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上午，陰，陶毅的出租屋。
柯孑一見到陶毅心中產生的第一個感覺是難以置信。那場車禍，他們救出陶毅的時候雖然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但是大致有一個模糊的記憶這個陶毅是一個面板黝黑的胖子。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穿著寬大的黑色T恤，寬大的長褲，瘦得像一個女人。他留著絡腮鬍子，一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畏畏縮縮，戰戰兢兢。儘管他們是在房間裡，但是他還是一直戴著一頂大號的黑色漁夫帽。柯孑用手機偷偷拍了一張陶毅T恤的照片，那上面有一個她不認識的英文單詞“Split”。
“這是桂花香嗎？”林一夏一進屋就聞到了。
陶毅低著頭，過了好久，才緩緩地說：“對。”聲音極小，極溫柔，甚至有的顫抖。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柯孑想起了兒子柯崖，同時還想起的是周揚的話，“他是一個……看起來特別膽小的人，神經非常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他嚇一跳。然後，是他的眼神，就是那種對這個世界毫無眷戀的眼神，我就情不自禁地把那個加速的動作和自殺聯絡到了一起。”柯孑沒有看到陶毅的眼神，但是周揚其他的感覺此刻她也感受到了。
“你的房間收拾得好整潔呀。”自從偵辦這一系列的案件以來林一夏看到了很多骯髒不堪的房間，尤其是張實和王寶寶的，而眼前這個男人的房間，不僅一塵不染，而且所有的東西有擺放得整整齊齊，看起來彷彿沒人住過一樣。
依舊是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陶毅才回答：“是。”
“你認識吳芳芳嗎？”柯孑問道。
“……認識……”
“你們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的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你是怎麼找到她當你心理醫生的？”
“……她找我的……”
“什麼時候？”
“……兩年前……”
“那起車禍之前？”
“……對……”
“她是怎麼找到你的？”
“……我不知道……”
“車禍當時發生了什麼還記得嗎？”
“……困……不小心……”
“你對吳芳芳感覺怎麼樣？”
“……害怕……”
“為什麼？”
“……不知道……就是害怕……”
“白心然還記得嗎？”
“……記得……”
“你們是什麼關係？”
“……姐姐……”
“姐姐？她是你姐姐？”
“……姐姐……”
“那場火災……”
“……不……不……”柯孑還沒繼續問下去，陶毅就開始緊張得發抖。
“好，不問了。”柯孑環顧四周，“我看你房間裡有畫板和顏料，你會畫畫是嗎？”
“……是……”他逐漸平靜下來。
“可以給我看看你的畫嗎？”
“……完了……”
“完了？完了是什麼意思？”
“……完了……”
“畫完了？”
“……完了……”
“還是完蛋了？”林一夏突然插話。
“你的畫哪裡去了？”
“……完了……”
柯孑感覺似乎從他的嘴裡問不出什麼東西了：“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稍等……”和他說話的語速一樣，陶毅倒水的整個過程也是慢慢的。
他把水杯遞給柯孑，柯孑接的時候故意沒接住，水杯落下的瞬間，陶毅下意識地伸手試圖接住，沒來得及，摔碎了。
“不好意思。”柯孑起身收拾，心裡只浮現出三個字，“右利手”。
柯孑收拾之後，陶毅依舊在趴在地上尋找著玻璃碎片，儘管地板看起來已經非常乾淨。他最終也沒有找到任何殘留的碎片，起身去洗了手才又緩慢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不用手機是嗎？”
“……是……”
“為什麼呢？”
“……不喜歡……”
“你舅舅有對你做過什麼嗎？”
“……不記得了……”
“……我聽說你小時候喜歡玩火……”
“……喜歡……”
“為什麼呢？”
“……不知道……”
“白心然的死跟你有關係嗎？”
“……不……不記得了……”陶毅的身體再次顫抖。
這次柯孑看到了他閃躲的眼神，他在撒謊。
“柯隊，他看起來弱小得讓人心疼。”出來之後林一夏對柯孑說，“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就算了，指甲也修剪得平平整整，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生有那麼好看的指甲，還長得那麼白。”
柯孑點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你說，有沒有可能陶毅其實看到了那場火災發生了什麼？但是因為太過悲慘，他的大腦把那段記憶遮蔽了，之後，發生了車禍，他的記憶回來了，而吳芳芳就是在那個時候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柯隊，別的我不知道，但是就陶毅這樣的，我覺得不用什麼心理醫生，我都能把他給催眠咯。”
“或者，有沒有可能他才是這一系列兇案的主謀呢？”
“怎麼可能，他看起來可殺不了人，倒是可能輕易被被人殺死……”
“小夏，如果陶毅打扮成一個女人，你能看出來嗎？”
“……”林一夏仔細地回想著他的樣子，“還真不太容易看得出來……柯隊，你要這麼說，他的身高也是170左右誒。”
“是，可是，聲音不對。而且，兇手是一個乾淨利落的人，他的狀態，太不符合，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只是……”
“只是什麼？”
“關於那場火災，他撒謊了。”
“嗯？怎麼說？”
“他應該是知道當晚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好像很害怕，好像沒有辦法去回憶它……”
“所以他謊稱不記得了？”
“對，還是要盯緊他。”說著柯孑看了一眼不遠處停著的一輛白色私家車，那裡坐著今晨他們就派過來的兩名警員。秦雅婷和吳芳芳那邊也都派了警員暗中監視著。這三個人是他們目前唯一的線索，一個也不能落下，一點也不能掉以輕心。
“他這個房間給我的感覺也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裡奇怪……”柯孑掐掉煙，“小夏，給你個任務，你去見一下陶毅的舅媽，再瞭解一下情況。”
“好的，柯隊。”
“我有種預感，如果陶毅不是兇手，那他很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