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準備開始,夏之麟掐著點從公司趕回來了,差不多兩個月沒見夏之瑾,消瘦了好多,聽說雙腿還有了進展。

夏之瑾不動聲色地盯著他,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似乎在隱藏著一股勁,直到夏之麟入座,目光也未移開一眼。

“怎麼這樣看著我?這麼久不見,快認不出我?”

夏之瑾沒有說話,彼此目光交鋒,無形的氣場產生一股微電流,偌大的客廳安靜得嚇人,王菲兒知道他們兩個一直有芥蒂,避免衝突,於是摻和進去。

“是的,剛才瑾哥回來,一直在關心你,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夏之麟轉臉看著她,王菲兒的眼神微微閃躲,他心裡面什麼都知道,這些年來都習慣了。

“是嗎?我的親弟弟真好,我現在才發現送你的金貔貅去哪裡了?” 目光聚焦到夏之瑾胸前,空空如也,花了一百多萬的吊墜,雖然不值多少錢,這是一份心意,一份祝福。

夏之瑾沒有情感地應付說:“房間抽屜裡面。”

“是嗎?戴上它,雙腿很快就好起來了。”

“管家,拿下來。” 夏之麟抬了下頭,示意身邊的管家去做。

夏之瑾連忙打住,“不要,我現在不想戴。”

夏之麟用打量的眼神看著夏之瑾,兩個月沒見面,除了看出他身上那股犟驢勁,還有一副從未見過的忍讓,難得一次愉快的晚宴,一問一答。

“這麼長時間,你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回答我的說話,再接再厲。”

“是嗎?夏之麟我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夏之瑾撩起眼皮,銳利的眼神十分幽怨盯著夏之麟整張臉。

“二少爺……” 身後的管家似乎察覺到了危險。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正當夏之瑾勾了勾手指,夏之麟不假思索地把頭伸過去,藏匿在輪椅的匕首鉚足了勁插過去。

在王菲兒和管家的驚慌下,夏之瑾好像變了個人,表情兇惡誓要把面前的親哥幹掉。

管家雖然年入七十,刻在基因裡的護主令他大腦發出指令,一支利箭飛速出鞘擋在夏之麟面前,刀尖深深刺進去,血液像米粒飛濺,上一秒溫馨的晚宴變成的殺人現場。

夏之麟順著椅子被撞到地上,驚恐地看著面前的一切突發事件,面前的管家背部受了重傷,夏之瑾坐在輪椅上,眼睛紅紅的死盯著自己。

一切都驚魂未定,深深呼氣,傭人見狀飛奔過去扶起大少爺,有的撥打救護電話。

“啊啊啊……瑾哥,你不要那麼衝動啊。” 王菲兒繞著桌子跑過去,緊緊摟住夏之瑾,把他手上的匕首扔掉。

“為什麼?為什麼要救他?他一死什麼都解決了。”

夏之瑾悲傷到想哭又哭不出來,又百般無奈靠著輪椅,只要夏之麟一死,就沒人可以一直控制溫璃,只要他一死,所有人都可以解放,為什麼就差一步,為什麼!

夏之麟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瘋子,心生惡怨,他居然想親手殺了自己,殺掉自己的至親,真的瘋了。

從一刻起,所有的親情都消失殆盡,一個把自己置於死地的兇手,不配做自己弟弟,永遠不配。

“夏之瑾,這一次我不追究你,我們之間再也不是親人,再也不是。”

留下一句話,氣沖沖離開別墅。

“瑾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啊!故意殺人要坐牢的,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不至於去殺人啊,最多搬出去住不可以嗎?”

管家忍受著背脊的疼痛,額頭直冒冷汗,也在勸道:“二少爺,我不想你坐牢,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請你為自己的未來還有你的朋友仔細掂量,最重要就是把腿治好,你才有更多的選擇題。”

夏之瑾恨自己沒有一雙健康的腿,恨自己沒有親生殺死這個禽獸,明明只差一步就成功了,夏家就剩下一個主人,不管坐牢還是丟棄生命都不重要,他的人生本來就不健全,他只是想溫璃健康的活著,快樂的活著就這麼難嗎?

救護車來了,傭人合力把管家送去了醫院,地上流淌著一攤鮮紅色的血液,驚心動魄的現場殘留著凌亂不堪。

王菲兒捧著他的臉頰,柔聲勸:“瑾哥,你一定要聽管家的話,他看著你長大,不會害你的,目前就是把雙腿治好,你想得到些什麼都會變的很容易。”

片刻後,夏之瑾才回過神來,按下自動按鈕向電梯走去,回到房間緊緊鎖起來。

房間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個相框,一個是十五歲的自己,籃球比賽拿到冠軍的照片,面帶微笑地舉著獎盃,穿著運動短褲站在領獎臺上。

那時候的自己,健康又充滿活力,與現在坐在輪椅上的夏之瑾聯絡不到一塊去,那麼健康的雙腿居然是五年前了。

一個粉色相框,裡面是自己在洛杉磯的一場演唱會,化著妝容拿著吉他站在舞臺上熠熠生輝,眼裡有光芒萬丈,腳下踏著花路,頭頂浩瀚星海,前途一片光明。

十六歲出道,在團裡擔任隊長,十八歲單飛,美好將要如約而至。

花開只為了開得更加燦爛,並沒想過有一天會花落,十九歲那一年的意外,讓他再也無法站在舞臺上,命運報復一個人就會搶走他最重要的東西,一雙可以唱跳的雙腿,之後,便鬱抑地憋在這個房子裡面畫畫,把悲傷轉化為臆想。

如今的溫璃,好像也在經歷著一年前的自己,在一個小小房子裡自我救贖,並不是所有的鳥兒都適合關在籠子裡。

他曾說,他是一隻被圈養的知更鳥,可春天快到來了,卻成了真。

一個白色相框,兩個成年人,中間站著兩個男孩子,當時最小的自己只有五歲,還帶著嬰兒肥,圓乎乎軟綿綿像顆棉花糖。

那時候一家人齊齊整整,爸爸媽媽還在,自己沒有癱瘓,哥哥也是哥哥,為什麼都死了,都病了,都瘋了。

夏之瑾把照片從相框拿出來,把夏之麟的人像用剪刀裁下來。

成年人之間的看透,一定會是從心裡劃清界限 ,並且永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