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付貳深講的這個故事,我半晌沒能接話,按我以前,我高低會說付壹淺多半是付貳深臆想的,但這麼多不科學的事情一一發生了,我傾向於真有付壹淺,至少覺得有,能給付貳深一點安慰。
“我到時候讓我朋友們幫你一起找找。”我拍拍付貳深的肩,“你跟錦黎堂又是怎麼回事?”
付貳深黑著臉,不情不願說了句:“他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但是他太講規矩了,師父死了以後,我在他的床底下撿到了一本手記,裡面都是他從沒有傳授給任何人的東西,當時的掌門覬覦這本手記,但我看後就燒掉了,他一氣之下把我逐出了山門。”
“錦黎堂沒幫你?”我大概能懂怎麼個事。
“他從來都沒幫過我。”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對錦黎堂有不滿怨懟。
祁路從剛剛就在思考著什麼,沒有參與我們的話題,他望著溶洞上方,伸手按住洞壁,沿著紋路緩緩摸索。
“發現了什麼?”我注意到他的動作,這裡出現的小溶洞,確實不太符合地貌,但我對這些不瞭解。
“這裡的溶洞......是由精怪的靈體腐蝕而成的。”祁路將手擱置下,做了個捏一下的動作,“是有人刻意將精怪捕獲,放到這裡,然後讓它們生機消失,期間它們進行了痛苦的掙扎。”
我也跟著摸了摸頭頂,確實能感覺到這些非天然的痕跡,有些地方甚至是一圈套著一圈的不平整。
“在你們的認知裡,有什麼是要用到精怪的?”我湊到祁路身邊,想在他衣角處擦手。
祁路捻起我的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紙,把我手指上的灰擦掉。
我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瞥向付貳深,他沒看見,正若有所思想著什麼。
“你見識多,你不知道?”
“見識太多,才會影響判斷。”祁路搖頭,“在我的認知裡,原因不下十種。”
“說說看。”
“比如用於圈養,在《精怪雜談》上看見的,上面詳細講述了本世界各種怪的圈養可能和如何做成美食。”
“......這個不是,下一個。”我總感覺在哪個番劇裡聽過。
“觀賞、煉丹、除魔衛道、獻祭、物種培養、馴化、研究語言文化、削弱實力留給弟子練手、武器實驗......”祁路如數家珍地舉例,我竟一時之間找不到從哪入手吐槽。
“我想起來了。”付貳深猛地站起來,跟打了雞血一樣,“師父的手記上有提過,捉精怪使其化為某種介質,用以獻祭。”
“......”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誰也沒說話,如果真是獻祭沒跑了,那獻祭也和禁咒有關,禁咒依舊不知所蹤。
“等一下。”我舉起手,靈光一現,“我可能知道禁咒在哪了。”
“我就知道信你沒問題。”付貳深也不懷疑,啪啪啪給我鼓掌,“說說你的結論。”
“禁咒在三清殿。”
“滾。”
“開個玩笑,但你們想一想,我們進殿以後,錦黎堂幹了什麼?有人來的時候,錦黎堂又幹了什麼?”我提醒道。
“抽籤。”祁路道,“禁咒是籤。”
我點頭:“恐怕他丟進來那個籤,就是禁咒,我們沒有一個人拿那個籤。”
付貳深火急火燎:“快快快,走。”
“你急什麼?你現在不是叛變了?”
付貳深拍了下頭:“對哦,我忘了。”
“我先發個訊息,發完我們再去,錦黎堂一個人搞不定的。”我低下頭,拿出手機,地底訊號奇差,我乾脆跟他們一起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高舉手機,找訊號。
“你給玉鶇發。”我不忘囑咐祁路,因為那倆連體嬰現在不連了,給一個人發沒什麼用。
等待訊號的時候也沒事可以做,我抓著祁路閒聊:“你QQ這名字什麼意思?”
“開普勒763b,一個星球,很像......”祁路驀地止住話題。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像星君?”
祁路看了一眼我的表情,還是接著把話說完了:“嗯,像星君的命星。”
“出去我搜搜長什麼樣。”我又指著他的頭像,一堆毫無美感的錦鯉,“這又是什麼?”
“我第一次學會用手機,在公園拍的魚群。”祁路點開大頭像給我看,這張圖是真的模糊,“當時我甚至不會對焦。”
“說實話,你用手機已經很了不起了。”我真心實意誇讚到,沒有任何陰陽怪氣的成分在。
祁路顯然很受用,捏了捏我的手:“高考完我們出去畢業旅行,一起拍照,好嗎?”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忍不住和他規劃未來。
“好啊,你準備考哪個大學?”
“北市,圖書館大。”
有些時候我真的挺想問祁路,我跟書同時掉水裡他救誰。
付貳深支著耳朵聽我們聊天,也不吱聲,腳步走得越來越慢,發現身後沒聲音了,他忍不住回頭,對視上我和祁路的目光。
“......幹嘛?”他不自在轉回頭。
“是不是感覺自已老了,插入不進年輕人的話題?”我調侃他。
“屁,我那是在思考,北市我可太熟了,你倆要真來,找我。”付貳深拍了拍胸脯保證,“我在北市待了這麼久,招呼你們不成問題。”
“我能分你一套房子住嗎?”
“我就一套。”付貳深批評我,“你以為北市房產是大白菜?”
“不是大白菜你還新提了別墅?”我反向譴責他。
“那是換住址了。”付貳深猶疑了一下,沒有將原因說出來。
差不多快走到門口了,總算有訊號了,我趴著,拿手機給應闌改發訊息:“你方便去查一個叫付壹淺的人嗎?”
應闌改回很快:付壹淺?這名字有點眼熟。
我:是付貳深的姐姐。
應闌改:付貳深......上次在海洋館設結界的道士是吧,我查過他,他是獨生子女。
我:問題就在這,他說自已有個姐姐,你有辦法能查到嗎?
應闌改:......
應闌改:有是有。
發完這個訊息,他就一直在輸入中了,但一直沒發,我有些心急,小聲問祁路他那邊的情況。
祁路情緒穩定得要命,他沒什麼感情轉述了玉鶇的回覆:“他在情人湖數蛤蟆。”
“什麼玩意兒?”我差點沒一口啃土上。
“學校那個情侶勝地,他坐在湖邊長椅上數蛤蟆,叫幾聲就有幾隻蛤蟆。”
“6。”付貳深聽得都快忍不住回頭看究竟是何方高人了,要不是這裡只能趴著,他高低得來看兩眼。
“......讓他別數了,聽咕呱會孤寡的。”我對這個炸裂的行為表示尊重。
祁路在打字,估計是真這麼回覆玉鶇了,沒一會兒他就舉起手機念玉鶇的回覆:“他說蛤蟆不這麼叫,這麼叫的是青蛙。”
我受不了了,我感覺再多聽一句都有礙於大腦發育,乾脆給應闌改發訊息:玉鶇在學校湖邊數青蛙,不是,蛤蟆,你先去搞定他,然後你們一起搞定付壹淺。
應闌改給我扣了一串問號。
應闌改:我怎麼搞定?
我:用愛。
應闌改:我寧願搞定變色油墨。
玉鶇失戀都失得清新脫俗,我搞不懂他們是怎麼談崩的,我索性直接問他:你們不是又談過一次?為什麼會拒絕玉鶇?
他不答反問:你覺得命運為何物?
命運?
「我從不因命運裹挾不前」
應闌改看著這句話,手指停留在鍵盤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回,又或者說,命運這一詞給他烙刻太多風霜。
他抬起頭,窗外的日光被雲層遮住,今天天氣不太熱,但很悶,悶得人喘不過氣,像有大雨將行。
將手機揣進兜裡,應闌改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玉鶇靠著圍湖的欄杆,手機裡放著音樂,隨後叮咚響了聲,是祁路的訊息:好好把握。
玉鶇還一頭霧水,剛想問怎麼個事,就看見了應闌改的身影,他直直往這邊來,看來是提前得到訊息了。
玉鶇想走,但應闌改就像有魔力一樣,將他定在原地,從眼睛開始,再轉不向別的地方。
與人相處的小技巧裡說,如果一個人和你說話,但他的腳尖朝外,說明他並不想繼續這場話題,但這句話顯然不完全適用於現狀。
他的腳尖朝外想要逃避,他的眼睛看向對方,他的心誠實得要命——我想見你。
“他們想找那個道士的姐姐,叫付壹淺。”應闌改站至玉鶇面前,語氣熟稔,似他們從未鬧過矛盾。
玉鶇恍惚了一下,不由自主想要說點什麼。
應闌改看他沒什麼反應,頂著尷尬繼續說了下去:“陰界那邊我有點人脈,你去問問,看看這個人是死是活。”
反正他只要足夠面無表情,就不會尷尬的。
玉鶇自欄杆上捻起一片葉子,捏著梗讓葉子在手指間轉圈:“這算什麼?上司對下屬嗎?”
“......我認為你有些狹隘。”應闌改的頭又開始痛了,“我們的關係早就不是一個簡單的詞語能概括了。”
玉鶇耳尖一紅,轉過頭看著湖水:“這裡面就不能有一點別的嗎?”
在應闌改還沒接話前,玉鶇就轉頭看向他:“沒有就沒有吧,反正我也不會再這麼等第二個人了。”
應闌改本想回避這個話題,聽到這句話,他不由得說:“你再給我點時間,我不如星君灑脫,想做什麼便去做了,我總在計較得失,擔心世事無常,凡人一生如蜉蝣驟逝,而我已經歷經不知多少蜉蝣,卻仍未擺脫凡人時面對命運的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星君說,讓我拋開這些思考,再去看此事,這對我而言是件難事,所以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學會拋下算計,那時我才能好好答覆你。”
玉鶇難得將這些道理聽進去,他將葉子丟掉,認真問道:“那你拒絕我的事,還作數嗎?”
“怎麼說來說去你最關心這個?”應闌改哭笑不得,“不作數,此間事了,我會同星君請個假,我們去遊山玩水吧。”
這話從應闌改口中說出來,有些天方夜譚的味道,玉鶇再三看了應闌改兩眼,確認他身上沒有任何奪舍的痕跡,才開口道:“好,那星君會瘋吧?”
“誰理他,自已不幹事天天讓我幹。”應闌改將話說出口後,就忍不住笑出聲,“況且不是有祁路在,他替星君幹這麼久的活了,星君肯定會出於愧疚好好幹活一段時日的。”
“說起來,是不是快到述職的時候了?”玉鶇突然想起,“要是祁路忘了就麻煩了。”
“到時候提醒他吧,不過他應該不會忘的。”應闌改抬手看了眼手機,沒有人給他發訊息,“我去回覆一下訊息,去陰間之事就拜託了。”
“嗯,報你的名字?”
“報吧,其實那人我也講過他,是我入軍營時那位將軍,現在在陰間做文書工作,名為陳少崞,後來在天上遇到過他幾次,當時我還挺意外的。”應闌改簡單說了兩句。
玉鶇點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