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輕微的出血,調理一下就沒事了,以後一定要注意安全。”醫生站在病床旁,“懷孕初期,一定要保持好心情。”

沈陵西緩緩睜開眼。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氣味,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懷孕?”

她的經紀人,易雙。

“誰送我來醫院的?”

“還能有誰,你老公。”易雙內裡穿著睡衣,外面裹著厚羽絨服,“我本來都要睡了,顧總一個電話讓我過來,我來的時候他一個人影都不見。”

“你老公!”沈陵西下意識地還嘴,又嘀咕,“他能抬抬手把我送醫院來就很不錯了。”

“怎麼了?吵架了?”

“顧於深,有可能要退婚。”

沈陵西和顧家的關係很複雜,她從小和沈女士吃住在顧家。

外界瘋傳沈女士是顧老爺子的小三,沈陵西是私生女。

沈陵西對這些謠言嗤之以鼻。

她和沈女士住在傭人房旁邊的小套間,不和顧家人一起吃飯生活,就算有,那也是偶爾得不能再偶爾的時候,她還記得,她唯一一次受邀和顧家人一起吃飯,看見顧家豪華得全屋連一面牆都是手工定製的奢石,很沒出息地伸手去摸了摸。

“只是一面牆,摸了你也不會變成公主。”

那時她十三歲,顧於深十八歲,站在臺階上,面無表情地俯視她。

那麼高傲的神情。

沈陵西在娛樂圈算是個苦命打工人,不缺戲拍,因為她長得討喜,嬌憨中帶著朦朧的青澀,一動一靜都極具故事感,上鏡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咖位小,價格低,價效比極高,但她複雜的身世背景,為她提供源源不斷的黑粉。

導致一直口碑不太行,在各大撲街劇裡充當女配。

出道多少年,就被罵了多少年。

不堪入目的言語,她已經免疫了。

外人當然不知道她在顧家過的什麼日子。

“什麼意思?難道孩子不是顧於深的?”

沈陵西沉默。

畢竟背後太複雜了,而且她也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姑奶奶!”易雙自然當她預設,恨鐵不成鋼,“我通稿都發出去了,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澄清你私生女的謠言,你!你現在給我搞出這檔子事兒?!”

“我也不想。”沈陵西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地說,“所以趁最近大家都愛報道我和顧於深結婚的事,你多給我接點採訪和節目,到時候他退婚我們好歹還能扮演一下被丈夫拋棄的無辜人設。”

易雙的表情就不那麼穩定了,她恨不能扇沈陵西兩巴掌,又想到自己不能意氣用事。

“本來談好蘭導新戲試鏡就在一週後!”易雙敲沈陵西兩個腦瓜蹦,“這戲劇本寫了三年,六個億的投資,衝獎的!你知道你自己的風評差到什麼程度吧,都是我花大價錢買了通稿幫你挽救了點兒路人緣,你自己看著辦。”

沈陵西咬咬牙,腦子像漿糊一樣一團糟。

“這個孩子我不會生下來的,我只是在想……”

在想怎麼讓顧於深跟她結婚。

結婚了,就沒有人說她是私生女了。

也不會有人發出那個大尺度影片。

她就還能繼續賺錢。

“生?你怎麼生?沒見過二十二歲女明星跑去生孩子的。”易雙的聲音不斷拔高,“你忘了你的目標了?!”

肚子又開始隱隱作痛,沈陵西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呆呆的。

“雙雙姐,你先回去吧。”沈陵西想了想,又叫住她,“記得明天給西陵那邊打錢。”

深夜的醫院寂靜得像墳墓。

微弱昏暗的燈光一閃一閃,極致的寧靜中突然被一陣突兀的鈴聲打破。

沈陵西看了一眼手機。

——程嘉薇。

她打電話幹什麼?

“於深,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

沈陵西聽到這嬌軟得要滴水的聲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乖。”那頭遠遠地傳來低沉磁性的男聲,溫柔寵溺,“薇薇,套子在哪?”

沈陵西直接按斷了電話。

她還沒有強大到可以聽顧於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時,發出的這種噁心聲音。

想到那個晚上的顧於深。

抱著她的時候,嘴裡叫的就是。

薇——

那時她已經意亂情迷,因為被下了藥渾身發燙神志不清,聽到這個字後瞬間清醒。

但下一秒,顧於深就像個瘋子一般狠狠堵住她的唇。

濃烈的佔有慾,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床上的顧於深,確實和平日示人的清冷斯文的模樣大相徑庭。

沈陵西喝口水,緩解自己剛剛聽到的噁心聲音。

這倆人,有點大病。

出院後沈陵西預約好了三天後的流產手術。

算好時間,做了手術還能休整三天,不影響試鏡。

這幾天她住在易雙家裡,她唯一的家是顧家那個小套間,但現在她並不想回去。

“這兩天沒工作,你看看蘭導的劇本。”易雙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順便好好準備你要做的手術。”

雖然不知道孩子爸爸是誰,但她堅信沈陵西一定是被男人傷害。

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用冰冷的語氣說:“男人靠不住的。”

沈陵西拿著熒光筆勾畫重點臺詞。

然後挑了挑眉:“那當然。姐才二十二,總有一天要當影后的。”

“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

沈陵西垂眸,有意迴避這個問題。

恰逢電話響了起來。

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急忙接起來。

“媽。”

“明天回顧家商量結婚的事宜。”沈女士在那頭又重複一遍,“好好把握住顧於深,別讓媽媽失望。”

還沒等沈陵西說話,對面已經結束通話了。

第二天沈陵西準時到達顧家,穿著香奈兒針織套裝搭配狐狸毛淺色皮草,將頭髮全部挽起,留下一點碎髮在額前,精緻的面孔露出淡淡的冷漠。

她看著顧家奢華無比的大門,竟然有些害怕回到這個地方。

“怎麼?迷路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陵西轉過身,直接對上男人的胸膛,他身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搭配黑色羊絨大衣,顯得更為矜貴,低頭注視著她,眼神裡還是淡淡的疏離。

過近的距離讓沈陵西不自覺心跳漏了一拍。

隨即她便後退一步扯開距離,快步向前走,直接將顧於深甩在身後。

她是一句話也不願意同顧於深多說的。

看門的四個保衛,只看到沈陵西一人,便磨磨蹭蹭的,也沒個稱呼,甚至大門都不開,一臉不情願地開了側面的小門,沈陵西鋒利地瞥了他一眼。

“看什麼?還沒當上顧家兒媳婦就擺譜了。”其中一人小聲嘀咕著,“以前不也是住傭人房的……”

大家都知道顧家沒人把她當回事,無論是顧於深還是顧老爺子,正眼也沒瞧過沈陵西一眼。

隨即顧於深走過來,淡淡朝這個方面睨了一眼。

奢華闊氣的大門緩緩開啟。

“少爺。”幾人滿面紅光,擺上一幅殷勤的笑。

顧於深神色淺淡,微微側過頭瞥一眼剛剛說話的門衛。

“去人事那裡辦離職吧。”

此話一出,幾人的笑都僵持在臉上。

沈陵西也怔住,還沒反應過來,顧於深清冷淡漠的聲音又響起:

“還不走?”

沈陵西看著那四個保衛,一句話,就沒了工作。

隨即她便打了個冷戰。

看著前面顧於深走遠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