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鴛很意外，他完全想象不到程媽媽在房門口站著，有點不安，又像是等了他很久。還沒等他開口說話，程媽媽先喊了他一聲，倒不是阿鴛，而是沈鴛，有一種奇特的正經感在裡面。阿鴛馬上斷了寒暄的念頭，直接問道：“阿姨，你能告訴我妙妙不是你親生女兒的事情嗎？”
程媽媽看著自已的鞋子，一陣苦澀湧上心頭，她知道她的打扮和這裡格格不入，這裡的人通常穿紗布。棉麻，和電視劇演的那樣，都是很飄逸出塵的樣子，和這裡的情景完美契合。
她今天穿的是一條深藍色的旗袍，其實很顯氣質，她特別喜歡，最主要還是程妙妙喜歡，她在店裡試穿的時候特意和程妙妙打了影片電話，程妙妙一個勁地讓她買，還說她要是不買，就是浪費自已的好身材，還會傷程妙妙的心。
程媽媽笑著說她沒有合適的鞋子，程妙妙二話不說第二天直接回到老家，給她帶了這雙鞋子過來，她穿上一試剛剛好，無論是大小，舒適感，還是美觀程度，都很符合她的要求。那也是程妙妙這麼久特別開朗的一段時間。
這雙鞋子淡淡的藕粉色，上面繡了幾隻撲騰的蝴蝶，讓她也覺得自已要撲騰地飛起，即將要飛躍到幸福天地裡，畢竟那匆匆一瞥，她對阿鴛十分滿意，現在她仍舊十分滿意，阿鴛是個直爽的人，她很快就要飛躍到一種無法想象的安寧裡，那是兒孫繞膝的幸福。
她強迫自已儘可能站立得更挺拔一些，不管怎樣，她現在還是程妙妙的媽媽，她有必要樹立起一種丈夫娘對未來女婿的威嚴感。
她笑了笑，用手捋了捋額前的頭髮，開口說道：“妙妙的確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是在我家門口撿到的，因為她胸前有個小卡片，上面寫了一個妙字，我才給她取名叫程妙妙，一個妙是卡片上的妙，另一個妙是我喜歡她的日子能過得妙趣橫生。就是不知道她過得是否滿足了她親孃的期許。”
程媽媽抿了抿嘴，想繼續說話。卻發現嗓子很乾，發不出比較響亮的聲音，只好停止說話。她試圖從阿鴛臉上發現什麼，只看到阿鴛低頭沉思了一會，馬上抬起頭看著她，淡淡說了一句：“我剛見過妙妙親孃，是她救了我。”
程媽媽有些意外，他們還有這樣的緣分，看來親上加親不會是難事，就是妙妙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是抱養的事實。不過她現在這麼大了，經歷的事情也比以前多，想來總是會接受的。
“妙妙親孃長得和她很像吧？”
“挺像的，嘴巴和下巴特別像。她叫冷平。”
雨淅淅瀝瀝地小了下來，程媽媽凝視著阿鴛的眼睛，鄭重地問道：“你能保證以後會好好照顧妙妙嗎？”
阿鴛聽了一愣，他想程媽媽也許會問冷平什麼時候會來找妙妙，什麼時候會帶她走，她住的地方怎樣，妙妙跟她走了話以後方便聯絡嗎，結果程媽媽通通都沒問，而是問了這麼一個他意想不到的問題。
他有點緊張地看著程媽媽的眼睛發呆，突然想起自已墜崖時，程妙妙是有大聲對他喊過我愛你的，他回過神來，說：“我保證。”
“那妙妙親孃帶她走我也放心了，雖然那是她親孃。”程媽媽望了望天上快消散的烏雲，繼續說道，“我會告訴妙妙的，你先回去吧。”
阿鴛聽了點點頭告辭。
程妙妙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她媽媽站在床前，微微一笑：“媽，你是專門在這等著我呢。”
“你再躺躺，我是有件事情和你說。”
“什麼事呀？”程妙妙清醒過來，想不通媽媽鄭重其事的樣子是因為什麼。
“妙妙，阿鴛回來了，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麼回來的？”
“我……”一提到阿鴛，程妙妙就開始支支吾吾起來，眼神也有些閃躲。
程媽媽看她那樣，猜測阿鴛回來後，她應該是壓根沒和他說過話，估計是情怯，這麼小女兒姿態的樣子。
程妙妙還在臉熱，下一秒就被震驚地失語，她怎麼可能不是媽媽的女兒呢。可是程媽媽一臉的嚴肅與認真，根本不像作假。她再三確認，媽媽說的的確是“妙妙，我很抱歉，我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她想起身站起來，又動彈不得，身體所有的機能都被禁錮，四肢伸展不開，今天不是愚人節，她只好默默接受這個事實，問了一句：“那我親生母親呢？她……”
程妙妙發現自已根本不知道要問什麼，明明瞞了自已三十年，為什麼突然要告訴她這個真相，她親孃為什麼不要她，那媽媽有自已孩子嗎？她究竟該怎麼面對？平常接受，還是可以表現得歇斯底里，大聲嚷嚷我不接受？
又能怎麼辦呢？好多事情就這樣只能接受，可是心中的壓抑根本無法排解，自已的人生有些像是浮萍，漂漂浮浮，毫無根基。
她的面無表情多多少少刺痛了程媽媽，怎麼可以是這麼一副任人擺弄的模樣！程媽媽想不通，程妙妙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可以追問她為什麼，為什麼瞞著她，為什麼現在又告訴她，結果只是這麼一句，她的親生母親呢。沒什麼歡喜，也沒什麼哀慼。
程媽媽也不看她，自言自語起來：“妙妙，你從小到大，我沒太寵你，因為我一直認為要嚴格要求你，可是你過得並不如意，我其實很難過，不僅僅有我認為沒照顧好你，還有愧對你的母親，如果不是什麼特別原因，她怎麼捨得拋下你幾十年呢。”
“還好我還算看得開，只要你以後能過得好，有些挫折也不太要緊，誰的人生能一帆風順呢，總有坎坷與磨難。”
“你也不用想我的孩子呢，小符就是我親生兒子。你也不用擔心沒人給我養老送終。”
程媽媽的話徹底讓程妙妙驚呆住了，原來舅舅家的小符才是她的親生孩子，難怪以前媽媽見到小符的時候眼裡的目光總是那樣熱切，她還以為媽媽是重男輕女，為此還總是和媽媽鬧彆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