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應闌改的回覆,大致看了一眼,就將手機揣兜裡了,他們做事我是放心的,我不放心的是我自已。
我抬起頭,看向錦黎堂,錦黎堂看到我左手上的籤,面色複雜。
“你猜到了。”錦黎堂說,“怎麼猜到的?”
“一些大膽的假設而已,福爾摩斯說過,當你排除了一切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我將籤插回籤筒裡,“讓我確定判斷的其實是你的一句話,你將籤丟進去以後,才說禁咒在下面。”
我對此有些疑惑,為什麼錦黎堂要刻意這麼說一句,如果不想讓我們找到禁咒,大可以什麼都不說。
“算考驗吧,你留給你自已的考驗。”錦黎堂如實相告,“現在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都會告訴你,我不會對你撒謊。”
我看了眼付貳深,他自覺離開,不忘從錦黎堂手裡順走墨鏡戴到自已臉上。
祁路沒有離開的想法,他跟我對視著,沒有一點退讓。
我笑著問他:“怎麼了?擔心我的安危嗎?”
錦黎堂看著氛圍不對,也直接離開了。
他拍了拍付貳深,跟他並肩繞到了宮殿旁邊的小山坡上,抽出袖子裡的煙盒,叼上一根菸,將煙盒遞到他面前:“來一根?”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付貳深順從的也叼了根菸。
“你不也是?”錦黎堂拿出打火機,點燃自已的煙,將火湊到付貳深面前。
付貳深低下頭,將煙湊到火上,直到火滅了,他的煙也沒點著。
“點菸的時候,你要吸,這樣煙才會著。”錦黎堂淡淡說道,“不會就別抽了。”
“我是戒了很久好吧。”付貳深奪過火機,將煙叼在嘴裡,左手擋住風,吸了一口,菸草的味道接觸喉嚨,他感覺將煙取下,一陣咳嗽,喉嚨都是辣意。
錦黎堂也不拆穿他,將火機收好,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
“你怎麼出來抽菸了,不是要和靳在聊?”付貳深將煙夾在手裡,任風吹得煙往遠飄。
“他們之間還要聊,我就不打擾了,聊完會叫我。”錦黎堂瞥他,“浪費我的好煙。”
付貳深裝沒聽見,眺望遠方:“來的人是垢族?”
“嗯,苟言烽,你老闆。”
“前老闆,謝謝。”付貳深強調。
“好,我請了敬海申過來,他是景管局局長,目前負責我們這一塊的景區開發,我經常跟他一塊去釣魚喝茶,這次就他接了我電話。”錦黎堂彈了彈菸灰,“患難見真情,不是嗎?”
【殿內】
我和祁路尋了個角落談話,祁路給了個答非所問的答案:“我不想被動了,總是這樣,我也會累的。”
累,這是祁路第一次在我面前說這個字。
“我會告訴你。”
“你不會什麼都告訴我。”
祁路說得對,我的確如此,話題似乎陷入了僵局,他固執想聽,我下意識想瞞。
或許事情就是輪流轉,星君瞞著祁路,我被祁路瞞過,現在又輪到我去瞞祁路了。
我知道隱瞞的滋味並不好受,可我也知之甚少,亦是被瞞之人。
“祁路,我和星君不一樣,我很自私,心中沒有蒼生。”我嘗試說服他,但這話聽著就無力。
“你對我的坦誠不多。”祁路沒有任何表情,平淡陳述,“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你習慣自已去思考解決問題,即使超出了你的能力之外。”
我想找點什麼來反駁,但我好像找不太到,這隱瞞並非出自於不信任,隱瞞的原因也不是我能給他的答案。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擔心我的安危的吧。”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雙足以媲美寒霧的眸子一眨也不眨,任我望進他的眼睛深處。
獻祭、禁咒、星君和錦黎堂,三條線索都明晃晃擺在了面前,祁路從不吝以最壞的可能性去揣測。
“......我只希望你無論做什麼都能想一想我。”祁路的嘴角繃緊,昭示他的不滿,“一點也行,不要沒心沒肺的,至少在心裡給我留一席之地。”
“好了,別讓我立flag啊,聽吧聽吧。”我不想看見祁路這樣,因為失去過所以開始患得患失,不惜貶輕自已,這樣是不對的。
“不過不是因為你說服了我,祁路,是因為你表達自已了。”我強調道,“應闌改說你以前更悶。”
祁路認真回想了一下,堅定而緩慢得搖頭:“我不悶。”
他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情報是假的?”我懷疑地看了眼祁路,覺得應闌改的話可信度更高些,不過我還是安慰了他,“不用改變你的性格,你多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就好。”
祁路垂下眸子,輕輕說道:“說了你就會聽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你是祁路啊。”我忍不住笑道,伸手跟他相擁,一個稱呼在我嘴裡轉了一圈,哽在喉嚨,卻不敢出口。
“你說的我肯定會聽進去幾分的,我們現在一起去找錦黎堂吧。”
“嗯。”
......
錦黎堂滅了煙,斜眼瞧見我和祁路正往這個山坡上來,他也不在意,尋了個大石頭盤腿坐下。
付貳深忍不住踹了他屁股底下的石頭一腳,指著自已:“那我呢?”
“你可以哪涼快哪待著去。”錦黎堂將菸頭用道符包起來揣進袖子裡。
付貳深翻了個白眼,真尋了個涼快的地方吹風。
我也想找個地方坐,奈何周圍都沒什麼大點的石頭了,我只好站著,跟祁路一左一右,很像給錦黎堂擋風的門神。
“我為什麼會把禁咒託付給你?”
錦黎堂撩起眼皮:“一上來就問這麼關鍵的問題嗎?”
“說你的就行。”我雙手沒找到地方放,只好揣進外套口袋裡。
“我們做了個交易。”錦黎堂說,“你將禁咒借我一用,我替你看守禁咒。”
“溶洞裡的精怪是怎麼回事?”
錦黎堂看了祁路一眼,又看向我:“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這個陣法出自於你之手,我只是按你留下的指示行事。”
“你的立場是回答我的問題。”我拍了拍錦黎堂的肩,“別試圖套我的話好吧,我也沒有很信任你。”
“你也太直白了。”錦黎堂將腿放下來,掩飾自已的情緒,“獻祭以維持禁咒的存續。”
“僅此而已?”
“我知道的,僅此而已。”
多的問題我也想不到了,我將話題倒回去問他:“關於我們的交易,你用禁咒幹什麼?”
“......這是我的秘密,不屬於回答的範疇。”錦黎堂的嘴角繃直,平淡地用手背拍了拍衣服下襬,“問點別的吧。”
“一問一答是獲取資訊最低最少最沒有效率的方法。”我點評道,“建議你還是從頭道來。”
“這不行。”錦黎堂故作高深地笑了一下。
說是笑也不盡然,就是嘴拉長了一節。
他又道:“你說不能讓你知道太多,也不能讓你知道太少,所以提問就是最好的辦法。”
自已也防?
我不禁有點好奇了:“為什麼?”
“因為這樣才能讓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錦黎堂說完這句就站起身,“回去吧,你不會再來了。”
我看向他,想起了我來的理由:“那計劃有變,速至,也是計劃中的一環嗎?”
“不。”錦黎堂搖頭,“計劃有變是真的,你解決了,所以現在還是計劃之中。”
我解決了?
思緒卡殼了一下,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祁路就開口了:“付貳深找到你是計劃之外,他站到我們這邊是計劃之中。”
“沒錯。”錦黎堂道,隨後抬起手,比了個停止的動作,“可以了,你問我我是不會回答的。”
“你有問題要問他?”我好奇地盯著祁路。
“你擱這卡bug呢?”錦黎堂咳嗽了一陣,“他跟你說問題你再問我是吧?”
“我們交易的內容裡應該還有你不能對我說謊這條吧?”我似笑非笑,“所以你才說不會對我撒謊。”
“差不多吧。”錦黎堂含糊道,“再問就不禮貌了,我也可以選擇不回答的。”
“給個機會。”
錦黎堂猶豫了一下,不等他答應,我就問祁路:“你要問他什麼?”
祁路的問題令我有些意外,或許不止是我,錦黎堂習慣於將情緒掩藏起來,我看不出來他有什麼變化。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祁路問道。
“是嗎?”他留下這句似是而非的話,甚至不等我再轉述一遍,快步離開了。
“你見過他?”說不意外才是假的,祁路向來眼中都只有書,很少有別人的存在。
“嗯,但我記不清了。”祁路點頭,“能讓我有印象的很少,我回去的時候想想。”
“回去?回家?”這事兒有點出人意料,祁路回的家可不是一般的家,“你不是說今年不回去嗎?”
“對,過完年回去,去看看。”祁路道,“旅遊的事還算數嗎?”
“算啊,怎麼不算?”我想了想,“你想去哪?”
“都可以。”祁路在手機上操作了一下,將一張截圖給我看,“今天手機給我推送的,出去玩的話,人多熱鬧。”
我探頭看了一眼,是一個旅遊地點推薦,山中溫泉民宿,可聚會、燒烤、麻將,風景優美。
“等等。”我指了指其中一個照片,“這不是行立山?”
“嗯?”祁路也看了眼,“好像是。”
“大資料監測到你在這裡了。”我拍了拍祁路的背,“不過確實近,錦黎堂還有車,把他薅過來一起旅遊就可以蹭車了。”
祁路為我的天才想法豎了個大拇哥,我掉頭回去準備跟錦黎堂說要不要聚會玩的事。
我們找了一圈,在一個院子門口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看到了熟悉的一幕,還有熟悉的劇情。
“我愛去哪去哪,你管得著嗎?”付貳深蹺了個二郎腿在椅子上坐著。
“來都來了。”
“我呸,別搞么蛾子,當初不讓我進門的是你,現在求著我進門的還是你,二皮臉唱雙簧,你是一套又一套。”付貳深嫌棄的表情不加掩飾。
錦黎堂應該是沒轍了,餘光瞥見我們來了,轉身打招呼:“又見面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上次見面也沒隔多久?”我一邊跨步進來一邊吐槽,“我說,你們要一起去玩不?”
“玩什麼?”付貳深跟屁股著火似的,起身走到我們面前,“走走走,玩玩玩。”
“行立山附近有個山中民宿,小別墅那種,帶溫泉,燒烤聚會。”我將祁路的手機拿過來給他們看。
“那個應該是敬海申弄的。”錦黎堂道,“每個自動連上行立山風景區Wi-Fi的都會收到這個推送,但是定價太貴了一直沒人去。”
“你認識就再好不過了。”我欣喜道,“你也一起來唄,人多熱鬧。”
付貳深垮著臉對我使眼色,我當沒看見。
“可以,我跟他說一聲吧。”錦黎堂點頭,“正好也把請他吃飯的事情約了。”
付貳深扯著我的袖子,大聲咳嗽。
“幫你找人的朋友也會來。”
付貳深肉眼可見蔫了,看得我又想笑又產生了些愧疚。
“可以了,人多熱鬧,下一次有這種聚會的時機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我勸慰他。
“他說OK。”錦黎堂將手機收起來,“搖人吧。”
“我和祁路回去收拾個東西就來。”我思考了一下,“順便買點紙牌和菜之類的,到時候一起帶到民宿。”
“我也有東西要收拾。”付貳深聽到有獨自離開的機會,趕緊接話。
“那加個好友,拉群等通知。”我加上錦黎堂,又加上付貳深的QQ,將他們拉到了32那個討論組,隨後將討論組名字改了個聚會快樂。
這次再看見32這個數字,我算是品出點味道了,應該是32年,星君離開的年份計數。
在群裡通知了聚會的事,除了苟徇星大呼小叫表示了驚訝以外,大家都很平淡答應了,那一瞬間顯得苟徇星很呆。
苟徇星估計也是發現這件事了,私底下戳我,我回他晚點說,在約會。
然後無視了他發的一堆問號和轟炸,關上手機跟祁路遊行立山。
我們就像最普通的一對情侶一樣,走走停停看著行立山的風光,但沒有去拜神像,一是我不太信,二是祁路的身份,誰拜誰還不一定,所以我們就只逛。
路過一個姻緣的攤,我和他買了個紅布條,在紅布條上寫下名字,準備系在姻緣樹上。
“星君離開了32年,是嗎?”我手裡拿著紅布條,選著系得沒那麼滿的枝椏。
“嗯。”祁路說,“應闌改專程弄了個計數的時間條,放在書齋裡。”
“真好,久等了。”我笑了笑,沒再問,說不上過於感動,但至少有幾分感慨。
我向來秉承的理念就是,一個人沒有必要有很多朋友,有幾個真心相待的就已經足夠。
但這樣的人太少,後面就變成了我不愛交友的藉口。
所幸也不是沒有,我有這樣的朋友,還有這樣的伴侶,一切就足夠。
繫好紅條,我給它拍了張照,又拍了拍風光,逛到門口,我突然想起來,我和祁路竟然從來沒有合過影,這種遊客必打卡的地方,怎麼說也得合一張。
我們站在那塊刻著行立山風景區的大石頭前,我舉起手機,靠近祁路,留下屬於我們的遊客照。
美好的時光總會轉瞬即逝,就像夕陽的天光,我和他坐在計程車的後座,我靠著座位,舉起手機給他看我拍的照片。
最後一張是我跟他的合照,我指著他的臉:“你該多笑笑的,怎麼合照也不笑?”
祁路認真道:“我笑了。”
“笑了兩個畫素點是吧?”我將照片放進p圖軟體,試圖給他手動畫個笑臉,但怎麼畫也感覺不好看,沒那味。
我放棄了,將這張合照設定為桌布,然後發給祁路:“設一個,快。”
祁路在我的指導下成功也將這張圖設定為了桌布,但他只選取了有我的那一半,甚至還放大了。
在車上我怕影響不太好,所以給他發訊息:你想拿我當桌布就直說嘛,回去我多給你拍幾張,你想設哪張就設哪張。
祁路打字速度有點慢,打了半天就回了我個好。
我望著日暮沉沉的窗外,直到天邊看不見一絲亮白。
時間如果能再慢些就好了。
我如此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