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天前，夜裡9點左右，富洲，小雨。
趙佳玉走進小巷。
這裡是富洲市北郊的城中村，趙佳玉就在附近的一家手機專賣店裡做銷售員。不過今天不是下班回家，她剛剛參加完一個志願活動。活動在城區的一家電影院裡舉辦，面對的是一群特殊的觀眾——盲人。趙佳玉是其中一個影廳的講述人。她今天講述的電影是《當幸福來敲門》的國語配音版。在講解之前她把原片看了十六次，還蒐集了大量的影評，加深自己對電影的理解，剩下的就是不斷地練習。她一遍又一遍地試講，調整，從節奏到情節再到情感，每一個細節趙佳玉都不放過。為了保證最終的效果，她還請了自己沒看過電影的朋友先試講了一遍。她參與這個志願活動已經三年了，雖然不記得自己給多少盲人講述過電影，但是她記得他們的每一個笑臉和每一聲啜泣。這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
“姐姐，謝謝你，只要堅持下去不放棄，幸福會來敲門的對嗎？”一個盲人小姑娘把棒棒糖放到了趙佳玉的手心，她的聲音稚嫩，一下就擊中了趙佳玉，她瞬間就紅了眼眶。
“會的，只要堅持下去，只要我們不放棄，幸福也一定不會放棄我們的……”
趙佳玉心裡清楚，幸福並不一定會來敲門，可是她不願意那麼殘忍地告訴小孩真相。
“那我一定要特別仔細地聽才好，我可不想錯過了幸福的敲門聲……”小姑娘笑著。
很多時候趙佳玉都覺得不是她在幫助這些盲人，而是他們在治癒自己。
“我也一定要特別仔細地聽，這樣才不會錯過了幸福的敲門聲。”她告訴自己。
從市區轉公交回來的路很遠，但是趙佳玉一點也不覺得累。她戴著耳機哼著電影裡的旋律，回憶著和他們相處每分每秒，淋著小雨，雀躍著往家走。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命運會在今晚發生劇變。有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在趙佳玉上一趟倒車之前就尾隨著她了。
時間並不晚，城中村裡卻異常安靜，再一個拐彎趙佳玉就快走到住處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突然衝上來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拽到了旁邊的一座老式的木建房中。那套房子是一座危房，年久失修，早已無人居住。趙佳玉就是在那裡被強姦的。
被嚇到渾身癱軟的趙佳玉坐在冰涼的泥土地板上，腦子一片空白。
那個人已經倉皇逃走，她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周圍是一片黑暗，那一刻，她感覺自己是一個盲人。
她不記得自己在那裡坐了多久，只是感覺自己的耳朵似乎還是一直可以聽到《當幸福來敲門》裡的音樂，儘管她的耳機早已經在掙扎過程中被扯斷。
“姐姐，謝謝你，只要堅持下去不放棄，幸福會來敲門的對嗎？”她聽到了那個小姑娘的聲音，然後，她哭了，她終於哭出聲，她哭著，耳朵裡是那個小姑娘的聲音，腦海裡是那些盲人們在電影銀幕前閃閃發光的面龐。
“會的，只要堅持下去，只要我們不放棄，幸福也一定不會放棄我們的……”
她聽見了自己的回答，她摸到了口袋中的那顆棒棒糖。
“那我一定要特別仔細地聽才好，我可不想錯過了幸福的敲門聲……”
“不，我不能放棄……”
趙佳玉慢慢站了起來，她擦乾淨眼淚，穿好衣物，找到手機，開啟手電筒，緩緩走向走向外面。
當她站到巷子裡的時候，有一個大媽走過，她看到趙佳玉的樣子被嚇了一跳，“你怎麼了孩子？”
“沒事兒大媽，報警電話是多少來著？”
“她非常堅強。”法醫小羽對剛剛趕回來的陳奇說道，“證據全部都固定了，精斑、陰毛、塑膠的黑色拉鍊頭以及腳印。還有一條重要線索，她說她當時想喊叫，但是對方一直用手臂擋捂著她的嘴，她就全程咬著，一刻也沒有鬆開過，所以，犯人手臂上有咬印。我們在她的口腔裡已經提取到了犯人的血跡、面板組織等生物檢材，當然，也已經制取牙齒模型了。”
陳奇在之後的幾天裡展開了大量的調查，從趙佳玉的房東、相鄰的租客、附近的居民、同事到當天參加活動的相關人員，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證據確鑿，卻唯獨找不到嫌疑人，這讓陳奇無比困擾。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逮捕的魏華榮，手臂上赫然印著一個齒痕。
2
老黃拿著魏華榮手臂上的齒痕照片以及小羽提供的牙頜圖表，嘴上叼著煙。
“經過仔細比對，這個齒痕就是趙佳玉留下的，DNA結果明天可以出來。”小羽把剛泡好的泡麵放到老黃面前，“另外是足跡，因為這個魏華榮是赤腳，鞋型特徵之類的暫時無法判斷，不過可以確定腳碼數和現場留下的足跡是符合的。”
“鞋子我明天再去他宿舍裡找找……”陳奇轉向老黃，“吃點吧，你從烏縣過來到現在一口都沒吃過。”
“我先去審審他。”老黃起身離開。
陳奇和小羽對視了一眼，趕緊跟到了審訊室。
“去年一月底到二月初，你在哪裡？”
“我在學校啊，勤工儉學，打工咯。”
“在哪裡打工。”
“在炸了個雞炸雞店，就我們學校附近的那家。”
“過年都沒回去嗎？”
“沒回去。”魏華榮斜靠在椅背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個賬號是你的嗎？”老黃把讓小羽幫忙列印出來的БунинVillalpando微博賬號放到他的面前。
“這什麼啊，不是我的。”
“去年7月23號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這我哪裡記得，7月份，暑假唄，我在烏縣老家。”
“你說謊，我們有證據可以證明你當天在地下城網咖上網。”
“啊，那個時候啊，我確實去過，有個朋友生日，幾個高中同學就聚了聚，吃完飯喝完
酒就去網咖玩了個通宵。”
“是7月23號嗎？”
“警官，具體幾號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你記得你去年7月23號在幹嘛嗎？”
“你不是說你朋友生日麼？生日你不記得幾號？”
“我記他生日干嘛啊……一個男的……”
“把你那幾個同學的聯絡方式給我。”
“警官，我穿著內褲出來的，手機在宿舍啊。”說到這裡魏華榮突然坐直了，老黃看出
來他心虛了。
“好，手機我們明天就去取。”
“警官，手機是我的隱私，你們要侵犯隱私嗎？”
“現在這是案情需要，有兩名警察同時在場就可以檢視。”
魏華榮嚥了一口口水，沉默著。
“你在地下城網咖上網的時候是辦的網絡卡對嗎？”
“對。”
“是這個號碼？”老黃出示在網咖拍下的那張網絡卡的賬號。
“這我不記得了，那卡我扔了……”魏華榮的態度開始有所轉變。
“扔了，仍在哪了？”
“就網咖附近，一出來就扔了。”
“為什麼扔了？”
“當時鬧了點不愉快，不想再去那上網了，就賭氣扔了，裡面還剩十幾塊呢！”
“什麼不愉快？”
“遇到幾個傻逼，起了一點小衝突。”他又靠向了椅背。
“有人能證明嗎？”
“我那幾個朋友……都在……”他又坐直了，“回頭手機給我，我把他們聯絡方式給你行不行警官？”
“最後一個問題，林琪琪還記得嗎？”老黃並不理會他的話。
“記得。”他手肘撐著桌面，“原來是她的事啊，我追過她，她就是一個騷貨，不跟我在一起，卻情願讓那個體育老師搞大了肚子……”
“你說什麼？”老黃攥緊了拳頭。
“我說她……”他話還沒說出口老黃的拳頭就已經錘到了他臉上，一旁的陳奇趕忙勸阻。
“警官，問完了我可以走了吧？你們打人我就不追究了……”魏華榮擦著嘴角的血。
陳奇一把提起他的右臂，冷冷地說道：“好好回憶回憶這道齒痕的事，你，走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