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精神病患者(一)
怪夢編年史:宿命與幻象的交織 執意書雲 加書籤 章節報錯
金文出生於九十年代的普通農村,村裡的房子大多是土磚瓦房,田野一望無際,她的父母都是農民,儘管家境並不富裕,但她滿足於這平凡而寧靜的生活。
夏日的農村田野,陽光燦爛,微風裹藏著陣陣稻香,金文和一群小夥伴在田野間追逐,攀爬果樹。
玩累了後,他們又來到了村頭廢棄已久的磚窯洞裡探險,幾人在洞裡追逐打鬧,塵土飛揚中的窯洞裡充滿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孩子們玩得正歡時,一條蛇突然從暗處洞口鑽出,將金文堵在了洞穴的深處,其他孩子們嚇得四散逃竄,只有金文一人被蛇擋住了去路,無處可逃。
“救命...救命啊!”金文驚慌失措的尖叫著,但蛇似乎更加激動,它的舌頭不停的吐舔威懾,似乎隨時都會向她襲來。
千鈞一髮之時,一個笨拙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出現在洞口,那是村裡的呆子小胡,一個口齒不清、四肢不協調,但心地善良的人。
他聽到了金文的呼救,拖著沉重的步伐跑了過來。
“別...怕,別怕有我在,嘿嘿...”小胡的話雖然不清晰,但他的心態卻很穩定,他笨拙的撿起一根樹枝,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挑那條蛇。
終於,蛇被挑開了,慌不擇路地逃離了磚窯洞,小胡轉過頭傻笑著,好像做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金文雖然擺脫了蛇的威脅,但看著小胡那迷茫而又滿足的表情,她心中不免有些發毛。
不巧的是,這時村裡的人跟隨著之前逃出的小夥伴的指引趕了過來。
“小鬍子,別衝動,可別傷害我女兒啊!”
金文的父親一見小胡,誤以為他有惡意,焦急的喊話,金文趕緊從小胡身後跑到了父親旁邊。
“爸,是小胡救了我,是他把蛇趕走了!”
金文的父親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小胡,他拍了拍小胡的肩膀,又換了一副姿態。
“小胡,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謝謝你救了我家小文。”
小胡傻笑,不知所措,他輕輕搖了搖頭,好像在說,這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村民們聚集了過來,聽說了事情的經過後,紛紛誇獎小胡勇敢善良,金文的媽媽抱住了女兒,滿眼含淚。
“小胡哥哥,謝謝你。”
離開時,金文禮貌性的向小胡道了聲謝謝。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臺,將家裡的飯桌渲染成了橙黃色,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今天的飯菜似乎比平時更香濃,但金文的心思卻不在餐桌上。
“爸,媽,今天救我的小胡,是天生的呆子嗎?”
“是的,小胡他是先天性的,出生時就有些反應遲鈍,四肢不協調。”
父親放下了手中的碗,點了點頭,媽媽也搭上了話茬。
“很多人都叫他呆子,可他其實心地很好,只是...”
“但我覺得小胡好像可以正常思考,他今天救我的時候,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樣,只是行為舉止和我們不太一樣,為什麼大家還要叫他小呆子呢?”
“可能是因為大多數人只看到了他表面上的怪異,沒有去了解他內心吧。這個世界很現實,不符合常人眼中‘正常’標準的人,很容易就被貼上標籤。”
“是啊,你今天不也是給他貼標籤了嘛,要不是女兒解釋,估計你都上手了,但今天小胡確實做了一件大家都沒想到的勇敢事,或許這會改變大家對他的看法。”
母親的話讓飯桌上的父女二人陷入了沉默,爸爸尷尬的嘆了口氣,金文低頭思考著。
十多年的時光匆匆流逝,金文已進入了大學專攻醫科,大一暑假,她回到了這個充滿回憶的小村莊,卻沒想到迎接她的是一件震驚全村的悲劇。
小胡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而他的母親突然離世了,只留下了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
小胡平時呆呆傻傻,他母親也習慣了一人獨處,與外界沒什麼交集,所以村裡人對他們母子倆的生活狀況並不是很關注。
直到這天,一位熱心的大媽發現小胡開始到處乞食,舉止異常恍惚。
擔憂之下,大媽決定探訪他家,沒想到發現了令人心酸的一幕:小胡的母親已經去世多日,屍體已經開始發臭。
這個訊息瞬間震動了整個村莊,大家紛紛表示要為小胡母親的喪事盡一份力,金文的父母也積極參與,幫忙安排後事。
就在小胡母親的喪事按部就班進行時,全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胡身上。
人們都想看看,這個一直以來被認為呆傻、不正常的小胡,會如何面對母親的離世,然而,小胡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安葬當天,小胡並沒有大聲哭泣,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極端的悲傷情緒,他就靜靜的站在墓地邊,目光空洞,臉上沒有淚水,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深深失落和孤獨。
即便在最後告別的時刻,小胡也只是默默的摸著棺木,嘴唇微微動了動,彷彿在低聲訴說著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
這舉動,讓在場的人都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心酸和不安,有人開始低聲議論,猜測小胡可能根本不理解發生了什麼,或者他的內心世界與常人迥異,無法用常理解讀。
但也有人看的更深,認為小胡的這種表現或許正是他對母親離世這一巨大打擊的深層反應,他的內心可能正在經歷著激烈的掙扎和痛苦,只是他沒有辦法像其他人一樣表達出來。
金文慢慢走向小胡,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肩上,想要給予他一些安慰。
“小文...”看到這一幕的父親想攔著,但又停下了動作。
小胡回過頭,那雙無神的眼睛看了金文一眼,似乎在那一瞬間有些許的清明,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反應,但金文能感覺到,自己的這個舉動,或許在某種程度上觸及了小胡的內心。
安葬結束後,村裡人經過商量,決定共同出資,送小胡去精神病院,希望他能在那裡得到更好的照顧。
然而,當村民們想要將小胡帶往精神病院時,他開始瘋狂的抗拒,不願離開。
金文再次來到了小胡身邊,她沒有直接強行勸導小胡,而是先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試圖感受他的痛苦與不安。
透過平和的語氣、簡單的說話和手勢,金文慢慢讓小胡平靜下來,讓他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境遇。
終於,在村民們的陪伴下,小胡被送上了前往精神病院的車輛,就在即將離開時,他回頭望向金文,眼眶溼潤,彷彿有千言萬語擠在喉嚨裡。
“我...我是正常人,不是小呆子,也不是精神病。”
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他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金文站在原地,望著小胡那遠去的身影,心中波瀾起伏。他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金文的內心炸開,衝擊著她的認知與世界觀。
作為一個準醫學生,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夠理解並分辨什麼是正常,什麼是疾病,然而小胡的這番話,卻讓她的自信動搖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金文不斷回想著小胡的眼神,那份無助、迷茫、渴望理解的目光深深刻印在了她的腦海裡,不知過了多久,疲憊與思緒交織,她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夢境是一個絢爛的宇宙,恆星閃耀,星系旋轉,而金文站在這宇宙的中心。
她看向四周,數不盡的自己並排站立,每一個分身都有著不同的表情與氣質,有的自信滿滿、有的憂心忡忡、有的眼中帶著深沉的思考。
突然間,無數個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飛速地分配到了各個獨特的平行空間中,金文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分裂和擴散,她的分身在不同的空間裡經歷著各種人生。
在這個平行空間中,一個自信的金文憑藉出眾的智商和情商成為了一名傑出的醫生,為無數病患帶來了希望;而在另一個空間中,一個痴傻的金文被人忽視,她在這個世界瘋癲的活著,被誤解,也被同情。
金文的意識飄蕩在這些平行空間之中,她看到了生命的無限可能性,每一個分身都是她,卻又都不是她,每一個生命都有其獨特的價值和意義,不論智慧高低,每個人都在經歷各自的人生輪迴。
隨著時間的流逝,平行空間的輪迴不斷演化,先前那智商情商高的分身變得痴傻,而那些被視作痴傻的分身卻又變得聰慧精明。
終於,當所有的分身都經歷了生死輪迴,金文的意識匯聚成一束光,穿透了所有的平行空間,返回到了她自己的身體中。
夢境開始瓦解,一股強烈的顫動過後,她的眼睛緩緩睜開,回到了現實世界。
從床上坐起的金文,臉上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開悟感,之後大學學醫的日子裡,金文不再侷限於傳統的醫學知識,她開始探索心理學、哲學和人本主義醫療。
畢業工作後,她甚至開始關注那些被社會邊緣化的群體,希望能夠為像小胡這樣的人提供更多的理解和支援,可就在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時,命運卻給金文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暴雨傾盆的夜晚,金文撐著傘,獨自一人沿著滑溜的街道匆匆前進,路燈在積水中映出一片片斑駁的光斑,雨滴不斷的從傘沿滑落,打在她的皮鞋上,發出細碎的響聲。
就在她全神貫注的踏上歸家之路時,一輛失控的汽車成為了她最後的記憶片段,而後一切都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當意識再次浮現時,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一層透明的繭緊緊包裹,令她無法動彈,甚至呼吸都變得困難。
在這不明所以的空間裡,時間似乎停滯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封閉的繭中度過了多少個黑白顛倒的晝夜,也無法知曉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改變。
在無盡的掙扎與艱難的嘗試之後,她聚集了最後的力量,猛然衝破了束縛她的繭。
掙脫出來的那一刻,就像是新生兒的初啼,弱小卻充滿力量,她倒在了多維空間投影之上,這裡光影交匯,好似蘊含了萬物初始的力量,一片永珍生機之勢。
緊接著金文被捲入了其中一個空間,視野驟然開闊到了極致,好像能夠看見這個宇宙所有的秘密,這個世界的底層規律在她眼前展開。
那些隱藏在現象背後的本質,那些構成生命和存在的基石,就像一幕幕神奇的畫卷在她面前緩緩鋪開!
她見證了星辰的誕生、生命的起源、時間的流逝、宇宙的膨脹與收縮。一切的起點與終結,生與死的迴圈,喜與悲的交織,在這裡都融為了一體。
這深邃的洪荒宙宇大道,無法言說的本源之力,都在她的心靈深處掀起了波瀾,讓她沉醉,讓她迷失。
她像一個飄蕩的孤魂,化身為了一個純粹的觀察者,窺視著宇宙的奧秘,感知著萬物的心跳。
而現實中的金文已昏迷了三個多月,她在醫院的病床上,靜靜的沉睡。
當她的意識終於從那無盡的空間之中歸來,回到那個受過重創的身體裡時,她發現自己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自由的說話,也無法隨心所欲的行動。
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她,目光空洞地盯著天花板,每當她試圖說出話來,呼喚父母,或是回應醫生的問題,嘴角的動作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
這天,醫院裡來了幾個學生實習生,在主治醫生的帶領下,他們來到金文的病房進行觀察。
“她受到了嚴重的腦部撞擊,這可能導致了語言功能的障礙,以及肢體協調能力的損失。”
主治醫生邊走邊向學生們解釋。
“那她為什麼會有那些不自然的動作呢?”
“哦,那些可能是由於她的大腦在試圖重新建立神經通路時產生的。但不幸的是,外界可能會誤解這些行為。”
學生們圍到了金文的床邊,看著她不斷的做著重複而無目的的手部動作,時而緊握拳頭,時而張開手掌,臉上偶爾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金文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內心湧起了一股無法言說的挫敗感,她想要呼救,想要讓他們理解她的處境,但是她的聲音卻像是被封鎖在另一個世界裡,無法傳遞出來。
“你看,她現在就在做那些動作。”
主治醫生搖了搖頭,指著她,向學生們講解展示。
“這些可以被理解為精神障礙的表現,儘管我們不能完全確定。”
聽到這裡,金文的眼中流露出絕望和憤怒,她的眼淚滑落在枕頭上,但她的身體仍不受控制地扭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