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時間定在了8月18日,農曆七月初三,藉著給我過生日的名義。

定這個時間也是有說法的,一是玉鶇還沒回來,那天在群裡就他沒回訊息,還是應闌改代回,發了個玉鶇:1,直接幫玉鶇決定。

二是,我們該死的暑假作業堆成了小山,每一科都有數不完的試卷,甚至還有本《暑假生活》,老胡在發下來前就把書後面的參考答案撕了。

我在苦哈哈做題,付貳深知道我們在寫作業後,時不時在群裡分享美食和風景照,並配文,今天去看風水有點累,來點好吃的。

每次發出來就被應闌改禁言了,眾人拍手叫好。

我並不打算繼續擺爛,所以遇到不會寫的,我直接給祁路打電話,跟他討論題目。

今天正好在群裡看付貳深被禁言24小時,我乾脆給祁路打了群語音通話,應闌改看到群語音,也加入進來,聽我們討論題目。

大多數時候我和祁路都挺和諧,今天不一樣,數學卷子明顯出了個超綱題,我和祁路為了這題開始爭論。

祁路用的解法超了高中範疇,我批評他這樣只要算錯就拿不到分,應該按我的來,他說我那個解法太複雜,過程對了結果錯了也沒用。

“那你說怎麼辦?”我無奈道,“真讓你給我講你超綱解法啊?你那個太難了,我記不住。”

“你怎麼說,應闌改?”

應闌改點頭:“你說的有道理,祁路說的也有道理。”

“?”我把卷子舉起來給他看,“我問你你怎麼寫的這題。”

應闌改瞥了一眼,說:“我不知道啊,我文科班沒這題。”

“把你踢了。”

“我是群主,不好意思。”應闌改一句話,讓許可權狗心如死灰。

“得,我們單獨打去。”我掛掉電話,給祁路打了個影片過去。

祁路接了,他背後還站了個應闌改。

“不是,你要幹嘛?”我忍不住笑,將手擋住臉,往上順著插進頭髮裡,趴在桌上,“你們住一起你還進語音啊應闌改。”

“我住樓下。”應闌改裝模作樣端了盤水果放祁路面前,“好好努力學習,多吃點水果。”

活像個男媽媽。

“玉鶇沒回來你也不說去看看。”我指責他,“倒是有空看這邊。”

“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了,你不一樣。”應闌改不為所,沉穩至極。

“我又怎麼了,我也要成年了好吧。”我本來還想跟他們嘮幾句,突然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等我一下。”我沒掛電話,腦子裡已經浮現了入室搶劫的小偷假設,為了生命安全,我還是把電話留著,這樣他們第一時間能來撈我。

我將電話關小聲,開啟臥室門,進門的人在玄關,聽動靜是在換拖鞋,我還在腦子裡思考什麼小偷進門會換拖鞋,隨後我聽到了父親的聲音:“靳在,你在家?”

我做賊心虛,手忙腳亂掛掉電話,將手機揣進口袋裡,打著哈哈:“爸,你怎麼回來了?”

父親從身後拿出蛋糕:“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我記得快到你生日了,一直沒有給你過一個生日。”

我早已對這件事情釋然,此刻竟生不出幾分怨懟或感動,感激是有的,少了一些質疑,多了些理解。

我接過蛋糕,放在桌上,祁路送來的玫瑰花已經蔫嗒嗒的了,我還沒收起來,此刻看到這束花還有點不好意思。

放好蛋糕,我裝作無事發生,把花抱回房間,又走出來將蛋糕拆封,我們坐在沙發上,他看著我拆蛋糕,我將從前那些不願意提起的話題也像閒聊一樣出口。

“爸,你在忙什麼?”我並不一定要一個答案,出於關心,怎麼都得問問。

“靳在,很多事情我都沒辦法告訴你。”父親搖搖頭,破天荒地表露了自已的真情,“儘管很多事沒法給你解釋,也缺席了你的人生,但我會支援你的一切決定。”

“你的母親也沒辦法見你,我們是造化弄人下的普通人,身不由已。”

他話裡有話,可我聽不出來,也無心去聽,我想著過段日子的聚會,想著和祁路考上同一所大學的美好未來。

我對任何人都這樣,如果對方不曾參與我的從前,我也不會將他規劃至我的以後。

我對父親表示出我的理解,拆開了蛋糕,期間他時不時跟我談話,聊的都很家常。

蛋糕並不大,兩個人吃依舊勉強,再不膩的奶油也沒法吃上很多口,最後蛋糕剩了一半,我們也沒話可談了。

父親站起身,看著我的眼睛,由衷地祝福我:“生日快樂,歲歲開心。”

說完,他就拿著剩下的蛋糕離開了。

我目送著他上了車,車越來越遠,發動機的聲音變小,連尾氣也消失在空氣中。

他無聲地來,無聲地走,一如從前。

路燈一盞盞亮起,遮蓋了天空,在一片光汙染中,所有的輪廓都變得模糊。

我轉頭看向時鐘,突然發現夜深了。

......

約定的聚會日子很快到了,我總算掐著點把作業趕完,早上的夏天不是很熱,還有一陣陣風,我提著行李箱下樓,就看見了兩輛車。

一輛黑色的低調商務車,是苟徇星家的,一輛白色轎跑,不知道誰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轎跑和商務車的駕駛座就降下了窗,是應闌改和苟徇星。

“不是,為什麼是你倆坐駕駛座?”我不服,應闌改就算了,他有駕照我不意外,但苟徇星你什麼時候背叛的組織。

苟徇星取下墨鏡,掛在胸口的花襯衫上,對我吹了個口哨:“哥帥吧,上車。”

應闌改默默降下了後座的車窗,祁路盯著我,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一瞬間感受到了什麼叫死亡選擇題,但沒什麼能難倒我的,我將行李箱扔苟徇星的後座,人坐上轎跑,到祁路旁邊,主打一碗水端半平。

苟徇星嘴角抽了一下:“搞沒搞錯,見色忘義的東西!”

我從車窗探出上半身,對苟徇星抱了個拳:“老婆重要。”

“靠北,你真的很過分誒。”苟徇星夾了個口音罵我,他跟在我們的車後面,車開得很慢,我們一路有說有笑。

“玉鶇呢?”聊著聊著我就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在路上,剛給我發的訊息,說事情見面談。”應闌改將車開到行立山山腳,開了另一條泥濘的路。

我們要從後山一路開到民宿門口。

在半山腰轉彎的地方,一隻鳥唰一聲飛了進來,玉鶇就坐在了副駕駛,給自已係安全帶。

“我查完了,他們把陰間放文書的地方開給我讓我自已查,我都翻吐了。”玉鶇一坐好,嘴就不停地倒苦水,“為了嚴謹,我真的硬生生翻了從付貳深的父母出生年開始至今的記錄。”

“辛苦了,找到了嗎?”我關心道。

“沒有付壹淺,我怕那邊是單獨記亡者的,我還特地問了一嘴,他們說你要是再想詳細,就得迴天上找天命司。”

“這流程莫名耳熟。”

“可不是,天命司要上神印章批准的文書,我就寫了文書,等到印章蓋下來,再去查的,還是沒有。”玉鶇描述道,“還好沒再讓我多跑點手續,不然我真的要急了。”

“這下知道我平時多累了吧。”應闌改幸災樂禍,掰著方向盤笑,“也就是關於凡人生死這塊兒管得不嚴,你試試申請越界,不得攪十個司二十四個神。”

“......等等,那你們這是偷渡的?”我看了眼這三個人,前排的兩個人都裝沒聽見。

“講話啊,被發現了怎麼辦?”我拍了拍他們的椅背。

我記得那個夢,星君私渡大世界,罰幽魂獄十年。

“反正不喊上神的關鍵詞就沒事,不會被發現的。”應闌改給我解釋原理,“你就把這個大世界和神界都想象成一個群,一個這麼多人的群,只要不提特別關心的字眼,被看到的機率就很小,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偽裝的原因。”

“什麼字眼?”我被他們說服了一點。

應闌改和玉鶇不約而同看向祁路。

“你們不是天天喊他的名字?”

“不是這個,是那個,那個。”應闌改搖頭,“你可別喊那個,就是你以前最愛喊的那個。”

哦,我懂了,關鍵詞是神君。

“不對,你們別扯多的。”我架住應闌改的椅背,“你們敢保證自已當真不被發現?”

玉鶇衝應闌改使眼色,應闌改自知瞞不過,坦誠道:“反正你的安危跟我們的有關,比起丟命,還不如坐十年牢吧?”

有道理,我徹底被說服了。

“那你呢?”我看著祁路。

“我寫了個調查大世界與神界共通性,汲取大世界知識的申請發了上去,嚴格來說,我現在屬於調查階段,可以在大世界隨意走動。”

祁路說完,不忘跟我講著前排兩個人的樂子:“應闌改和玉鶇的職位都沒法寫大世界相關的申請,只能偷偷來,還被我發現了。”

“可以了可以了。”應闌改讓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們都變裝了,還換了稱呼,盡力了。”

“就是沒換名字,還放在一起。”祁路沒有表情說出這句話,殺傷力加倍。

“不是,你倆這麼好笑?”我捶著座位,笑得不行。

“我是故意不小心的。”應闌改踩下剎車,自然而然轉移話題,“可以了,到了。”

我摸了摸駕駛座的方向盤,再三表示自已一定要拿駕照。

剛說完這話,就聽見身後傳來乾嘔聲。

“學歸學,我建議所有人都別開錦黎堂這種飛車。”付貳深捂著嘴出現,腳步虛浮。

錦黎堂走在他後面,四平八穩的。

“他偷摸來接我的機就算了,還繼續開飛車飆過來,整整一路啊,我聽了一路的導航『您已超速』,怎麼沒來個好心人給他撞飛?”付貳深虛弱地扒拉上最近的人。

我們笑話他,幹嘛不自已開車,付貳深擺手,理直氣壯:“沒學。”

錦黎堂拿著鑰匙去開別墅門,門開啟,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別墅上,沒有人注意看身後。

付貳深搭著苟徇星的肩,他注視著苟徇星,苟徇星也轉頭和他對視。

“你......”付貳深剛想說點什麼,苟徇星就搖了搖頭。

一種奇妙的感覺瀰漫在兩個人之間,付貳深滿臉防備。

苟徇星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信我,我也不會信你,不如先就這樣?”

“我已經投誠了,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付貳深直起腰,不再靠苟徇星,“給你一句話的時間解釋。”

苟徇星毫不猶豫說道:“我不會害我的朋友。”

付貳深眯起眼,後退一步:“別讓我抓到你的把柄,聚會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我會暫時保密。”

“多謝。”苟徇星點頭,將耳機裡的音樂關掉,跟在我們身後進門。

付貳深綴在最後,也進來了,目光時不時就掃過苟徇星。

別墅裡很安靜,空曠,雖然沒什麼煙火氣,但勝在乾淨。

我們搬來了燒烤架,放好了桌遊撲克,準備開始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篝火。

山上海拔有些高,天氣雖然熱,但沒有熱到汗流浹背的地步,大家興致高漲,一起串肉。

串好以後,苟徇星和應闌改自告奮勇去烤肉,我們剩下五個人不知道玩什麼,付貳深開了四套牌說來玩保皇,給我們講了規則。

第一把皇帝是錦黎堂,喊完狗腿以後就看著我們勾心鬥角。

“我去,到底誰啊?”付貳深打量著祁路和我,最後又看向玉鶇。

“不是我。”玉鶇作勢就要將手裡的牌亮出來。

付貳深連忙喊住他:“別別別,我信你。”

“你倆誰是?”付貳深的死亡射線掃過我。

“我都沒玩明白。”我攤手,“我反正有牌就打。”

付貳深點名祁路:“狗腿子,認真點打。”

祁路掃了付貳深一眼,沒有說話。

付貳深唰唰唰將牌出到見底,倒數第二手出了個十個八帶大王,問誰要。

祁路從牌裡抽出四張牌放到了最上面。

付貳深無語地盯著祁路出的炸彈,懷疑這個人專程來克自已的:“不是,自已人也炸?你不留著憋皇帝?”

“他狗腿不憋你憋誰?”我樂見其成攪渾水,看付貳深吃癟比我自已出完牌還爽。

“你真是啊?!”付貳深抓著玉鶇,“我去,我太牛了。”

“你別聽靳在吹。”苟徇星端著烤肉過來,“這小子一臉狗腿相。”

“6。”我炫了兩串肉,“祁路不是狗腿炸他幹嘛?”

“記仇唄。”應闌改也端著盤子過來幫腔,“你家祁路很記仇的。”

“在理。”付貳深豎起大拇指,“反正現在我老五了,沒我事兒了,狗腿別演了。”

我們三個人無動於衷,接著打自已的,付貳深拿著烤串跑來看牌,看了一圈,開始鼓掌:“得,不打擾了,我跟著去烤肉了。”

說完,他就去加入了烤肉的隊伍,眼神時不時往這邊瞥。

錦黎堂不太會玩牌,跟我們過了兩圈就被憋死,光榮老四,祁路則是像個敬業的陪玩,基本沒有什麼表情波動,玉鶇玩得隨意,看來看去,最認真的居然是最早下班烤肉的付貳深。

錦黎堂丟下手裡的牌,起身觀戰。

“你好菜。”我真受不了錦黎堂這個皇帝了,直接亮出我的狗腿牌帶一堆J,“我最後一張了,我是狗腿。”

“你看,我說什麼?”苟徇星肉都不烤了,跑來看我們打牌,興致勃勃站我身後,“靳在必是狗腿吧。”

“沒事,有人會管他的。”應闌改頭也不回,給肉撒上孜然辣椒。

祁路又甩出了一個炸彈,真讓應闌改說對了,看到這個炸彈,付貳深在那樂呵個不停。

“看到你小子也被炸,我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