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先生決定親自到甲板上去“看看”海怪。

“愛萊曼先生,您會看到這只是一次海上風暴,至於觸手,人總會眼花的。”

走廊的地面上到處是從房間中甩出來的物品,船體顛簸得厲害,我們的身體也跌跌撞撞地不受控制,每走一步都需要竭盡全力保持平衡。

僕人艱難地擋在伯爵先生前面。

牆壁不時發出低沉的隆隆聲,舷窗被洶湧的海浪猛烈地衝擊著,湧進來的水花濺得我們一身海水的鹹腥味。

伯爵先生一手緊抓扶手,一手攥著柺杖,艱難地登上階梯到甲板上,他對德莫羅號提供的服務顯然不滿意,指聲達斯摩奇·科羅:“達斯摩奇·科羅!他在哪裡!難道他不應該來處理這件事情麼!”

當我站到門口,想要知道德莫羅號究竟遭遇了怎樣的情況時,出現在我眼前的一幕令我瞬間頭皮發麻!

海上波濤洶湧,烏黑的雲下掀起暴風雨般的狂亂,遊散的大小燈光顛簸地對準船外升起的巨物,那是一隻足以將整個德莫羅號捲入深海的觸手!

“危險!伯爵先生!快離開那裡!”布洛姆菲爾德·赫伯埃利特伯爵臉色霎時蒼白,驚恐地盯著那扭動的巨大肉質,他手中的柺杖甚至都失手掉落在地。

“主人,快躲開!”這位僕人立馬用行動表示自己的忠誠,沒有一刻猶豫地將自己的主人推撞到我身上,而在下一秒,他就被從另一側突然鑽出的一條軟觸拖進洶湧的駭浪中!

連求救的聲音都無法撥出。

海怪!

擺在眼前的事實!

達斯摩奇·科羅船長是正確的!

將已經昏過去的伯爵先生拖進船艙,裡面已經亂作一團。

宴會廳的富紳或者貴族們此刻拼命地往外逃跑,連僕人都是這樣,爭先恐後地擁擠在走廊中,爭吵和恐懼濺到精飾的禮服和名貴的飾品上,他們大打出手,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先生,回到房間的路已經被這群蠢人堵住了。”格爾曼退到船艙,他遞給我一支槍:“上帝不會憐憫弱者,來吧,強者需要自救!”

這位德莫羅號的大副眼神堅毅,如他強壯有力的身體一樣沉穩而可靠。

“轟隆!轟隆!”

大炮接連不斷的射響,震在耳邊嗡鳴不止。

我們再次回到上面,已經有幾位水手接連被捲入洶湧波濤中。

達斯摩奇·科羅船長他在做什麼呢?

他此刻站在危險的甲板上,大聲指揮著水手們:“不要放鬆警惕,勇敢的孩子們!這條魚不過大了點,沒什麼好怕的!”

船長指揮著幾名水手擺正炮臺,向著那隻巨大的觸手開火!並儘快將船帆升起。

火炮的威力足以讓生物喪命,可對這隻聳起的異物來說竟只是在震響中輕微晃動。

“我們得讓所有的大炮對準一個位置!”科羅船長立即做出判斷,對格爾曼說道。

“通訊裝置壞掉了,我下到底下通知他們,船長先生!”查爾斯·納特自告奮勇,得到船長的命令後,幾個蹦跳躲過飛來的觸手,靈巧的身子像魚一樣鑽進門去。

“這樣太過被動,”船長鎮定得令我驚訝,他冷靜地向我和格爾曼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立刻做出決定,“突圍!我們需要完成兩件事。”

“格爾曼,讓水手們激怒這隻海怪!”

“好的!”格爾曼沒有質疑這個瘋狂的決定,立刻轉身展開行動。

“甲板上的幾門火炮沒人控制!愛萊曼,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交給我吧,沒有問題。”我抓著護舷欄杆頂著劇烈的顛簸向那些固定炮臺走去。

德莫羅號是海上行駛速度最快的船,當翻起巨浪時,德莫羅號可以憑藉速度優勢衝刺,逃離這片區域。

可這隻海怪的身影如此巨大,船底被比海水要深的陰影完全籠罩。

我能感覺到,這隻巨大怪物就在我們的正下方。

科羅船長跟在我的身後,拿著槍向天空中的盤旋的烏鴉射擊,一邊將受傷的水手們扶到崗位上,“振作點,小夥子,在這裡倒下可是會沒命的。”

盤桓於灰暗天空的烏鴉發出瘮人的怪叫,黑色羽毛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閃電劃過時,如同惡魔般的巨翅在船上投下陰影。

“該死,這裡怎麼會有烏鴉。”

“那隻觸手比桅杆還長兩倍不止,我們逃不掉了。”

“一定是硬幣!有人沒投硬幣!——那些舉辦宴會的傢伙!他們可把我們害慘了!”

......

到處都是議論、埋怨、恐懼。

情況不容樂觀,就在我們處理好幾個炮臺後,又有幾個位置被空了出來,那些攀在船體上的觸手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意圖,開始阻止我們。

一根細長觸手帶著惡臭突然從欄杆間隙刺來,科羅船長急忙將我向拽去才躲過這驚險的一擊:“刀劍傷不到這些觸手,槍的效果也只能用來嚇嚇那些烏鴉。”

一位水手大聲向科羅船長抗議這件事,他渾身都溼透了,一隻手還被迫砍斷。

“孩子,請相信你們的船長,他會帶你們回家!”

達斯摩奇·科羅振臂一揮,一臺火炮向著那隻觸手發射一顆炮彈,“看哪!他動搖了。再加把勁孩子們,海洋會守護他勇敢的信徒們。”

突然,一陣巨大的浪濤翻卷而來,將我和科羅船長撞到牆壁上,伴隨著猛烈的震動,整艘船竟然被從底部升起,隨後猛然砸下,水手們搖搖欲墜,根本無法地保持平衡。

四周的海面上湧起更多巨大的身影,巨浪滔天,殘留著屍體的吸盤們兇光閃爍。

水手們都被這一幕嚇壞了,有幾個精神崩潰的竟不顧性命地跳下了船,狼狽地淹沒於陰影下的迅猛波濤。

船艙裡的人甚至擠到甲板上來了,和水手們爭執,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

甲板上亂成一團,還有的搶奪炮臺和槍支,情況真是不能再糟糕了。

“好了,愛萊曼。是時候採取些極端措施了。”說著,達斯摩奇·科羅拿過我的槍。

“砰!砰!砰!”

不是海怪、烏鴉、不是觸手......

一位暴亂的富人在槍響後應聲倒地。

“你...!”怒不可遏的另一位乘客揮起拳頭就要向船長揍來,迎接他的卻是另一顆子彈——格爾曼大副!

“你們這些蠢貨聽著,不想死就趕快從甲板上離開,去到哪裡都好,如果再敢傷害我們的水手,我們可不介意把你們喂海怪!”他的聲音足夠震懾這些暴亂的人,他魁梧的高大身體在此刻壓得那些弱不經分的紳士們只敢小聲嘟囔。

科羅船長趁著這段時間和水手們將更多的炮臺固定,只要打倒其中一根,德莫羅號就能夠逃出去!

“特納還沒有訊息麼?”格爾曼問到一位從底下爬上來的水手,“他,他正在矯正炮臺,很...很快就好了。”

攀附船體上的觸手們的攻勢越來越激烈,但是那些如同海中巨柱的觸手卻沒有絲毫的動作,這實在太過詭異。

獵手會放過獵物麼!?

“準備好了,船長!”一位水手氣喘吁吁地跑來報告道。

“開火!”沒有任何猶豫,整個船身被巨大的響動填滿,火炮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火花四濺。

火光在陰霾的天空中劃出一道道鮮豔的痕跡,讓那些盤旋的烏鴉飛得更加狂亂。

“成功了麼?”我向著那根挺立的觸手望去。

......船上的氣氛緊張而沉默,風聲和船舷拍打海浪的聲音迴盪。

水手們的眼中擠滿了莫大恐懼,他們呆立站在各自的崗位上,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德莫羅號的全部火力只能讓這跟挺立的觸手染上一層焦黑,它已然挺立在海面之上,而這樣的巨大觸手,此刻包圍了這片海域。

科羅船長攥緊欄杆,雙眼緊緊盯住那根觸手,隨後他撥出一口氣,以絕對冷靜的口吻大聲對水手們喊道:“第二輪炮彈準備,我們要強行衝破封鎖,那些觸手不會阻攔我們的!”

是的,不論挑釁還是攻擊,這些巨柱都沒有回應,那麼他們只要利用德莫羅號的速度在船下的海怪沒有反應過來前逃離。

水手們面面相覷。

大副格爾曼率先行動起來,他抓起地上的鐵鏈,將他們纏到自己的身上,發出有力的聲音:“是!船長!”隨後向那些鬆動的炮臺邁出堅毅的步伐。

“是!船長!”

“船長會帶我們回家!”

“沒什麼好怕的!”

水手們的回應潮浪般此起彼伏,比劃過黑夜的白色閃電還耀眼。

船長去到控制室,他要親自去駕駛德莫羅號。

正在協助抓緊鎖鏈的我,耳邊忽然響起莫名的聲音:“格爾曼先生,您有說話麼?”

“那些烏鴉確實夠吵的,就像在看我們的笑話。”

“不...我說的是,有誰在說話...!”

格爾曼十分詫異,他將鐵鏈固定在欄杆上,然後遞給我另一端,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幻聽,我以前出海也這樣。”

周圍的水手們都在忙碌,在死亡面前他們沒有時間做這無關緊要的交流,而且他們才恢復計程車氣一旦交流,顫抖的聲音會讓恐懼就在再次蔓延。

我很確信耳邊聽到了什麼。

“借我下,格爾曼。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艘船隻,他躲在驚濤怪浪的另一端,巨大觸手之後。

藉著望遠鏡,我立即向那方向望去。

烏鴉們停留在殘破的船上,這裡怎麼會聚集邪教徒。

他們高舉雙手,扭動肢體,當中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和這隻海中怪物會有什麼關係麼!?

我將望遠鏡塞到格爾曼手中,指著那個方向,“快看那裡。”

“一艘船!?儀盤上可沒有探測到他們!他們在做什麼?”格爾曼同樣驚訝於此時出現在這裡的殘破木船。

“您沒有聽到聲音麼!他們是在祭祀,聽起來很荒謬,恐怕這些觸手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眼下的情景的確令人匪夷所思,昏黑的天空、詭異的烏鴉、殘破的船上竟出現了邪教徒、巨大海怪、觸手,一定要讓這些聯絡起來,毫無疑問——不詳的邪教徒們透過某種手段召喚來這些巨大的觸手。

“我確實沒有聽到,愛萊曼。可能是火炮聲音把我耳朵震壞了、而且距離這樣遠...不過,”他抓住我的手,空出我的位置,讓另一位水手補上,然後藉著顛簸的船體把我甩到控制室的方向,“把這件事彙報給船長,他知道該怎樣做,快點,愛萊曼。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斷斷續續的祭文隨著惡劣的海風在我耳邊打轉,它們打算毫不留情地滲透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海浪像脫韁的野獸,風暴在天空中聚集,漆黑的烏雲蓋滿了整片海域。

“船長!有情況!”我用力推開控制室的門,一邊儘量維持著身體的平衡,一邊將情況說給船長。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科羅船長面無表情,再次將目光鎖定在儀表盤,上面沒有任何異常,包括海怪、觸手和邪教徒的船隻,但它並沒有壞掉,依然正常運作。

“您怎麼想,愛萊曼先生。這個選擇關乎到德莫羅號所有的生命。”達斯摩奇·科羅突然問向我。

“我認為現在應該利用德莫羅號的速度接近那艘船,將第二輪炮彈留給邪教徒們!”

達斯摩奇·科羅,這位船長已經清楚地知道隱藏在船底下的海怪是怎樣的存在,它龐大的身軀早已覆蓋了整個海域,逃跑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而炮彈的威力顯而易見。

“我們想法一致,愛萊曼先生。”

科羅船長下達命令了,將艙門封鎖,拋棄大部分炮臺,將剩餘力量投入到有效炮臺上,水手們將自己綁在炮臺邊緣——他們要做最後的戰鬥!

德莫羅號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疾行。

“格爾曼,我覺著我瘋了。德莫羅號的下面是海怪,而我們要去處理邪教徒。簡直像做了一場夢。”我和一名水手將炮彈填充進去。

“那這夢可真是糟糕,我和德莫羅號都在這場夢裡。”格爾曼將最後一發炮彈填進炮口。

船身隨著巨浪的起伏搖擺不定。

長空掠過黑雲,數道扭曲的閃電擊打在海面上,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彷彿一條惡魔的手臂翻騰出海,萬丈深淵中冒出的水柱試圖撞翻船體,咆哮著衝向德莫羅號。

船長指揮船員們收攏帆,穩住船身。

“他可是繼特爾蘭船長後最值得尊敬的船長了!來吧,讓我們瞧瞧英勇的達斯摩奇·科羅船長如何在大海漩渦中周旋!”格爾曼為德莫羅號有驚無險地避開巨大水柱並藉著巨浪向邪教徒所在的殘破船體飛速靠近而驚呼!

在經過那些足有百米高的巨型觸手時,我們甚至聽到了密密麻麻的吸盤啃食的細碎聲,還有來自船下震耳欲聾的巨大酣聲。

德莫羅號在漩渦陰影中若隱若現,宛如一葉孤舟在黑暗的深淵中徘徊。

船體如同跳動的心臟般頻頻顫動,船身在漩渦的擁擠中被無數巨浪拍打,船首衝進黑暗的深淵,緊接著再度被拖回表面。

狂烈的水流像利爪一般撕裂船體,令船身發出嘎吱作響的聲音。

船體扭曲變形,舷窗上的玻璃被狂濤的衝擊擊碎,海水傾瀉而入,讓人窒息的鹹溼氣息充斥船艙。

水手們緊握著索具,掙扎著保持平衡。

每一道閃爍的綻白都似死亡的眼神,彷彿在嘲笑他們莫名的勇氣。

德莫羅號搖晃得更厲害了,漩渦!德莫羅號竟在漩渦中飛速穿行!是達斯摩奇·科羅!

“看樣子這隻畜牲在睡覺!真是幸運,哦!小心烏鴉!”格爾曼毫無懼色,他在顛簸中舉槍向頭頂的烏鴉又開了幾槍。

烏鴉群躁動地從那艘船上飛離,黑色羽翼在頭頂翱翔,他們的翅膀異常的大!

他們不是烏鴉!而是另一種生物!此刻,竟掀起一陣旋風,將甲板上的殘骸和海浪卷得更猛烈。

疾行的德莫羅號無法做到突然改變方向,巨大的海浪像怪獸的一張巨口瞬間將德莫羅號吞沒。

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鐵鏈嘩啦啦響,隨後是水手們疼痛的嘶喊,又有幾位水手淹沒在怪物口中。

幾處炮臺已經不能用了。

“咳、咳、咳。”我被嗆了一肚子的水,格爾曼也好不到哪去,他撞破了頭,那要留下一道疤痕!

船員們撥出一口憋悶的氣息,汗水和海水混合在面頰上,他們的忍耐恐怕要到極限了,已經有幾名水手舉起拳頭用力捶著自己的心口,天知道他精神怎樣的崩潰!

“我們就要接近了!”他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口,而是盯著那艘出現在視線中的船:“看吧,勇敢的水手們,它們就是罪魁禍首!”格爾曼指向出現在視野中的腐木朽船,對水手們高聲喊道。

“邪教徒!是這群該死的邪教徒讓我們這樣難堪!”

“要讓他們知道永遠不要招惹德莫羅號!”

“去死吧,上帝不會原諒他們!”

突然出現的邪教徒們的出現讓此刻無處發洩的船員們找到了宣洩口!我想這正是科羅船長的意圖,即便海怪沒有消失,他們也能夠再次重振旗鼓!

“恐懼並不總是壞事,它也會成為天賜的禮物。”格爾曼調整炮口,我們馬上就要到最佳的射程範圍。

“您說的沒錯。”

然而,讓我在意的是那群邪教徒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跡象......

帆布燃燒,那艘躲藏在觸手之後的船身被撕裂得面目全非。

邪教徒的誦唸聲戛然而止。

......

事情結束地出乎意料,巨柱般的觸手蠕動著沉睡於深海之中,天光破開渾厚的雲層,投下一束耀眼的光茫。

覆蓋在整片海域的龐大陰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烏鴉們的身影隨著黑雲一併散去。

查爾斯·特納和水手們為劫後餘生而興高采烈,富紳們‘努力’不讓自己露出醜態,格爾曼鬆了一口氣,向我點頭肯定。

科羅船長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平靜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海面再一次風平浪靜,波光粼粼,輕微的海風吹拂著船帆,船身在海上平穩地滑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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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二日 海怪事件兩天後

“達斯摩奇·科羅,你該為這次遇險付全部責任!”原本用於舉行宴會的大廳一片狼藉,嘈雜與髒亂讓這間寬闊的禮堂格外擁擠,同樣狼藉的還有達斯摩奇·科羅船長的名聲。

這群擁有大把鈔票的上流人士們聚集在這裡,他們衣著依舊華麗得體,與這裡的髒亂格格不入。

站在眾人前方的是一位矮個子富商,他將僕人當作凳子,踩在上面,伸手指責這位船長:“你看看,這成何體統,我們的鈔票都溼透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幾位擠在前面的富商們將手中精緻的箱子用力地摔到科羅船長的腳邊:“這意味著這些錢不能用了!再也沒有用了!和你的船一樣!”他幾乎是大聲叫喊出來。

人群一陣騷動,他們紛紛揮著自己手中的鈔票——全部都是溼的——向這位船長表示抗議。

“不止這樣,”人群中高嚷了一聲,“他還殺了人!是個獨裁者!在場的人都看到了,他為了個人利益而殺死了克里曼斯·摩里斯。”

“這是事實,你無可反駁!”矮個子商人踮起腳,讓自己看得更高大,聲音更尖銳,但連船長先生胸前別的徽章都沒夠到。

“衣服,我的衣服。”女人們哭得梨花帶雨述說自己的委屈:“那件衣服的價錢足以買下這艘船了,嗚嗚...”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更讓男人們心疼,紛紛指著起被圍在中間的船長。

那麼達斯摩奇·科羅船長是怎麼想的呢,面對眼前的處境他又會怎麼做呢?

我不清楚,查爾斯·特納為船長髮聲而被被趕了出來,他只向我講述到這裡。

這位勇敢的年輕人連海怪都不怕,現在卻被屋子裡的人氣地落下眼淚:“船長救了他們,他們至少還有命。可我的家人們卻......”他一下就哽咽住了,扒著欄杆,不在說下去。

水手們傷勢慘重,不過依舊堅持在崗位上。

大副格爾曼將上衣脫下,他身上都是傷口,被烏鴉們用利喙啄傷的,在腰部有一塊肉被咬去了,用繃帶纏著。

他走到查爾斯·特納的身後,拍了拍肩膀:“別偷懶,小特納。去控制室看著點,那兒人手不夠,大概只有你一個人。”

“是...”他噎著嗓子擠出一個不成調的字後,向著控制室的方向跑去。

格爾曼接過上一位水手的位置坐下。

“您的傷還好麼,格爾曼先生。”我為他解開繃帶,並用藥品塗抹傷口。

“大海的男兒最後的航線是歸途於大海,回家怎麼會疼呢,愛萊曼。”他向我爽朗一笑。

格爾曼是位既沉穩又剛毅的水手,我對此深信不疑。

“能請您幫我取一些藥品麼,這裡不夠用了。”我指著桌上的棕色瓶子對旁邊的一位水手說道。

“樂意為您效勞,先生。”

在等待藥品期間,和格爾曼聊到宴會廳裡的情況:“真是意外,您不去幫科羅船長應付那些麻煩的人麼?這件事不會這樣輕易結束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在此次航行前我們已經向他們說明了這次航行的危險,畢竟這可是有名的‘沉船島海域’,就連海盜們都不敢輕易進入這片海域,您可以看到船上的裝備,這足以應付海盜們了......”

“能為我說說麼。”

“什麼?您要聽德莫羅號勇退海盜的事情麼?這可有年頭了...”

“不,是‘沉船島海域’,和這個突然出現的海怪有關麼?”

“恩...”格爾曼撫著下巴思考了一分鐘後,“我不是很清楚,這來自海盜們的說法。”

接下來,格爾曼向我講述了一個發生於五十年前,在海盜們口中流傳的一個故事:

五十年前,大海盜王拉頓爾克率領他的海盜船隊劫掠了無數財寶後,準備前往克里多亞島將他的寶藏埋藏到那。

在經過勃爾什海域時,遼闊的海面忽然升起大霧,這詭異的霧氣幾乎是一瞬間就將這個巨型船隊包圍。

大海盜王拉頓爾克令所有海盜做好迎敵準備——在視線無法穿透的大霧中,他們聽到了來自遠古祭祀的迴音。

三天後,勃爾什海域風平浪靜,一艘路過的海盜船發現了停泊於此的船隊,並認出那面海盜旗正是令海盜們畏懼的大海盜王拉頓爾克的標誌。

出於海盜們不成文的規矩,這艘海盜船的海盜們需要將船上一半的財寶獻給拉頓爾克。

於是這位倒黴的海盜只得叫他的船員們取出財寶,乘坐小船親自送到船上。可是當他們登上船後才發現,五艘海盜船上空無一人!

沒有發生爭鬥的跡象,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下船,要知道這裡距離最近的克里多亞島也要有兩天的航行時間。

就在這名可憐的海盜一頭霧水時,甲板下忽然傳出詭異的響動,這不尋常的聲音令他提高了警惕,他一面令隨行的幾個海盜拿出武器,一面小心地撫著樓梯下到船艙。

幾天後,又一艘海盜船經過這裡,同樣發現了大海盜王拉頓爾克的船隊,還有停留在不遠處的幾艘海盜船。

在他們將要登船檢視時,梯子上忽然伸出一張人臉。

一張面部被凹陷進去的毫無生氣的死人臉!

它嘴裡叼著一截帶著翡翠戒指的手指——毫無疑問,大海盜王拉頓爾剋死在了勃爾什海域。

當他們驚恐地準備逃離時,祭音再次迴響......

那之後,所有靠近勃爾什海域的船接連不斷地失蹤,彷彿被一隻邪惡之手悄然掠走,留下一片死寂。

更加恐怖的是,船隻失蹤事件發生兩個月後的一天,海面開始大範圍地瀰漫起濃密的霧氣,如同淹沒世界的迷霧幕布。

黑暗罩於大海,星宮黯然失色。

整片大海都籠罩在一種陰森詭異的氛圍中。

有人親眼目睹,一雙莫名巨大而扭曲的雙手託著一座巨大的島嶼浮現於灰白大霧的深處。

這座島嶼活像悖論的恐怖陰影,映照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畸形生命。

大霧消失後,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那一天,海上的許多船隻消失了,而緊隨其後的是,勃爾什海域一座新被發現的島嶼——帕裡娜小島。

“大海之上流傳這樣一句話,如果感到不幸,不妨想想獻祭中逝去的生命,他們的肉體就要被吃掉了,而靈魂囚禁於漆黑的海底深淵,在真相中被撕裂。”

"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

“沒錯,愛萊曼。”大副格爾曼從座位站起來,“我要去檢查一下食物,那些上流人士在這方面做得夠拙劣的。”

格爾曼離開了,我為下一位水手做傷口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