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丹妮女士。”

“我有個不情之請。”

見他嚴肅,丹妮也認真起來:

“請講,先生。”

“梅洛彼得堡儲存著許多有關狼人的重要資料。”

“今天晚些時候,我想抽空去水下調查一番。”

“不知丹妮女士有沒有時間與我同行。”

他邀請道,

“眼下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夠相信了。”

這話有些感傷。

丹妮抬頭看天。

像是回應二人突如其來的傷懷一般,細小的雨滴重又凝聚在一起。

但是這次,少女沒有著急躲避。

她莊重地答應:

“當然。”

“我很榮幸,那維萊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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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方才停歇,空氣中依舊溼漉漉的。冬日呼嘯的朔風將水汽包裹起來,在半空中凝結成潔白的霜花。“吧嗒。”

“吧嗒。”

殘存的雨水從屋簷滴落。不似從雲層中墜落時一般來勢洶洶,如今的雨滴婉約得彷彿遊子百轉千回的愁腸,連跌落時粉碎的聲響都顯得沉悶,悄無聲息地在地面上匯聚成一汪清澈的水窪。

丹妮獨自在沫芒宮門口徘徊。

美露莘賽德娜下班前交代過,那維萊特大人還沒有處理完今天的卷宗,她可以在他的辦公室裡等待。

但是,丹妮還是選擇在外面等候。

這裡的空氣更冷清些,讓她感覺到清醒。

昨晚萊歐斯利在她臥室裡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都清楚地記得。

她記得他說狼人們被放逐到大陸北面的冰原之前,都是關押在水下。

想必,梅洛彼得堡也正是因此,才得以記錄下許多有關狼人的資訊。

那麼,那裡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呢?

丹妮十分好奇。

那維萊特是個十足的工作狂。或許是因為他並非人類,他的精力也是全然不同於人類的旺盛。

幾乎每天早上,在沫芒宮的各個部門上班之前,他就已經到達辦公室處理卷宗了。而到了晚上,所有部門下班以後——甚至最忙碌的逐影庭和特訓隊都下班了,他還在那裡辦公。

一位負責沫芒宮治安的警備隊同事說,那維萊特大人基本都是半夜下班,凌晨才回去樓上的臥室休息。

不過所幸,今天,丹妮並沒有等候到半夜。

眼看著時間飛逝,猶如白駒過隙,須臾便夕陽西斜,不過剎那光景穹頂一輪黯淡無光的圓月就變得光彩奪目。

看來明天是晴天呢。

丹妮暗自感慨。

正在此時,那維萊特從沫芒宮走出來。

他看上去仍然略感哀傷,但他的精神頭還不錯,面色亦是紅潤的,不復早先的蒼白。

“丹妮女士。”

他朝向她點頭致意。

“那維萊特大人。”

她站起來,同樣禮貌地頷首。

“我們走吧?”

他接人待物一向十分溫和。

丹妮跟上他的腳步。

經過熟悉的升降梯進入梅洛彼得堡,不出所料,率先映入眼簾的自是熟悉的高大身影。

萊歐斯利。

其實,在狼人危機爆發之前,丹妮與這位公爵大人一共沒打過幾次照面。

相比於她日常中能夠接觸到的同事與好友,他更像是傳奇故事中的主角,只活在人們或讚許或豔羨或不忿的傳言中。

就好像教令院那些出類拔萃的師兄們一樣。

但最近……

實際上還沒有一晝夜的時間呢,這已經是丹妮第三次見到萊歐斯利本人了。

而且,還不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公開演講之類,而是近距離地跟他接觸。

激烈地探討,或者……

只要她抬手,就可以觸及他的血肉之軀。

丹妮不由得回憶起昨晚的情景。

就彷彿有人在她心底放了一把火,她的面頰登時滾燙起來。

萊歐斯利微笑著迎上來:

“恭候多時了,二位。”

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發覺她的彆扭。總之,他的笑容裡不知何故摻雜著些許揶揄,他異常俊美的面龐就因此沾染上三分痞氣:

“啊,聽說二位即將大駕光臨,我特地交代人好好準備了一番。”

“畢竟,監獄的環境可實在是不適合美麗的小姐。”

“不過即便如此……”

他故作戲劇性地頓了頓,

“你的到來還是令水下蓬蓽生輝呢,丹妮小姐。”

按理說,能夠從岌岌無名的罪犯之流,一躍成為楓丹唯一獲勳的公爵,萊歐斯利不該是多麼輕薄的人。

可顯然,人不可貌相。

聯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切,眼下萊歐斯利的一舉一動都未免令丹妮感覺有些輕佻。

幸虧,那維萊特恰如其時地開口:

“情況緊急,長話短說吧。”

“那個人……”

“現在怎麼樣了?”

聞言,萊歐斯利面上的玩味瞬間消失一空,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就連那雙透露著俏皮的冰藍色瞳仁,當下看起來也顯得深沉不少。

“哦,他呀。”

“在梅洛彼得堡見不到月光,他暫時還沒動靜。”

丹妮聽得一頭霧水。

“那維萊特先生?”

她躊躇著打斷他們故弄玄虛一般的對話:

“請問……你們在說什麼?”

她敏銳的發現最高審判官的眉頭不知何時已緊皺起來。

“啊,這事一句半句說不清楚。”

“還是請跟我來吧,二位。”

丹妮下意識打量那維萊特,似乎是詢問他的意見一般。

但見後者微不可察地點頭,並一馬當先跟上萊歐斯利的腳步,她這才放心大膽跟在二人身後。

出乎意料的,萊歐斯利並沒有邀請二人前去辦公室議事,也沒有如丹妮預期般帶兩人去牢房裡面見什麼人。

事實上,梅洛彼得堡內部的構造與丹妮的想象天差地別。

說是監獄,但這裡根本就沒有牢房。相反,犯人們可以在安全的範圍內自由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