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你。”
聿時嗤笑，就那，算好學生。
路燈下突然有了個人影，姑娘穿著一身白裙子，安安靜靜的站在燈光下，垂著眸子。
聿時被吸引了過去，好學生，也該是這種才對。
同時，聿時和姑娘的視線相撞，姑娘的眼尾微揚，眸子乾淨的能滴水，一副不諳世事的表情。
聿時喉結滑動，今天的酒喝多了，怎麼還耍起了流氓。
商駱一看見人影，就跑過去，跑的飛快，聿時沒攔住，人家一頭栽進去女孩的懷抱。
他站在對面，只能看見女孩低頭，小聲說著什麼，商駱附和幾聲，將腦袋埋的更低了。
聿時掏出來了打火機，從口袋裡面摸出了煙，啪嗒一聲，菸頭引燃，嘴裡撥出了一團煙霧，手指猩紅明明暗暗。
整個人躲在煙霧之下，距離路燈不遠不近，淡淡的光線投在他身上，更顯得霧氣朦朧。
他看見，女孩拖著商駱的身體，往回走，商駱硬賴著不走，嘴唇貼在女孩的耳畔，不知道說著什麼。
聿時罵了句，轉頭碾滅菸頭，一身煙味跑過去，將醉鬼一把拉開，手臂扶住商駱，神色淡淡。
對面的女孩沒什麼反應，視線都沒有落在他身上，直直盯著商駱。
聿時瞧這架勢，得，自討沒趣了。
人家兩情相悅他去搞什麼亂。
聿時身上菸酒味刺鼻，隔著很近的距離，越發濃烈，就像一罈好酒，越是靠近，越是濃，讓人心窩生癢。
女孩低頭，小聲說：“他，我來扶就好了”。
聿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自討沒趣道：“你扶的動？”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女孩的耳朵紅了。
還挺害羞一姑娘。
聿時也沒吊著人，直接說：“家住在哪裡，我幫你送過去。”
女孩搖了搖頭，眸子亮的勾人。
他懶洋洋笑了，胸膛都在震動，“怎麼？還怕我拐賣小孩？”
女孩咬住下唇，直接上手“搶人”。
聿時眼尖的發現，大手一擋，露出了酔燻的桃花眼，勾著笑，“呦，還搶人”。
他笑意少了幾分，女孩鼻尖的菸酒味又開始濃郁了起來，她很不適應，偏頭躲過去。
“他是我弟弟，你是他的什麼？”
女孩一怔，有些猶豫，躊躇了好久，也沒說話。
在聿時看來，挺內向一姑娘，他的良心有點疼，剛準備松嘴，就聽見她說。
“他是我哥哥”。
聿時剛松的嘴唇，挺疼的。
這傢伙什麼時候有了個妹妹，還這麼……這麼花言巧語。
聿時覺得這姑娘在這說謊話呢？
不由的說了一句，“年紀輕輕，別說謊？”
女孩手指攥緊，咬著下唇，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欺負姑娘了，雖然他的風評是不太好，但是向來也不背鍋。
聿時鬆了手，說：“你不是要扶嗎？給，自已扶。”
女孩接住商駱，商駱順勢倚靠在她的肩膀上，這傢伙？裝醉呢？利用哥們給這追姑娘呢？
聿時氣不過，姑娘家的威脅他也就算了，這傢伙居然也威脅他，要是能算，他的名字倒過來讀。
他上前，拉起商駱，商駱不順勢靠在他身上，反而站得筆直，女孩的眼睛都睜大了。
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聿時更覺得，商駱真不是個東西，這姑娘滿十八歲了嗎？就開始拉著不學好。
女孩手指戳商駱的口袋，慢吞吞說：“商駱哥哥”。
嘖，這稱呼，這傢伙口味……
商駱沒有反應，裝的還挺像。
聿時手指戳女孩的臉蛋，漫不經心地說：“怎麼不叫我哥哥呢？”
女孩頓時一僵，手指都開始顫抖了，整個人沉悶，渾身上下都露出恐懼。
聿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商駱眼睛猛得睜開，推開了聿時，二話不說，抱著女孩就是跑。
這酒鬼不裝了？
“商駱，不裝了？”
商駱一臉的慌張，瞳孔都收縮起來，手指小心翼翼的碰女孩的手心，女孩僵硬的身體有所緩和。
他鬆了口氣，轉身說：“沒什麼事，今天早點回家，別纏著我家妹妹。”
“你家？”
聿時發問的突然，商駱表情一僵，然後自然的不行摟著女孩的肩膀，輕聲哄道：“乖，這位是哥哥的朋友？”
女孩瞳孔一怔，牽住商駱的手掌，不去看聿時。
商駱輕鬆的說：“姑娘不想搭理你，走啦。”
女孩乖巧的跟商駱走了，走到一半，那裡光線很暗，她突然回頭，說：“哥哥再見。”
商駱俯身靠近她的臉蛋，樣子親暱，聿時的耳力其實不好，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姑娘一轉頭，他就聽見了她的聲音以及錯亂的心跳。
聿時勾唇，突然覺得找個好學生談戀愛也不錯，至少聽話。
只是……
只能大學找了。
沒過幾天，聿時就再次遇見了那個姑娘。
那時他剛打完籃球，沒辦法，女朋友分了，只能自已去買水喝，想著，他的心裡總算懂之前一大堆人心酸的心情了。
他在一排飲料面前，陷入了選擇，突然聽見一道溫吞的聲音。
“爺爺，我就要這些。”
“夏夏多拿點，爺爺不跟你要錢。”
“不用了，謝謝爺爺。”
他抬頭的瞬間，姑娘正好蹬嗒著小腿，跑遠了。
聿時去付錢的時候，今天他付的是現金，老闆好奇的問了句，“今天不掃碼啊？”
聿時沒什麼溫度的說：“沒帶手機。”
他看見門口有一個賣西瓜的爺爺，像是無意間提起，不是故意諮詢，他說：“老闆，你們店裡怎麼不賣西瓜啊？”
老闆支吾道：“欸，小夥子想吃西瓜啊？”
老闆指了個方向，是聿時剛才停留的方向，“那裡有賣的，想吃的話，可以去買，都是新鮮的西瓜。放心購買。”
老闆見聿時沒有反應，又說起了八卦，人總是這樣，總愛有意無意說八卦，尤其是當有人不知道的時候。
“那個老爺爺經常到這裡賣西瓜，知道為什麼不？”
聿時當然不知道，他也沒吭聲，老闆也不給他機會。
“他家的孫女喜歡吃西瓜，但是又不敢出來買，所以他只好自家種點，一是掙點錢，二是讓孫女經常出來轉轉。”
孫女？
她住在這附近嗎？
聿時忘記自已最後怎麼出來的，就像那晚酒吧，忘記怎麼喝醉了一樣。
沒來由的，一切都沒有源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