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異心

“我在沫芒宮裡找到了許多舊時的資料，結合梅洛彼得堡的情報來看，人類與狼人之間的戰爭最早歸咎於人類對狼人的迫害。”

丹妮瞠目結舌。

“迫害狼人？”

她難以置信。

那維萊特點頭，他瞳仁裡依舊盪漾著不化的悲傷。

“平常，狼人與人類無異，隱藏在人類當中，哪怕人類自己也分辨不出二者的區別。”

“可每月一次，狼人會被迫在月圓之夜變身。”

“在這一夜，狼人會被迫變成可怕的怪物。”

“他們的理智將伴隨變身遠去，這意味著在這一天他們會殘忍的殺害他們的親人和朋友。”

“而發現了這一切的人類，選擇將狼人驅逐出他們的故鄉，將他們驅趕到堪稱死境的冰原上。”

“眼下他們所為或許只是為了重返故土而已。”

那維萊特唏噓不已，

“他們本來就降生在此，想要回來又何錯之有呢？”

“你知道，我不是人類，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

“可你是人類，丹妮。”

他罕見地直呼她的名字，

“站在人類的角度上，你……會接受與狼人同處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丹妮毅然回答，她眼睛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如果您想要知道我的看法，那麼這就是我的答案，那維萊特先生。”

“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果說狼人的存在必然威脅到人類的生存，那麼人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沒有什麼不對吧。”

她這樣說，語氣竟不自覺地急切起來，不知究竟是著意說服別人，還是盡力說服自己。

雨勢可見地變大了。雨滴足有黃豆粒般大小，一顆一顆砸在地面上，不知何故竟莫名地叫人聯想到誰人的淚滴。

路上，時不時有行人冒雨前進。

當然，也不乏涉世未深的孩子，從雨傘下伸手出去，偷偷地接幾滴冰冷的雨水，繼而被涼得一個激靈。孩子嫌棄地甩手，將雨水甩出去，然後在家長的視線盲區，將掌心裡殘留的水漬擦在衣服上。

而那可憐的雨滴呢？最終也沒有逃離支離破碎的命運。

那維萊特沉默了。

他低頭，輕啜杯盞中清澈的液體，似乎是有意躲避丹妮執著的目光。

沫芒宮大家都知道最高審判官大人的怪脾氣——

他只喜歡喝水。

除水以外的其他飲料，他都認為味道很奇怪。

不巧的是，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最喜歡將茶葉作為禮物，送到水面上來。

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沫芒宮職工們的節假日福利中，總是有不少好茶葉。

而哥哥最喜歡茶了……

扯遠了。

丹妮甩甩頭，好像這樣就可以將不相關的思緒全部甩出去，將注意力集中在那維萊特的想法上。

可是……

她看看對面年輕的水龍王。

後者淺淡的瞳仁美麗得彷彿琉璃，哪怕彤雲密佈亦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輝，好像真正的美玉。

就這樣看著那維萊特大人的話……

沒有人能夠將心思集中在他的話語上吧？

不過……

或許有人的注意力會被他的嘴唇吸引。

那樣好看的薄唇，無論色澤還是形狀都堪稱鬼斧神工。

“是嗎？”

丹妮正走神，那維萊特卻突然苦笑。

他的眼睛正在笑，視線裡的悲傷卻顯見地更加濃郁，彷彿丹妮面前的苦咖啡，哪怕加入再多方糖和牛奶，也依舊酸澀得厲害。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原來，就連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他嘟噥著重複道，聲音融化在雨點中、消失在地面上。

聞言，丹妮這才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

她忙不迭地擺手：

“不不不。”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維萊特大人。”

“我只是說狼人，不是說……”

那維萊特卻罕見地打斷她：

“我知道。”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失禮。”

可隨即，他又道歉。

“很抱歉，但是請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他請求道。

安靜。

空氣忽然就安靜了。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越發大了。

作為一名沫芒宮的職工，如果說方才的大雨還令人憧憬著來年的豐收，那麼眼下的暴雨就不免令人杞人憂天起洪澇。

伴隨著大雨席捲丹妮的思緒，她感是五味雜陳——對那維萊特的異想天開感到錯愕，更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內疚。

是因為他自己就是非人類的種族，所以才對狼人懷抱著僥倖心理嗎？

那麼，其他非人類種族會不會有一樣的想法呢？

比如提納裡？

如此，他們會不會跟人類勠力同心一起對抗狼人呢？

還是說，他們會聯想到自己從而留有餘地？

丹妮不安極了。

愧疚與恐懼在她的腦海中激烈戰鬥。

最終，前者佔據了上風。

她準備開口道歉。

可，尚未來得及措辭，那維萊特就搶先一步突破沉默。

“雨勢小了。”

“趁這個機會，我們回去吧。”

丹妮點點頭，站起身來。

二人路過咖啡店門口時，逐影庭的美露莘探員梅莘恰巧也在此休息。

見他們路過，她抬起頭來打招呼：

“那維萊特大人，丹妮，你們好！”

兩人都朝向她致意。

路上，那維萊特輕聲評價：

“對於其他種族而言，融入人類世界確實不易。”

“就好像梅莘。”

丹妮詫異：

“可是楓丹廷的大家都很喜歡美露莘夥伴啊……”

聞言，那維萊特停步，轉身面向她：

“可是，她依舊每天都為之發愁。”

“或許人類已經像我們張開臂膀了，只是我們自己還需要時間適應而已。”

他越自怨自艾，她越難過。

“請不要這樣說，那維萊特大人。”

她安慰道，

“也許人類對於其他種族的包容度確實不足，可……”

“我實在沒辦法將狼人與您，或是美露莘聯絡在一起。”

那維萊特沉重地點頭：

“我理解你，丹妮女士。”

他一面說，以免繼續往前走：

“那麼……狼人襲擊案件，可以委託給你嗎？”

他轉移了話題，丹妮頓感輕鬆不少，她愉快地反問：

“這個案子不是一直由我負責嗎？”

“但之前我們並不知道這樁案件涉及到狼人。”

“眼下，知道了這個訊息，你還願意接管嗎？”

丹妮瞪大眼睛，其中閃動著躍躍欲試的光彩：

“當然。”

“當然了，先生。”

“我一定竭盡所能。”

“很好。”

這次，那維萊特發自心底地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