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門派的領地,圜陽城的大門口當然也有城衛來收取入城費,可九陽門作為前來參加排位大會的中級門派,當然不必落下去跟那些隨時可以興建又隨時可以推翻的小門派,以及一些想要在城裡來往的散修們去人擠人了。

剛剛到了這城外的上空時,領頭長老往空中打了個訊號,很快,那城裡也飛起一頭靈禽,載著個婀娜動人的紫衣少女快速趕了過來。

紫衣少女長得很美貌,雖然帶著笑意,但還是有一種特別脫俗的氣質,讓人見了之後,就不太敢冒犯,而且她的修為,也在金丹期。

她來了以後,行了個禮,聲音嬌柔:“心邑門劉紫琦,奉門主之命,迎貴客進入山門。”

領頭長老也是個很英俊的中年男人,他的資質不是最好的,但性格是最沉穩的,所以就跟那劉紫琦打過招呼,客氣幾句後,跟著她的靈禽一起,往圜陽城深處飛去。

劉紫琦氣質容貌都是上上之選,在護宗靈禽背上不少男修,都不由得看得發愣。

牧子潤坐在禹天澤懷裡,也沒忘了不時留意周圍的情況,劉紫琦出現後,他當然也發現了男修們的表現,心裡不由覺得好笑。

不過以他的眼光,劉紫琦作為修仙人士,的確比他上輩子看到的女星女強人們好看多了,在很明顯男多女少的地方,吸引人也是理所當然。

想了想,他抬起頭看看禹天澤。

他家峰主也是很年輕的,不知道有沒有想給他找個老闆娘回來?

禹天澤表情很冷酷,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劉紫琦身上,一雙有些狠戾的眸子在圜陽城另幾個方向飛來的同樣龐大的靈獸靈禽群掃過。

那些巨獸的背上承載著的是他們九陽門的對手,他有心要查探一番。

牧子潤默默地順著禹天澤的目光看過去,再默默地轉回來:“峰主,你是在看?”

禹天澤在他腦袋上按了按,沉聲道:“對我們九陽門威脅最大的,就是乾易門和海江門,其他的中級門派還好,但這兩個門派與我們同屬於正罡仙宗附屬,前兩次他們佔據上風,這回必須把排位奪回來,才能在仙宗裡得到足夠的資源……”

好吧他明白了,峰主是個不為女色所動的好男人。牧子潤嘴角抽了抽,點了點頭:“峰主的意思,是讓我躲著他們點?”

禹天澤表情更冷酷了:“不錯,我會掀翻那幾個兔崽子,所以你一定不能離開我的周圍。否則,你的小命就要不保,明白嗎?”

牧子潤嚴肅了表情,認真答應:“是,峰主。”

雖然說得很像是在恐嚇,不過道理是的的確確的,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麼會不知道里面的彎彎繞繞?在外門一個月裡,他見了太多恃強凌弱的事情。他不想被人宰割,當然要一邊變強,一邊處處小心……並不是所有修真者都和他家峰主一樣,是個可愛的好人。

說話間,大家已經都被劉紫琦帶到了一處非常龐大的山門外面。

很快劉紫琦不知怎麼掐訣開啟了結界,一行人就破開一片虛空,進入了非常廣闊的,心邑門內門待客的地方去了。

因為排位大會總是在心邑門召開,年復一年下來,大會的安排也早就有了章程。

劉紫琦把九陽門眾人直接帶到了一條小山脈,這裡有幾十座小峰頭挨挨擠擠,而每一座小峰頭雖然都不高,但都坐落著許多小型洞府。

這裡無疑,就是中級門派的住處了。

九陽門所在的小峰頭,位於左側的分支上,前後左右,都有其他的小峰頭包圍,而這些小峰頭,並不是每一個都很和善——事實上,競爭非常大。

禹天澤身為元嬰上人,是可以獨自佔據一座山府的,所以他到了之後,也沒管陳一恆欲言又止的眼神,就夾著牧子潤,直奔最上方的那座。

其他的九陽門人也覺得理所當然,畢竟來的這五六個元嬰裡,禹天澤的實力就是最強大的。

這裡的山府屬於客居山府,當然是比不上禹天澤的雷火殿的。牧子潤走進去,發現這也就相當於打掃得比較乾淨的石屋,不過靈氣的濃度倒是還行。

禹天澤剛要坐下,就被牧子潤拉住了袖子。

他低頭:“怎麼了?”

牧子潤笑道:“峰主在一旁稍待,這裡環境不佳,讓子潤來打掃一番。”

禹天澤滿不在乎:“哪要這麼麻煩?直接打坐就是了。”

牧子潤笑笑,繼續拉了拉他。

禹天澤揉一把牧子潤的腦袋,就負手走到一旁。

牧子潤開啟儲物袋,自從他引氣入體成功後,開啟這玩意兒的時候也方便了不少。

很快,他就放出了一張白玉床,一個白玉榻,又取出乾淨的褻衣,和白玉桶等等一系列玉石器具,全部擺放好。而白玉桶的前方還有白玉凳——褻衣就擺在那高腳凳上。凳子前方又有白玉屏風,把房間一隔兩半,形成了個小小的浴房。

然後牧子潤再掏出個白玉葫蘆,裡面是熱氣騰騰的溫暖靈泉水,被他傾倒在白玉桶裡,沒多久,就把桶裝滿了。

全部佈置完後,房間裡一應用具全都是溫溫潤潤,乾乾淨淨。

看起來也不再那麼光禿禿了。

禹天澤看他忙來忙去,倒是少有的愜意。

牧子潤忙完了,才把禹天澤推了推:“峰主一路趕來體乏,去泡一泡舒坦。”

禹天澤側頭看他:“你做這個,就是讓我解乏?”

牧子潤一笑:“峰主快去吧。”

禹天澤挺高興,手臂一動,已經把外衣脫了下來,口中還說道:“你也累了,要一起洗麼?”

牧子潤輕咳一聲:“等峰主洗完吧……這桶還是小了些。”

禹天澤說話時,已經走到了屏風後,他再邁開長腿,整個人就都浸泡在白玉桶中。

牧子潤看著屏風上的影子,心情也越發好了起來。

等禹天澤泡完澡,牧子潤就用他現在已經比較有力氣的小胳膊處理了剩水,然後自己也重新倒了熱水泡了一會兒。再出來時,兩個人一個睡著白玉床,一個佔著白玉榻,彼此都覺得十分愉悅。

像這樣的相處,不管是兩輩子孤身一人的牧子潤,還是本以為上輩子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但其實就是孤身一人的禹天澤,都打從心底裡覺得熨帖。

閉眼休憩時,禹天澤沒忘了再給牧子潤說一說之後的大會規則,包括絕對不能招惹的九大仙宗的相關事宜,也都告訴了他。

——事實上,早在出門之前牧子潤就已經透過系統查詢到了這些資訊,可禹天澤這樣沒有耐心的人能不厭其煩地對他交代這些,他也不覺得膩味,仔仔細細地再聽了一遍。

等到禹天澤全部交代完,他終於心滿意足:“聽明白了嗎,小崽子?”

牧子潤很縱容地笑了笑:“聽明白了,峰主。”

禹天澤打了個響指,一縷雷光捲起床腳柔軟的錦被,“嘭”地一聲,覆蓋在牧子潤的身上。

牧子潤感受到這點暖意,安安心心地睡覺了。

第二天,清早。

禹天澤才睜開眼,就見到了床邊站著個端著白玉盆的小小男童,個子不高,笑容裡卻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平靜與從容。

他掀了掀眼皮,從水盆裡拎起一團絹布往面上擦了擦,又淨了淨手。

如他這樣的修為,身上幾乎不會染上什麼塵埃了,不過這盆裡的水是一種清心明目的甘泉,有醒神固魂的作用,屬於小崽子的好意,所以他領受了。

牧子潤見禹天澤這樣,目光也更加柔和,緊接著,他把水盆放到一邊,去取來一套嶄新的重紫法衣——這一套法衣是他接手禹天澤內務後請宗門裡的專司法衣的煉器師精心煉製,其樣式更加精緻,其材質也更加華貴。

禹天澤看出這是新做的衣裳,就順著小崽子的心思穿上,果然比之前的那件更舒適,真元流轉間,也顯得更加流暢。

他情緒大好:“做得不錯。”

牧子潤兩眼彎彎,他也很滿意。

這件衣裳穿在禹天澤的身上,真是……太合適了。

讓他這歷經紅塵的中年漢子的內心,都忍不住有點小小的驚豔。

著裝完畢,牧子潤再伺候禹天澤吃了頓早飯,兩個人終於肯走出洞門了。

因為是初來乍到,九陽門其他的門人也是在房間裡收拾一通,他們在心邑門起碼還要呆上一個月,當然是自己有些準備得好。

不過到這時候,大家差不多也都起了身,這屬於九陽門的小峰頭裡,門人們也就都出來了。

牧子潤跟在禹天澤身邊,在山崖上走動散步,這本來是很悠閒的……但馬上牧子潤就發覺,悠閒這玩意兒,是真的不屬於他……跟著的他家峰主。

就在禹天澤一身華服出現之後不到五分鐘,對面的一座小峰頭上,就橫空劈來了一把火紅色的大刀,同時,一道驕橫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禹天澤,你還敢到這裡來?吃我一刀——”

禹天澤看也不看,雙手一搓,一團足有水缸大小的雷球,就被他抖手甩了過去。

“轟轟——”

刺耳的雷鳴聲響起,那火紅真元形成的巨大刀罡,被雷球這麼狠狠地一撞,登時就被雷光吞沒進去,一瞬間被“滋啦啦”地化為了烏有。

緊接著,那個驕橫的嗓音又發出一聲慘叫:“他孃的!本公子的法寶!”

眾人看過去,就見到個穿著華麗衣裳的跋扈少爺,正心疼地看著手裡那手臂長的彎刀——而那彎刀上,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了。

禹天澤負手而立,就像什麼事都沒法聲一樣,只有他身上閃爍的絲絲雷芒,顯露出一種強悍的、睥睨天下的氣勢。

牧子潤看得一驚,他家峰主這樣子……用前世比較流行的話來說,那就是真有點帥呆了酷斃了。

禹天澤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他在一雷球把跋扈少爺的法寶毀掉之後,冷哼一聲:“上次放過了你,這回還敢張揚,若非看在豐雁門與我九陽門同在仙宗座下,本座早已讓你死了萬次!如今本座略施小懲,若是還有不服,便看你還有幾件法寶可用!本座——隨時恭候。”

牧子潤覺得,如果不是現在氣氛比較僵持,他很想給自家峰主鼓鼓掌。

這樣強大的男人,這樣可怕的力量……讓他也情不自禁地,燃燒起熊熊的野心來。

他想要跟禹天澤一樣強悍——不,甚至是更強!

如果說從前牧子潤修煉是為了能在這個世界上更好地立足,想要不被人欺壓,取得人生的主動權,那麼在這個時候,他更是被那雷光中的絢麗迷了眼。

就有了一種……想要和禹天澤並肩的*。

牧子潤才剛剛開始修行,他看到禹天澤的強悍,純屬聲光效果和近距離的氣勢壓迫。

而修煉更久的,就更直觀了。

比如那個跋扈少爺,在心疼了法寶三秒鐘後,便強撐著轉過頭,臉色很難看地說道:“禹天澤,你又突破了?”

在那少爺身邊,還有同屬於豐雁門的諸多弟子,有不少也是參加過上次排位大會的。也就五年前而已,那時候的禹天澤修為不過是元嬰中期,這才幾年時間,再度突破的話,那豈不就是元嬰後期了?

這樣的修煉速度,不說是後無來者,前面肯定也沒多少古人。更可氣的是,從剛才那麼威力巨大的雷球來看,這廝不僅突破了,境界還很穩當,完全沒有虛浮的感覺。

他運氣怎麼就這麼好?

禹天澤懶得理會,右手五指一張,再度抓起個雷球。他也不怎麼動作,就順手把這雷球往旁邊的山壁上一拍——炸響過後,那塊較近的巨巖就被轟了個粉碎。

意思很明顯了:……你自己看啊?

跋扈少爺臉色一變,這個禹天澤,未免也太囂張了!

禹天澤眼神很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就轉過身,牽著牧子潤往山的另一邊去了。

牧子潤略囧。

他家峰主這也太拉仇恨了,剛才砸雷球那一瞬,真的不是在顯示自己也可以這麼砸人腦袋嗎……

豐雁門的弟子們儘管很不爽,但也拿禹天澤沒辦法,誰讓他們這邊先動手不說,動手以後還給人一個下馬威打回來了呢?

不僅僅是門中的跋扈少爺——或者說豐雁門勢力較大的韓長老之子韓成暉看禹天澤不順眼,他們這些人,就沒一個看他順眼的。

眾所周知,在修真界裡資質悟性那都是一等一的重要,這兩者任有一種拔尖,都能被門派傾力培養。小時候的禹天澤基本沒什麼名聲,雖然悟性很好,可年紀小,誰也不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突然有一天,他被雷劈了。

被雷劈不死就很走運了,直接把三靈根劈成變異雷火雙靈根這種事,根本就沒聽過好嗎!

更不要說,之後禹天澤就悟性加天資地這樣幾十年就躋身到門派一流人物的行列裡,簡直跟逆天沒什麼兩樣……

資質很出色的修士,在修煉速度上比不過這個後來者,資質本來也只有三靈根的修士,卻發現本來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突然拔高了一個檔次。

……能讓人不嫉妒嗎?

不能,所以就算他們面上不承認,內心的深處,還是對禹天澤產生了敵意。

像韓成暉,他本來也是雙靈根,在年輕一代的修士中,修煉速度也算上等,被門派器重,也被他父親韓長老感到驕傲。可是自從禹天澤橫空出世後,他的速度就不夠看了,就連韓長老,對他要求也更嚴格,還總會拿禹天澤來舉例子。長此以往,在排位大會遇見禹天澤後,他就開始挑釁,結果很顯然,他上回打輸了,這回嘛……又輸了。

如果牧子潤知道其中的緣由,他一定會說,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引發的後果……作為“別人家孩子”的禹天澤,可以說,他真是太冤枉了。

在山的那一邊,很冤枉的禹天澤壓根沒把那總喜歡找茬的豐雁門弟子當回事兒,他正拉著牧子潤相對而坐,讓他演練一遍引氣入體的過程。

是的,他一直都這麼認真嚴謹,既然決定了以後要讓牧子潤做他的徒弟,就從現在開始關注對方的修煉進度了——譬如他慣例是每過半月左右就要用自己的真元檢查一下自家準弟子體內的靈氣壯大程度,這時候正好差不多時間到了,他不耐煩去跟那些人折騰,乾脆過來照顧小崽子。

牧子潤也很習慣地伸出手,任憑禹天澤再度把那些麻酥酥的、帶著雷火氣息的真元探入自己的身體。雖然不知道別人家的師徒是怎麼做的,但起碼他知道,這是禹天澤擔心他出岔子,所以對他的關懷格外仔細了些。

他心裡是記著這份情誼的。

禹天澤很快晃盪一圈,點了點頭:“不錯,又壯大了兩分,你修煉還算刻苦。”

牧子潤也很嚴肅:“我會繼續努力的,峰主。”

禹天澤很滿意,他又點了點頭,開始給他講述引氣之後,他當年是如何突破煉氣一層的情況。

時間過得很快,九陽門在眾多中級門派裡算是來得早的,漸漸周圍的小峰頭中,也逐漸塞滿了人。而在這段時間裡,牧子潤也充分看清楚了禹天澤的人緣。

那可真是……差到了極點。

如果說第一天的豐雁門韓成暉還讓牧子潤有點小吃驚,那麼之後某門派的某某,某門派的某某某,和某某門派的某某,那就讓他見怪不怪了。

這些人大概有個統一的特點,就是個性一個比一個張狂,一個比一個高傲,基本上心裡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在牧子潤看來,這種沒辦法隱藏心思的“年輕一代”,還真稱不上什麼威脅。

禹天澤也很習慣被挑戰了,反正來一波就是幾個雷球的問題,根本耗費不了什麼功夫。

——至於他為什麼不用更多的神通?

因為再沒有比雷球更簡單方便的了。

牧子潤心裡有點古怪地想著:這大概就是他家峰主的作風吧,也挺……有趣的。

而且,他好像越來越明白為什麼禹天澤總是被人說成性格喜怒無常了。大概並不是真的無常,但顯然發火的時候比冷靜的時候多就是了。

簡而言之,就是個暴躁脾氣吧……

又過了兩三天,排位大會終於開始。

還是有心邑門一位美貌女修過來帶路,眾多九陽門弟子,就在豔麗鸞鳥的引領下,乘坐著各自的飛行禽獸,一路來到了大會現場。

那屬於個廣闊的平臺,周圍起了許多高座,每一個門派都有固定的地盤。

最高大的,就是九大仙宗的位置,屬於九座高臺,在頂峰安排了很多大椅,接著還有許多小椅以及一些站位,位置全都並不空落,每一座高臺的格局也大略相似。

而高臺周圍還有矮一些的石臺,那就是他們附屬門派的位置,越是接近主臺的,就是附屬門派裡地位較高的,每一個門派,都不能逾越了自己原本的地位。

現在九大仙宗的人到齊了,身上掛著亮晃晃各種法寶的主宗弟子們一個個就座,遠遠看去跟開了個花團錦簇似的,說好聽點那就是瑞氣千條,說難聽點那就是非常刺眼。

正罡仙宗就在第三順位的高臺上,這個高階宗門實力雄厚,在所有仙宗裡,總實力正是位列第三。

九陽門的弟子們,很快就在左手邊第二位的矮石臺入座了。

他們這個宗門算是中級門派裡比較不錯的,可是在正罡仙宗所有的附屬宗門裡,也就只在第五位,根本沒有擠進所有中級門派的前二十,所以在主宗的地位,也不算太高。

事實上,如果不是禹天澤每次都能闖進元嬰弟子前一百名的話,九陽門在附屬宗門裡的話語權還要更低。這也是為什麼禹天澤明明名聲不好,但是在九陽門內還是擁有那樣大的能量的原因了。

而這一次,禹天澤是抱著更大的野心而來的。

他想要闖進前十。

既然人到齊了,排位大會也就要開始了。

這麼多的宗門齊聚在心邑門裡,彼此之間不對付的不少,為了利益早有糾葛的也不少,所以就顯得很熱鬧,也少不了有很多麻煩。

只是大家畢竟都是仙道人士,最起碼也要糊上一層光鮮的麵皮,都不會撕破臉那麼難看。

而這摩拳擦掌要一爭高下的氣氛,卻是變得更火熱了。

九大仙宗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大宗門的排位既然跟座下附屬宗門的排位有關係,自然不能等閒視之。所以上陣前的鼓舞士氣是必不可少的,之後要發下賞賜,也少不了監督。

於是,這就派下了內門的弟子,作為上使,在排位大會期間來到諸多中下級門派的石臺,和他們一起經歷整場大會。

禹天澤拉著牧子潤坐在一座大椅上,他在九陽門裡是一等一的打手,所以也有特權,加上脾氣擺在這裡,一般也不去管什麼糟心事,這位上使,當然就有領頭長老來接待了——陳一恆這個醉心名利的傢伙和幾個對正罡仙宗十分嚮往的長老,也趕緊過去親近。

來的上使同樣是元嬰期的修士,看起來也很年輕,頗有點傲慢的感覺,也很明顯對於巴結他的人沒有太多好感,態度比較敷衍,不過那位上使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跟九陽門打交道,應該屬於次次負責九陽門事務的那一種,他被長老們殷勤奉承著,偶爾也沒忘了掃個眼神到禹天澤身上來……同樣是不太喜歡他的樣子。

牧子潤:我家峰主的仇恨值又重新整理了。

這位上使很顯然是一邊不屑中級門派裡的人,一邊享受這種奉承,同時對不奉承他的禹天澤也就更不爽了——有道是,我看不上你可以,你他孃的一箇中級門派的元嬰還敢看不上我?

因為身份地位引發的面子問題,牧子潤是很懂的,他自己也不喜歡這個,可誰讓他們活在這種複雜的環境裡呢?有時候不喜歡歸不喜歡,該忍耐的還是得忍耐。他敢肯定,如果有機會,這位上使必定給他家峰主穿小鞋,好在修真界的面子不僅依託在身份上,更多還依託在實力上,所以他家峰主以元嬰後期的實力,稍微不那麼給這位上使面子,那上使也沒法子明面上做些什麼。

但也不得不說,禹天澤這種性格讓九陽門的人反而比較放心,他要是真的開始拉幫結派人見人愛了,那門裡盤根錯節的勢力關係,豈不是要大大變動?

那些人恐怕還是寧可讓他這麼獨著吧。

就在牧子潤心裡盤算的時候,這排位大會的主持人——心邑門的一位極美麗的金丹真人,就翩然落在了場地中央,開始宣佈大比規則。

規則很簡單,大約就是築基的跟築基的比,金丹跟金丹比,元嬰跟元嬰比,低階門派和中級門派可以一起比,把弟子們排出個名次來,然後各個等級前一百弟子的數量總數又來決定這些弟子所在門派的排位,而低階、中級門派的排位以及前百弟子的數量再成為九大仙宗的排位資本之一。同時九大仙宗的弟子則放到最後比,他們之間也要定下勝負,不過這種勝負的排名,又只在高階宗門內部了。

總的來說,從這規則上就可以看出,九大仙宗是看不起他們附屬門派的,要不然他們的弟子怎麼會不參加總排名,反而要跟低階、中級門派的分開算?

低階中級門派的弟子們也知道這一點,但是九大仙宗壓在他們頭頂就像是九座大山,千萬年來都是如此,早就沒法反抗了——何況反抗還得有資本呢,他們的的確確方方面面都敵不過高階門派的弟子,又憑什麼要求對方一定看得起自己?

沒辦法,只能先這麼將就著了。

很快,排位大比正式開始。

首先上場的,無疑是築基期這一個修為階層的弟子,他們的比斗方式是分成好幾座大擂臺,每一座擂臺上安排百人為一輪,一輪裡又有每十個進行混戰淘汰,得到一位勝利者,而這個勝利者再和其他的勝利者進行捉對比試,從而再決定出前一百名的佼佼者。

因為築基期的修士是最多的,很多小門派為了讓自己得到更多資源,總是想要碰碰運氣,比起中級門派還挑一挑優秀弟子過來,他們簡直是恨不得每一個築基弟子都來參加,所以人數就更多了,當然,也更加地良莠不齊。

這回九陽門來的幾十個人裡,築基期的修士多達二十二個,現在也全部下場了。

正罡仙宗的上使見到了,頗為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本座也來了數遭了,你們九陽門頭幾次都沒什麼好成績,連累本座也沒臉面,但願這回能叫本座長長臉。”

領頭長老脾氣好,連聲說道:“我們一定努力,一定竭盡全力。”

那些築基修士比較緊張,不過裡面也有幾個是參加過比試的,心裡還有些成算。而且既然能被選出來,他們的實力也是不差,只要上去發揮得好,起碼第一輪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在被這麼諷刺後,這些修士也受了些刺激,登時血氣上湧,對比試也更積極起來。

禹天澤對這個級別的比鬥沒什麼興趣,以往他通常就閉著眼打坐,等輪到自己了再上去幹一場就是,可這一次就不同了,他有心讓牧子潤開一開眼界。

——說起來,他的壓力也挺大的。

要是真隨手收了個雜役也就算了,可牧子潤後來的成就他是知道的——至少是個元嬰,得到他饋贈的仙宮後,還不知會走到什麼地步呢。這就說明了,牧子潤起碼也有結嬰的潛質,是個好苗子。如果這樣的好苗子自己在野地裡長還順利又茁壯,反而被他帶回來好好養著給長殘了,那不是說他教育不得當麼?他是想找個可以信任的人沒錯,可不願意反而害了牧子潤。

因此,一有機會,禹天澤就要趁機教導牧子潤了。

像現在這築基期的比試,在他眼裡自然是錯漏百出,可對於剛剛引氣的小崽子而言,應該算得上是很好的神通了……而且,這也算是給他樹立短期目標嘛!

自覺自己找到了調教方式的禹天澤,就拉著牧子潤,讓他認真觀看築基修士之間的戰鬥。

牧子潤果然是看得眼花繚亂,面對那麼多群毆和單挑都能使用的法術,他自己也是心嚮往之。只是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那些打鬥的人格局略小——作為上輩子只看過不少電視電影的人,親眼見到真正的法力確實讓人驚歎,可是他到底不是真的只有幾歲的孩童,之前又幾乎親身經歷了霸道級的雷球轟擊,再看築基修士比試的時候,就覺得力量不夠了。

他再仔細看看……雖然自己還打不出那種力量,可他多瞧一會兒後,也能看出築基修士的動作不那麼幹脆利落,不那麼果斷,不那麼強勢,不那麼……

總之,比他家峰主真是差遠了。

……也是,築基修士,可不就比元嬰上人差遠了麼。

禹天澤當然不知道在小崽子的心裡時時刻刻都是拿旁人跟他比的,就指點著一個女修問道:“她使的法術,你有什麼感覺?”

牧子潤規規矩矩地說道:“我覺得,她動作與動作的連線上太慢了,那個火符要是能早點打出來,就可以和她後來的法術配合,加大威力,直接傷到對手。”

禹天澤挑了挑眉,他想著小崽子剛剛修行,應該沒什麼見識。不過現在看起來,是出乎他意料的悟性啊……不愧是自己苦修能結嬰的。

他就乾脆問:“要是你有那女修的本事,你怎麼做?”

牧子潤想了想,回答:“我用三張火符,先打一張,拖住對手,再繞到對手退路,再打一張,之後封住另一個方位,同樣打一張,過程中儘快掐訣,準備神通。最後在唯一躲避的開口處,就可以正好把神通放出來了。”

那時候,已經因為火符轟掉大半實力的對手,肯定沒辦法躲開神通,只能硬頂,但硬頂時必定要耗費大量真元,只能認輸。反而是他自己,總消耗肯定不多,也能恢復更快,等待下場。

禹天澤聽著,就自然腦補出來,然後點點頭:“還行。”

他自己也是一級一級修煉上來的,雖然因為性格的原因簡單粗暴直接幹掉對方比較多,但他並不是聽不出牧子潤對戰方法中的隱約可見的佈局和謹慎算計,實力不夠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節省過真元……只不過,從這裡也可以看出來,小崽子的性格,跟他禹天澤正是完全不同。

是不是要換個教育方式?

剛這麼想著,那下面因為設計施法流程不夠簡潔的女修,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的臉,我的——”

禹天澤和牧子潤就看過去,果然,那裡又出了么蛾子

一直被禹天澤拿來當*教材的女修是心邑門的弟子,也是嬌嬌弱弱的好女,不過這時候她的臉上就跟……牧子潤有點不忍地想著,就跟被人潑了硫酸似的,整塊臉皮都給腐蝕了。

這得是多大仇啊,能這麼對付一個妹子?

對面的那位男青年長得也比較英俊,就是氣度好像不怎麼好,現在他看著女修狼狽尖叫,臉上露出了非常解氣的笑容:“賤人!看你還怎麼勾引人!”

牧子潤:……好像聞到了狗血的味道。

禹天澤皺起眉:“哪裡來的蠢貨!”

牧子潤立馬嚴肅了表情:“峰主,這是?”

禹天澤表情很冷漠,他自己對這樣的事情是沒什麼興趣的,不過家養的小崽子遇見這種事,怎麼也得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也好給他增加點閱歷,以免日後吃虧。

所以,禹天澤眼一掃,把一個九陽門的弟子叫過來,讓他去打聽。

那弟子完全沒想到禹天澤也會有八卦的心思,但既然被吩咐了,也不敢怠慢,就趕緊去打探了。

正好因為這件事,下面的情況也變得比較混亂,可混亂歸混亂,女修沒認輸前,誰也不能闖到擂臺上,尤其這擂臺上還不止一個人,而是十個人!

本來女修上臺後那男修就主動出手了,其他人也在混戰著,可突然男修來這麼個毀容大招,女修悽悽慘慘的,反而驚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讓他們也圍了過來。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同情女修的,反而更多的想著先把這女修幹掉,也算除掉一個對手,而且……如果是女修還是花容月貌,人家可能還對她容忍幾分,都容顏盡毀了,哪裡還有這本事?

所以,不僅僅是女修,那個手段毒辣的男修也一樣受到圍攻,沒多久,就雙雙下了臺。

只是那個男修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這個結果,反而仍然很開心地看著女修的臉蛋壞掉,流下來的腐蝕液流到她的頸部,又把那裡柔細的肌膚也弄壞掉……下臺後,女修趕緊吃了丹藥,可惜傷口似乎是不再擴大了,可本來爛掉的臉卻還沒有恢復正常。

再配合她那怨毒的眼神……很多跟她同門的、來安慰她的姐妹兒見到了,也不由得後退一步。

這真心挺可怕的。

同時,那個被禹天澤派去打探的九陽門弟子也回來了,因為被禹天澤的威嚴所攝,他戰戰兢兢卻言語利索地立刻把知道的訊息全都說了出來。

還真是一出狗血劇。

嚴格說來,也是那女修自找的。

牧子潤綜合一下,大概知道了。

簡單地說,那個下毒手的男修他是被他毀容的女修的前男友,他本來也是個中級門派裡比較有前途的弟子,上次來這參加排位大會的時候,就被這個女修主動接近,兩人交往起來。結果這一次他卻突然發現,他心愛的女人不僅有他這一個男友,居然還同時吊著好幾個,最近更是對一個高階門派的男修很巴結,跟人勾搭的時候尺度也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大多了,那叫一個熱情撩人。

男修覺得自己的頭上簡直是非同一般的綠,加上被女修諷刺了幾句,就生出了這樣陰狠的心思。所以他想辦法賄賂了安排比鬥順序的修士,讓他跟女修被分到一座擂臺上,之後就開始了這樣的報復。

反正,在這擂臺之上,那是生死自負的。

事情一目瞭然了,也就是那女修一腳踏多船,一不小心踏翻了,你說踏翻了也就算了,結果那幾條船之一正好是個心胸不大的。

她這不就倒黴了麼?

而且據說腐蝕她臉的那是一種千目血陰蛛的蟲子的毒液,基本上除非元嬰上人——還得是煉丹大師親自出手煉製一種解毒丹,否則的話,這臉是沒法恢復了。

牧子潤聽完了,心有慼慼。

禹天澤揮揮手讓那弟子走人,之後看向小崽子:“好了,事情你也弄清楚了,從裡面明白點什麼沒有?”他自己是從來不看男女只分敵我的,可他以前出去歷練的時候,總能見到不少人因為憐香惜玉折損在女修手裡,現在正好遇上這件事,他覺得有必要給小崽子點撥一下。

沒辦法,在這個修真界裡,就是這樣無理取鬧。

女子的資質悟性雖然總體看來和男修沒什麼不同,但因為天生身體上的限制,導致她們在初期修煉的時候,總是沒有男修來得順遂。所以,為了不被欺侮,也為了能更快往上爬,一些相貌姣好的女修,就難免去找一找捷徑了。

可捷徑找是找了,“捷徑”本身也不是傻子,要想混得開,哪個攀附的女修沒點兒手段?所以說,不管是從捷徑爬上來的,還是不找捷徑單憑自身努力爬上來的,要麼心眼多得找不到邊兒,要麼就是忍耐力強得遠勝男修,就沒有省油的燈——那種天生仙二代的女修畢竟是少之又少,能佔總體比例的幾分之幾?這就不算在內了。

所以禹天澤現在就想要告訴小崽子了,防火防盜防漂亮女修,這是他想不被人當成墊腳石所必須記住的第一課。

不過,他還是引導式教育,準備等小崽子自己說完,然後再給他分析一遍。

牧子潤沒讓禹天澤失望,他仔細想了一想,很鄭重地說道:“回稟峰主,從剛才那件事,我想了幾點,請峰主指正。”

禹天澤點點頭:“說吧。”

牧子潤就說了:“第一,將心思用在修行上,莫跑偏。”

禹天澤很滿意:“不錯。”

牧子潤又說:“第二,比鬥中,無論何時都得全神貫注,否則必輸無疑。”

禹天澤應了聲:“這個也對。”

牧子潤繼續說:“第三,看人要用心,以免被他人欺騙。”

禹天澤頓了頓:“這個切記。”簡直是切膚之痛。

牧子潤最後說:“第四,日後莫要與女子談情說愛,被她們哄騙了還在其次,自己滋生心魔,就更加得不償失。”

禹天澤也想了想,覺得小崽子的體會已經很深刻了。

不過他好像漏了點什麼……但想必也並不是十分重要,只要這小崽子能把男女一視同仁,不要因女子美貌而下不了手,也就沒什麼不妥當的。

接下來,兩人就看著心邑門的長輩過來把女修帶走,又看著那個被戴了綠帽子的男修也被師門壓過去三堂會審,可那些收拾殘局的人動作起來猶如行雲流水那是非常地順暢……

牧子潤有點目瞪口呆。

禹天澤看他一眼:“心邑門並非頭一次遇上如此情景,早就習以為常。”

牧子潤默。

所以說,這已經做成常用業務了麼……心邑門的姑娘們,到底是多奔放啊。

禹天澤拍了拍小崽子的頭,沒安慰他什麼。

本來這心邑門在他眼裡看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整個門派大部分全都是女弟子不說,還總是勾搭不少男修跟她們混在一起,聯姻之類的事情也做的不少——當然他也不是對其他修士的生活習慣有什麼意見,他更不是不知道這心邑門因為可以煉製半仙器,又想要在九大巨頭的夾縫裡生存,才多收女弟子讓她們透過婚姻關係來維持門派地位的。他只是看不上那些人一天到晚唧唧歪歪,敢別動不動在排位大會上整出爭風吃醋的戲碼嗎?

這次是毀容,上次乾脆直接把人砍死了,上上次三男爭一女,上上上次二女爭一男,雞飛狗跳的,咱們還能好好打架不了?

總之,這一次讓小崽子見識過了,以後這崽子長大了,應該能多點戒備心理……禹天澤嘆了口氣。

也許,這就是做人師尊對弟子的擔憂吧。

他這樣的明顯才是好師尊嘛!

鬧劇過去後,禹天澤也想出了新的教育方式。

他既然知道牧子潤是個有腦子的,就決定在這方面好好培養一下,於是接下來,他也沒準備死板板地指點,而是讓牧子潤先自己看,看完後自己總結,總結後說給他聽,差點兒什麼他就給補什麼,要牧子潤有什麼問題就讓他問,問出來了他就給他解答……

一來二去的,牧子潤進步很快。

禹天澤也放下了心,想想上輩子小崽子是放養的,這輩子也讓他自由發揮就好。至於他,就時時刻刻關注,時時刻刻準備指點,應該差不到哪去。

也正如他所料的,牧子潤很喜歡這種方式。

而且,有些理論性的東西單憑系統查詢他也許會走彎路,有了禹天澤這先驅者隨時回答問題,就讓他的道路順暢多了。

這一大一小,交流起來可說是和樂融融。

同時,下面築基期的修士們,也決出了第一輪的勝者,開始了一一捉對的比試。

九陽門的弟子們儘管不是最強的,卻也不是最弱的,雖說在捉對比試的過程裡大部分還是被淘汰了,可最終闖進了前百位的,還是有兩個人的。

但也只有兩個人而已。

禹天澤皺著眉看,不過很快又鬆開了。

這跟他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