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玻璃碎片灑落一地。我模糊地記得,在那股莫名恐懼的力量向我襲來時,莫吉突然撞開窗子從外面跳了進來......

身上沒有出現傷口。黑貓莫吉在書架頂端舔弄著傷口,它的身上沾滿了血跡,一條後腿已經瘸了。

隨身包還在,唯一丟失的就是那本書籍。

我將莫吉抱下來,隨身攜帶的藥品在之前同歐內斯特的爭執中丟了很多,僅剩下的一點勉強夠用。

這隻貓傷得很重,毛髮和血粘結成塊,眼角還有一道被刀劃傷的痕跡。

這裡並沒有能提供有關達格利斯小鎮情況的任何書籍,反倒是其他的知識多一些,可眼下不是消遣閱讀這些的時候。

忽然被不明之物襲擊,這讓我更擔心起事情之後的走向。

我在角落的一箇舊箱裡找到了一件衣服,雖然緊了些,但是夠遮擋用。

那隻蟲子我給他取名波特,它就像黑曜石盒子的守護者寸步不離。

在整理好後,我正準備下樓時,窗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我還沒有弄清聲音的來源,接著夜空的形狀突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可以肯定,這就是報紙上報道過的,獨屬於達格利斯小鎮的奇蹟!

一道璀璨的光芒從遠處綻放而來,如夢似幻的瑰麗綵帶,瞬間劃破漆黑夜幕,點亮了整個天穹。而隨著這條綵帶的漸漸消散,天幕的顏色陡然轉變,從原本黯淡的陳青色,一剎那間轉變成了那神秘而美麗的碧綠,這碧綠色的光輝如同遼闊無垠的海洋,它浩渺深邃。

碧綠色的光芒漸漸蔓延,天空中的色彩變得更加豐富。

溫暖的粉紅、妖嬈的紫色,以及耀眼的橙色和金色,色彩的綻放讓天空中的光芒漸漸擁有了生命和靈動。

星宮閃爍著如鑽石般的光點,耀明瞭整片夜空,如無數的燈塔泊於大海之上。而在這片無垠的深海之中,隨著自由流動,奇異的形狀漸漸顯現。

這絕美的夜空甚至令我忘記了身處怎樣的環境下。

無數細小的光點開始聚集在一起,化作群鳥般翱翔,它們縱橫交錯,編織出一幅幅壯麗的畫卷。

有的形若魚群,於空中游弋;有的則如飛舞的蝴蝶,穿越夢幻光影之間。

而最壯麗的一幕,則是數不盡的彩色光柱從四面八方向天空升騰而起,在天空中盤旋飛舞,紅色、綠色、藍色,各種色彩交織在一起,無以生息的寂靜中轟然綻放出無與倫比的爆炸性衝擊。

緊接著,耀眼的綠色、藍色和紫色光芒開始擴散,形成了一圈神秘的光環。

光環在天幕上跳躍,釋放出絢麗多彩的光芒。

極光緩緩變幻,時而像舞動的色帶,時而如夢幻的浮雲,時而又彷彿宇宙星系的交錯。它們綻放出一種異域的光輝,讓人不禁陶醉於這壯麗的奇觀之中。

光輝灑進屋中,每一寸空間都被彩色的光韻填滿,渾若神秘而安詳的夢幻世界中,而我置身於此。

我伸出手臂,試圖觸控這些美麗的光線,卻只能感受到微弱的溫度,它們透明而輕盈地飄浮,靜謐而恍惚。

就在身體不知不覺要踏出去時,一把匕首在手臂上狠狠地劃下!

劇烈的疼痛將我即將失神的身體瞬間拉回現實世界。

我跌坐在窗旁,額頭浸著汗水,用那僅剩的一截紗布將傷口包紮,再用匕首剪下一截窗簾來固定。

與此同時,那些閃爍進屋的絢麗光影漸漸失去了活力,色彩也如潮汐般逐漸褪去,最終,只剩下一片漆黑的夜晚。

然而,窗外街道上傳來的聲音卻是如此真實。

在色彩出現的那一瞬間,我腦海中瞬間聯想到特爾蘭老爹提到過的,在達格利斯小鎮失蹤的科學家奧爾默·克萊多。

那麼見到極光之後,應該就是那古怪的祭祀儀式了!

我將身體抬起,躲到簾子後,向下方的街道投去視線。

果然!不詳祭祀開始了!我的位置很巧妙地隱藏在陰影中。

此刻是凌晨三點,如果特爾蘭老爹所言屬實,他們的祭祀活動將以小鎮中心的雕像為終點,那麼反方向便是離開小鎮的一條途徑。

不過在採取這一行動之前,我決定先觀察一下情況,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發生。

肅靜的街道上湧動著兩列人群,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從何而來。太陽還高懸於天的白晝,從未見到有這樣多人,甚至連他們存在的跡象都察覺不到。

祭祀人群身著黑袍,戴著異樣的面具,緩慢地向著極光聚集的方向移動,他們的腳步似乎發出著一種未知意義的共振。

他們手持著蠟燭,而那些蠟燭居然燃燒著那無法解釋的黑色火焰!街道兩側的建築物在這黑色火焰的映照下變得陰森可怖,甚至紅白相間的牆壁上也被繪製上了神秘的符號和離奇的圖案,投射出怪異的陰影。

祭祀隊伍唸誦著忽高忽低的未知語言,這種聲音穿透黑夜傳到我的耳朵,使我感到渾身顫慄。

祭祀隊伍的前頭扭動著一個詭異打扮的生物,我難以確定它到底是人類還是別的生物。

它那猙獰的面容和扭曲的肢體,以及肚子上鑲嵌的一張麵皮,好像是剛剛被剝下來一樣,還殘留著血跡!

祭祀隊伍相比於帕裡娜小島規模不大,隨著我的目光向祭祀隊伍末尾處遊移,我忽然發現了一位“熟人”!

喬舒亞西里·克羅齊亞!他怎會在這裡!?而且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帶著鎖鏈的人是誰?

我悄悄地將身體往前挪移,躲在窗簾的掩護下只留下一個微小的縫隙。

這些人衣著古怪,與常人的裝束截然不同,其手臂上繪有一些神秘的紋樣,似乎毫無明確的象徵意義。然而,無論如何,有幾人胸前都佩戴著一枚印章——這令我深信,此一夥人正是我在弗爾勒小鎮所遭遇的邪教徒。

那其他人又是誰呢!?

他們此刻的狀態令我困擾,他們的腦袋被黑色的袋子遮蔽,虛弱的身軀被一根繩子牽引著在克羅齊亞手中僵硬地移動,就像犯人一樣。

已經有幾人完全是被拖拽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紅的痕跡在隊伍後方蔓延。

就在我準備收回視線,趁著祭祀隊伍即將過去展開行動時,排隊最末的水手犯人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精神一定是崩潰了!因為他開始發狂地用骯髒的拳頭猛擊自己的頭顱!

這個行為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散播開來,恐懼、痛苦和混亂的哀嚎聲交織成一片地獄般的場景。

接下來的情景恐怕會在我的噩夢中縈繞數日,他們竟用手刺入瘦骨嶙峋身體,從心口挖出一塊腐臭腐爛的肉塊,“以祈求解脫”。

這些可憐又無辜的靈魂如脆弱的蜉蝣,在殘酷之手下被碾碎。

生命以一種極端殘忍的方式被無情奪去!

靈魂被名為克羅齊亞的怪物吃掉,而肉體成為了房屋前那些凋零蒂落的植物的養料。

腐朽與潰爛交織,悲鳴與死亡纏繞。

天啊!我真希望上帝能夠解救他們,哪怕只是讓他們的靈魂下到地獄,也好比失去了身為人的尊嚴。

我不敢再猶豫下去,一旦被克羅齊亞發現,我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我將莫吉攬進懷裡,謹慎地向樓梯移動,然後屏住呼吸,儘可能摸著樓梯扶手不讓木板發出任何聲音。

祭祀隊伍已經遠離,克羅齊亞的身影也消失在街道盡頭,我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內心仍感到驚慌不安。我甚至不敢直視那嬌豔的鮮花和繁茂的植物們。

如果這就是我在清晨第一縷曙光所見到的景色,併為之發出讚歎,那我的心靈該是何等的骯髒與醜陋。

向著與祭祀隊伍相反的方向逃離,地面都是汙血散發的惡臭。

達格利斯小鎮是一座被詛咒的小鎮,常年見不到陽光。是的,這並非謠言而屬事實,而我現此刻就被困在了達格利斯這座處處充滿不祥的小鎮。

我想與外界取得聯絡,可是又無從下手;我拼命地奔跑,方向也是按照預想,毫無根據。

達格利斯是一個巨大迷宮,將我困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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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清晨的曙光即將升起,我疲憊不堪。

沒有食物,連野果都沒有。

飢餓使我精神恍惚,頭腦中時而回蕩著嗡嗡聲,如同惡魔的低語,憑空述說著人類脆弱的本質,以及智慧的虛偽和渺小。連那些植物體都能依靠陽光的滋養而茁壯成長。

身體搖搖欲墜,軟弱無力地倒在街邊一張長椅上,最終束手無策。

往事如同走馬燈般在我面前閃現,昔日的生活充滿歡樂與美好,然而現在,有誰正無情地將我從那美好的世界中剝離,不論是我靈魂的深處還是我的身軀,都被殘忍地打上不可磨滅的印記。

多麼愚蠢!無盡的自責與懊悔,責任與尊嚴,莫名複雜的情緒彷彿扭曲了靈魂的時間與空間,將我帶入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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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停駐於神秘交織線之上,隨著銀色絲線的輕移,靈魂開始向那個被陰影籠罩的世界靠攏。

絕望與恐懼交織於我心中,我能感知到有誰正在傳播信仰。

人類企圖尋覓希望的曙光,卻只得見絕望的枷鎖;恐懼凝固成黑霧,瀰漫於每個城市角落,扭曲真實之面;肉體異變於邁向進化的軌跡。

我清晰地看到無形的枷鎖緊緊地束縛著他們,無法解脫,就像提線木偶一般。惡魔在他們內心撒下種子,瘋狂和扭曲在他們脆弱的心靈中蔓延生長。

時間向前邁進,世界於身後倒退。

破敗的城市廢墟中,我努力尋找著或許僅存的那一縷希冀。然而,無論我奮力抗爭,只見破敗與腐敗的景象無所遁形。嗜血的野獸們彼此廝殺,戰火席捲,鮮血染紅了大地。

某種念想讓我的靈魂發出窒息的吶喊!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也許我早已陷入無盡瘋狂中,同那些無法自拔的墮落者無異。彷彿藏匿在我內心深處的另一自我親口告訴我這是一場夢境,盡情沉溺其中就好,然而痛苦如潮湧;還有那另一聲音告訴我,瞧啊,微不足道的人類根本無力改變命運,註定因愚昧和貪慾而被黑暗吞沒。

絕望之後,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條孤獨的道路。

我疲憊地踏著步伐,穿越著這被病變和腐化所籠罩的土地,癲狂的吟唱和邪惡的詛咒同樣折磨著我。

就在這瘋狂的執念牽引著我的步伐時,眼前的視線中似乎出現了一面鏡子,鏡子裡映照出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身影。我試圖向他招手,他稍有猶豫之後,竟也向我回應了。我發出聲音,他也試著回應我。

我告訴他我已經無法堅持下去了,這一切將把我逼瘋!

鏡子裡的我沉默了,看吧,連鏡子中的我也是絕望的。

在我這樣心灰意冷時,他就像真正的人類一樣從鏡子中走了出來。腳步停留在我的面前,鄭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以我的面孔微笑著,指向他身後的世界。

對這樣渴望尋找救贖的我,我拼命地向著那個方向掙扎地逃離。然而,世界變得更加危險和惡毒,人類的惡意洶湧地向我撲來。我拼命地逃避,但無處可逃。

漸漸地,最後一絲對美好世界的記憶和渴望被吞噬。

瘋狂和災難降臨了。

在失去意識多久之後,就像經歷了數個世紀的沉睡,又或者只是世界消失的一瞬間,黑暗籠罩了心靈的每一寸角落;孤獨在無盡的空虛中蔓延;寂寞成為與世隔絕的宿命;恐懼像毒蛇般在血液中流淌......許多肉眼可見的負面情緒環繞著我,它們放肆地嘲笑,歡迎我成為它們的一員。

黑暗似乎總是與邪惡為伍,亡者們既嘲弄著我的軟弱,又歡迎我與他們一同被拖入無盡深淵。

靈魂顫抖不停,我的面孔恐怕已近乎畸形。

這個人就像被波濤洶湧的大海蹂躪的一葉扁舟,掌握命運的從來不是自己。

這不可逾越的窘境,導致我的心神迷失在扭曲的現實之中,徘徊於痛苦的夢魘和無望的幻境之間。

這無盡黑暗深淵中,或許仍有一絲微弱的星光,一線絕望中的希望。

它就出現在我的面前,當我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通往天國的大門。

門口傳來聲音,是的!是有聲音!

它願意接受我這份痛苦,不願我的靈魂墮落,那聲音驅逐了我身旁的黑暗!

只要開啟門,我就能得到解救,我就能回到原來的生活。

是的!驅散黑暗的光明不會欺騙我!它是這樣對我說的。

我要開啟這扇門,我要回到曾經美好的世界!我拖著殘缺的靈魂向著那門走去。它是如此的聖潔與宏偉,我是如此的渺小與可憐。沒有任何信仰的我竟想虔誠地低下頭向它祈禱。

然而,就在我的手快要觸碰到那扇門的時候,一陣劇痛襲來!那是源自承載靈魂的人類肉體的疼痛!

那一刻!我的心臟驟然停滯!

出現在眼前聖潔的[門]竟然伸出了一雙邪惡的手臂向我抓來!

那雙手愈來愈接近,手上的紋路錯綜複雜,彷彿是一幅註定不祥的咒紋,透露著深不可測的惡意,恰如無底深淵中的魔爪。

[門]釋放出陰冷的異香,縫隙中更是傳來陰森的笑聲,透過那道縫隙,我看到了一幕來自人間地獄般的惡景——無數畸形的生物在黑暗中嘶吼,愚弄著弱小的生命。

我的抵抗顯然是徒勞的,那雙手臂就要抓住我了!

有時我真的很慶幸自己的運氣。就在那扭曲的肢體即將觸碰到我的剎那!一道刺目的亮光驟然穿破這黑暗國度。

我的身體隨之猛然驚醒!

天亮了——

坐在長椅上,我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堅實的地面。

夢?可是......我心臟劇烈地跳動著,稍一回憶便令我感到後怕!

如果當時我真的觸碰了那扇門會怎麼樣,特羅洛·普 弗納爾·西蒙明明都已經提醒過我,可是為什麼我還是無法抵抗那種誘惑。

“人類是一種比惡魔還要虛偽的生物。”杜波·依斯克利·福德見證了真相。

手臂傷痕累累,還有莫吉新咬出的許多傷口,多虧了這些傷口,我才能逃離魔爪!

可是已經沒有藥品和繃帶了,我用刀裁下幾處較為乾淨的衣服碎片對傷口簡單做些包紮。

當目光無意中落到黑曜石盒子上時,我才發現它竟隱約散發出幽暗光芒。

石頭髮光本不是一件異事,可此時卻令我倍感緊張,難道和剛才我所經歷的那一切有什麼關聯麼。

不過,眼下還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特羅洛·普 弗納爾·西蒙在字條上提到的幾點都已經應驗,接下來在日落之前必須找到離開達格利斯小鎮的方法!

......

我扶著牆壁在這附近尋找線索,清晨的達格利斯小鎮就像我初來時見到的那樣一片祥和,可也僅是如此,一想到昨天的經歷:奧爾卡蘭的陷阱、隻眼只腳的歐內斯特、禁忌書籍、癲狂的祭祀還有通往黑暗深淵的[門],即便是想象力最為豐富的小說家都難以將這些經歷拼到文字中。

這趟旅程究竟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樣的......

憑藉著記憶和對方向的判斷,我推測出現在的位置可能是向小鎮的中心方向,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事實的確是這樣。

因為我再一次回到之前窺探祭祀的那間藏書室,奇怪的是被莫吉打碎的玻璃窗已恢復如初,但我換下的衣服還在散落在那裡。

這也可以接受,畢竟我已經歷了不少這樣怪異的事情。

這樣想,如果是因為我而讓德莫羅號遭遇海難,我會十分愧疚。

只是很疑惑,我明明是朝著祭祀隊伍的反方向逃走,為什麼卻發現自己離小鎮中心更近了呢?即使是在我疲倦不堪的狀態下,我清楚地記得我已經跑了很長時間,絕對不可能幾步之遙就回到了“出發點”。

我做出了許多推測,可是沒有達格利斯小鎮的地圖就很難進行驗證,尤其是地面上的血跡都消失了,這意味著我更不能找到祭祀隊伍的蹤跡。

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那就是一旦進入小鎮,那麼想要按照原先的路線回去是不可能的。

入口不是出口,外面和裡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白天與黑夜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