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輕嘆,轉過頭來不再理會依舊探頭探腦的夏洛蒂。

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或許她有能力在警備隊的同事阻攔下成功拍攝照片。對此,丹妮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維萊特大人?”

他同樣轉身,環抱起手臂,低頭注視著地上慘死的受害人。

聞言,他輕聲回應。

“您有什麼發現嗎?”

那維萊特搖搖頭,似乎頗感灰心:

“都是些尋常的資訊。”

“探員們都能夠看出來。”

儘管如此,他還是認真地分析道:

“比如,血跡到處都是,證明死者死前可能劇烈掙扎過。”

“這,就意味著嫌疑人可能並非一擊斃命。”

“死者腦後大量出血也可以作為佐證,這是僅次於致命傷得嚴重創傷,推測是與牆體發生過劇烈的碰撞。”

“死者是一名成年男性……”

“因此,嫌疑人也許是女性,又或許是年輕人。”

丹妮點頭表示贊同。

但確實,如那維萊特所言,這都是普通探員就能夠發現的線索。

至於嫌疑人……

她蹲下身來檢視死者喉嚨處的致命傷。

比之先前的幾位受害人,撕裂的程度確實沒有那樣觸目驚心。

那麼,兇手就不是萊歐斯利了?

可是如此,他昨夜又因何出門呢?

或許……

“……這並不百分百證明兇手的體型與受害人存在差距。”

興許是覺察到她的懷疑,那維萊特語氣沉重地描述出事實,

“也許只是狼人蓄意採用這樣殘忍的手法殺人,以混淆我們的視聽,又或者……”

他戲劇性地停頓,而後更加嚴肅地補充道:

“他僅僅是為了取樂。”

哪怕只是這樣猜想,丹妮的呼吸還是一滯。

執律庭趕來,準備將受害人的屍體運送至沫芒宮,以進行深度調查。

丹妮和那維萊特並肩站立,目送執律庭的同事離開。

交代好現場的後續事宜,二人一同返回沫芒宮。

少女感到內疚,她將楓丹庭發生命案歸咎於自己的失職。

身為探員,她不會意識到,一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

她改變不了一切。

面臨如此危機,她甚至難以保全想要保護的人。

丹妮不由地嘆息。

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她今天第多少次嘆氣了。

自打狼人危機爆發,快樂似乎距離她越來越遠,以至於歡笑彷彿已經完全從少女的生活中消失。

她慢悠悠地踱步,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丹妮女士?”

“丹妮?”

不知何時,那維萊特突然開口,將少女從自己的世界中喚醒。

“啊?”

“怎麼了,那維萊特大人?”

她微愣,繼而佯裝鎮定地回答說,

“有什麼事情嗎?”

那維萊特淺淡的視線裡透露出些許微不可察的體貼,他將聲音放得輕柔:

“你哪裡不舒服嗎?”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伸手,覆蓋上她光潔的前額。

丹妮訝然,一時間目瞪口呆,竟全然忘記了躲閃,任由他觸及她的肌膚。

少女的肌膚細膩,觸手生溫。

而水龍王的手心卻是冰涼的,他一雙手骨節分明,貼在溫熱的面板上不像人類的觸感,反倒像巧奪天工的工藝品,冰肌玉骨、精雕細琢。

丹妮更加震驚了,她一雙美麗的眼睛瞪得滾圓,怔愣在當地彷彿石化一般。

不過,須臾那維萊特就收回手掌。

“沒事。”

“沒有發燒。”

他竟微笑道,青年的笑容溫暖卻罕見,猶如春風拂面。

“那,那維萊特先生?”

丹妮結巴道,

“您,您今天是……”

生病了?

不管怎麼看,他都是發燒的那個。

但理智告訴丹妮,她不能這樣說。

“是心情不好嗎?”

她委婉地表達。

誰知,此言一出,那維萊特竟真的肉眼可見地萎頓下來。

他纖長地眼睫低垂,懸掛著細碎的露珠,若是不仔細看,當真會以為他在垂淚。

“沒什麼。”

片刻,他強自微笑。

剛才還是萬里無雲的晴天,說話間天空中便忽然烏雲密佈。

楓丹的天氣一向如此,好像孩子的臉龐,說變就變。

眼看著即將下雨,丹妮連忙推搡著那維萊特疾行向前。

倘若是夏天,在雨中漫步尚不失為一種浪漫。可現在是三九嚴寒,他們又沒有火系神之眼,為免被凍僵,還是避避雨為妙。

“要下雨了。”

“那維萊特大人,我們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她拖拉著他一路小跑來到一處咖啡廳。

露澤咖啡廳。

探員們閒暇時間都喜歡光顧這裡。

大雨適時地傾盆而下。

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丹妮這才感覺復活過來。

她抬眼去打量那維萊特。

最高審判官的面色依舊頹然。

“那維萊特先生,您真的心情不好嗎?”

那維萊特本人在楓丹擔任最高審判官,至今已經五百年了。他在任這些年,威望頗高,幾乎所有楓丹人都不約而同地將他視作燈塔、視作典範。

丹妮亦然。

甚至,毫不誇張,比之芙寧娜大人,人們確實更信賴、更仰慕這位最高審判官。

因而,看著他糾結的模樣,丹妮也難免感到落敗。

“我沒事。”

可那維萊特的表情卻不像正在說沒事。

“只是略感不解罷了。”

“不解?”

丹妮好奇地重複道,

“您有什麼地方覺得不解?”

“狼人……”

那維萊特低聲道,彷彿自言自語,

“提瓦特的西方同樣是狼人的故鄉,是不是?”

“他們誕生在這片土地上……”

“可為什麼不能站出來,光明正大地與人類和平共處呢?”

聞言,丹妮一怔。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實際上,在狼人選擇擊殺人類的時候,就意味著人類不會在試圖與之“和平共處”了。

因為強者口中的和平,對弱者而言往往意味著侵略。

人類不能放棄選擇的權利。

丹妮這樣想,就這樣回答:

“他們的天性即是獵殺人類。”

“所以,從一開始剛任何人類就註定不可能共存的。”

孰料,那維萊特竟然搖頭:

“不是這樣的。”

“也許你不知道,丹妮女士。”

他沉重道:

“狼人襲擊人類並非本性,而是出於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