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寢室,我發現祁路手裡的書已經換成了《語言學概論》。

行,又是一本我看不明白的書籍。

我將炸雞放到祁路旁邊,祁路一眼都沒看我,甚至沒說一句謝謝。

嘖,不是不生氣了嗎?

我想要開口跟他說點什麼的慾望立刻消散,坐回了我的座位,發現多了兩頁A4紙,標題寫著檢討書,祁路沒有放錯的可能,這隻能是他幫我寫的檢討書。

這叫個什麼事兒?

我摸不著頭腦,回頭看他的背影:“你自已的寫完了?”

“嗯,你手抄一遍就行。”祁路說。

我看了看手裡的A4紙,又看了看苟徇星寫檢討書的本子,拉開了抽屜,將本子放了進去。

對不起了,苟徇星。

我對祁路總有一種莫名的心虛和愧疚,不知道這種感覺從哪來,但這讓我面對祁路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已理虧。

我認認真真將祁路幫我寫的檢討書謄寫了一遍,老胡看見估計都得淚目,就是估摸著是太久沒寫字了,我的字看起來跟狗刨似的,比苟徇星寫得還醜。

祁路起身走到我的身後,我頓時感覺壓力山大,他像是那種教導主任巡視,站在教室後門口的感覺。

好吧,真出現的時候我也沒怕過,我睡得那叫一個死。

可祁路往我身後一杵,比教導主任有壓迫感多了。

“你......”他欲言又止。

“我盡力了。”

“不是。”祁路有些無奈,“你是寫字是左手。”

我真的用左手嗎?

我凝視著我拿筆就抽風的右手,半信半疑地將筆塞到左手去,頓時這個字就行雲流水了起來,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嗯?我什麼時候成的左撇子?”我將剩下的部分謄寫完。

“僅限於寫字。”

我上一次寫字還是在遙遠的高一,高二開學至今寫過的就四個字母ABCD,祁路是怎麼知道的這個細節?

一想到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注意到了這個細節還記住了,我突然覺得這人挺悶騷的。

一千五百字不帶腦子光是抄,很快就寫完了,我回頭一看,炸雞還放那沒動呢。

“炸雞冷了,我從門口給你帶的,謝謝你昨天給我出頭,今天還幫我寫檢討。”

雙人間的桌椅是背對的,我看不見祁路的表情。

他擰著眉頭,拿過炸雞,勉為其難拆開包裝。

“篤篤篤——”

我走過去開啟寢室門,兩個男生站在寢室門口,左邊那個戴了個黑框眼鏡,普普通通,右邊的留著長髮,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站姿隨性。

“有什麼事嗎?”

應闌改正要開口說話,玉鶇就搶了他的話頭:“我們找祁路。”

應闌改頓了頓,接上玉鶇的話:“他在寢室嗎?”

“在。”我鬆開寢室門把手,將門開啟,坐回了自已的位置。

祁路做完心理建設,吃了一口冷掉的炸雞,油膩,冷的有點腥,根本算不上好吃,聽見有人找自已,掀起眼皮看過去,極其自然將炸雞放了回去。

“祁路,關於校慶的策劃,我有點事兒和你說。”應闌改也不知道祁路認出他和玉鶇沒,他對他們的偽裝屬實沒什麼信心。

祁路站起身,將炸雞袋子提好,跟著他們出了寢室門。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個人是學生會的。

寫完了檢討,又沒什麼沒事兒幹,我右臉趴在桌上,呆呆望向窗外。

三個人在樓道口站定。

“什麼事?”

“今年變了計劃,多了全校班級海選,除了高三都要參加,你記得安排好班級海選,做好通知工作。”應闌改將正事兒交代完,裝作不經意提起了昨天的事,“關於你昨天打架一事兒,我想了解一下情況,畢竟你也是我們學生會的一份子,也代表了學生會的臉面。”

祁路抬起手,炸雞袋子發出滋啦的響聲,他將炸雞藏到身後,淡淡道:“我只是路見不平,他欺負我的室友。”

應闌改臉上笑著,心裡都不知道從哪點開始吐槽,祁路這個人,不相干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看兩眼。

“這事兒畢竟影響不好,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

祁路沒應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看錶情也看不出來什麼,但應該是沒聽進去的,畢竟聽得進去也就不是他了。

應闌改想探探口風,又不知道該怎麼下手,祁路沒揭穿他們的身份,他們就不好自已暴露,說白了,他和玉鶇是偷偷溜下來的,被發現了就得回去。

他給玉鶇使了個眼色,希望他能看懂。

玉鶇堅決不讓他失望,上前一步。

“學生會這邊批的樓也有地方能住,你要不搬過來住吧,還是單人間。”玉鶇道,他倒要看看祁路會不會露破綻。

“不了,搬來搬去的挺麻煩。”祁路耐心拒絕。”

“不麻煩,我們幫你搬,你的室友風評也不太好,你是知道的,搬出來,少點閒人碎語。”

祁路耐心告磬:“不需要。”

他穿過兩個人,準備將炸雞扔到寢室大門口的垃圾桶裡,假裝是自已吃了。

“你是不是喜歡人家?”玉鶇盯著他的背影,笑了一聲。

“過分了。”應闌改制止玉鶇,拉住他的手臂。

但這句話不知道戳到了祁路那根神經,他側過臉,眼睛斜瞥了玉鶇一眼:“不關你們的事吧。”

“說中了?”玉鶇將應闌改的手掙脫開,“關於你室友的那個帖子下方出現的澄清貼,不是你做的?”

應闌改愣住,手收了回來,和玉鶇一起看向祁路。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這個澄清貼,但是顯然這事兒不太像是祁路做的,還有另外的人在插手這件事,這個人是友是敵,有什麼目的,尚未可知。

玉鶇這麼說,只是想激祁路,因為祁路也有做這件事情的嫌疑。

果然,祁路聽到玉鶇的話,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進了貼吧。

關於八靳在的帖子下方,出現了對應的澄清貼,點進去,鎮樓就有力反駁了黑帖裡指出的三個事件。

黑帖樓主讓澄清貼樓主拿出證據,澄清貼樓主叫帥氣的孤雲,他回覆道:你是黑人的那方,還想讓我陷入自證難題,你這不王八耍綠豆,都給你厲害完了。

底下的評論也在好轉,祁路看著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心事重重關掉手機,低聲說道:“他今天早上出門了一趟。”

應闌改意會,這有可能是靳在自已找方法解決的,那屬實幹涉不了。

“明明是解決了你室友的問題,你怎麼看著不太開心?”玉鶇今天鐵了心要捅破窗戶紙,應闌改連反應過來去攔他的時間都沒有。

“......”祁路轉過身,除了週一,其他時候都可以自由穿衣,但祁路一直都穿著校服。

校服有很多好處,耐髒,經用,而它不好的地方,就是沒有服飾再去分擔別人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你的一舉一動,臉上細微的表情,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動了動嘴唇,良久,撥出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做了偽裝,但是卻沒改名字,你們沒意識到嗎?”

應闌改和玉鶇面面相覷,而後不約而同移開視線,瘋狂咳嗽。

他們完美的偽裝竟然敗在這一環,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你們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可以了吧?”

祁路用的問句,語氣沒什麼波瀾,應闌改莫名從裡面讀出了幾分受傷。

是啊,他是最有資格抱怨一切的人,可他沒有。

“對不起。”應闌改乾脆道歉,玉鶇也跟著道了歉。

沒有那個將他們串在一起的人,他們就像是互相猜忌的孤狼,誰也信不過誰。

也或許就是我們不信任祁路吧。

應闌改在心中如此感慨道,他和玉鶇都是為了目的會不擇手段的人,如果硬要說區別,玉鶇比他直接太多,倒顯得他虛偽。

祁路什麼話也沒說,徑直離開了。

應闌改回過頭,望著長長的走廊,每間寢室的房門都死死閉著,空調的涼氣從門縫底下溢位來,走廊的盡頭,陽光燦爛。

“你想再去看看?”玉鶇雙手抱在胸前,倚著欄杆,“想去就去吧,我在這等你。”

“不,我只是......”他也說不清自已怎麼了。

我無所事事,正準備出門溜達兩圈呢,一開啟門,兩個門神站在門口,應闌改的手還舉在半空,看到我開門,他若無其事放下手。

我們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我先受不了,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還有什麼事嗎?”

“沒......”

“沒事就讓我過去一下,謝謝。”我從他們兩個中間穿過,在樓梯口碰到了正走上來的祁路。

他肉眼可見的心情很差,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不過我就沒見過祁路高興的樣子。

“來找你的人還在門口。”我喊住他,“你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祁路的手無意識捏緊,他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但是忍住了。

“他們是來找你的。”

“找我?”我撓了撓頭,想不通兩個學生會的有什麼好找我的。

“說不定是想和你當朋友。”

“噗。”我被這個答案震驚到了,我身邊叫得上名號的朋友就苟徇星一個人,其他人見了我要麼躲著走,要麼挺煩我,我也想不通我一個大好年紀的帥氣男高是怎麼混成這種狗嫌人憎的樣子的。

現在祁路告訴我,有人想跟我當朋友,我都要懷疑這是什麼新型詐騙了。

“那我去問他們?”我本意只是想給祁路找個臺階下。

“去吧。”祁路不是很想接我的臺階。

現在下不來臺的成我了,我轉過頭,看著兩個走過來的人。

“你們想和我當朋友?”

應闌改停下腳步,對上祁路的視線。

我看出來他也有種下不來臺的猶豫。

“嗯,對。”應闌改猶豫了片刻,就將手機拿了出來,“加個聯絡方式?”

“你加我QQ。”我給他報了數字。

應闌改猶豫了一下,將手機介面給我看:“這個是你?”

我看著ID為流年紛飛^_^,頭像是一朵荷花的QQ賬號,點頭:“是。”

應闌改在備註裡寫了自已的名字,傳送了邀請,等我透過以後創了個討論組,將玉鶇和祁路也拉了進來,並艾特了玉鶇,貼心說了句這是玉鶇。

玉鶇的頭像是隻鳥,ID也是鶇。

應闌改將討論組名字改成了32。

“32?什麼意思?”

“隨便寫的。”應闌改這麼說。

我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今天下不來臺的人實在太多了,也沒必要互相為難。

“事情說完了,你們先回去忙吧。”祁路開口,終結了這場稱得上鬧劇的交朋友。

應闌改帶著玉鶇走了,我也和祁路回了寢室,經過這一打岔,我沒了溜達的慾望,點開玉鶇和祁路的頭像,分別給他們發了好友申請。

玉鶇的秒透過,祁路遲遲沒回應。

祁路的ID是Kapler-763b,頭像是個風景照,我點開看了眼,是一群錦鯉,紅白色的金色的都有,照得沒有任何美感,就是隨手一拍的產物。

“祁路,你怎麼不加我?”我翹起椅子,向後倒頭看他,世界在我眼中都是顛倒的。

“在弄策劃,沒有看見。”

祁路透過了申請,我喜滋滋地準備點開他的QQ空間視奸一下,然後只看見一句:該使用者尚未開通空間。

我索然無味,轉而點開應闌改的,他倒是開通了,就是一條說說都沒發過。

應闌改的頭像是隻橘貓,這貓我見過,學校花壇那天天都有人去餵它,喊它咪咪,性格也親人。

至於玉鶇的,我就不看了,估摸著也和這兩位的情況差不多。

不過我也沒什麼資格說別人,我QQ空間裡基本都是轉發,全是祝福類和搞笑類的,點讚的人只有“宇宙無敵帥絕神”——這個是苟徇星。

剛提到苟徇星,他就給我發QQ過來了。

宇宙無敵帥絕神:帖子下面我找兄弟幫我發了澄清,你有看到嗎?

宇宙無敵帥絕神:遇到什麼事記得跟我說。

宇宙無敵帥絕神:這周你來聚餐嗎?都是我朋友,你要是不自在就當我沒問。

宇宙無敵帥絕神:不過你這QQ名字和風格是真的老年啊,我翻了好久才確定這個是你。

我看了眼我的頭像,荷花怎麼你了?不是很好看嗎?哪裡老年了?

流年紛飛^_^:謝了。

流年紛飛^_^:聚餐就不用了,等你有空我請你吃飯。

我去聚餐也只會徒增尷尬,不如不去,他的朋友我都不認識,想幫我介紹朋友的好意我也心領了。

苟徇星從小就是人氣王,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主動找我做朋友,明明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他交完朋友後,還會試圖介紹給我認識,我實在應付不來。

回完苟徇星,我又沒事情做了,往桌子上一趴,我就開始發呆,數著時間等著飯點吃飯。

應闌改回到學生會辦公室,一屁股癱進了自已的辦公椅,摸出手機,開啟發澄清樓的樓主主頁,找到他過往發過的帖子,發現了一張合照。

帥氣的孤雲:嘎嘎嘎,和好兄弟們擼串。

照片最中心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人被簇擁著,對著鏡頭露出個爽朗的笑容,脖子上掛著個藍色的耳機。

“苟徇星,靳在的發小。”玉鶇把所有能找到的關於靳在的資料都看了一遍,所以一眼就把人認了出來,苟徇星的定製款耳機比他自已還好認。

應闌改若有所思摸著下巴:“他居然能有不背叛他為他好的發小?”

“你是不是串子?”玉鶇難得忍不住為靳在說兩句話。

“我警告你別誹謗。”應闌改關了手機,唉聲嘆氣,“難辦了啊,對方就一普通人。”

玉鶇安慰他:“兵來將擋,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當個守護者真不容易,既要保護,又得注意那個度。”應闌改擺出了“一拳把地球打爆”的表情,“連我都忍不了了,你說祁路得是什麼忍者?”

“叮咚——”手機發出通知聲,是祁路發的訊息。

應闌改心虛地開啟QQ:“不是吧?叫他名字他也能聽到?”

玉鶇沒忍住,發出一聲嘲笑。

祁路發的是校慶策劃,應闌改鬆了口氣,大致看了遍策劃案,沒什麼問題,轉發給了文藝部部長。

應闌改:你們文藝部和社團要出五個節目,除了高三以外,高二高一兩個年級也會出五個,你當評委,海選時間和具體流程看這個策劃案。

文藝部部長邵霜:收到。

“唉,第三十二年,想他。”離開工作狀態的應闌改好想擺爛,嘴巴一張,立刻就被玉鶇給捂上。

玉鶇溫言細語:“你要是鬼哭狼嚎,我就把你頭擰下來。”

“唔唔唔唔(我不叫了)——”

應闌改除了頭腦哪裡都不好使,一旦不工作,懶得簡直和靳在有的一比,遇到問題還會先突然大叫一會兒發洩壓力。

“現在是在辦公室,注意形象。”玉鶇說完,鬆開手,無意識摸了摸自已的掌心,那裡還殘留著柔軟的觸感。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