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溫夢雪嘆了口氣,若有所思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這會兒忽略了你的感受。”
陸辰安這才注意到她緊鎖的眉頭,一時間有些慌張。
“你想多了,我沒有生氣。我想知道後來呢,後來為什麼會分散呢?”
她似乎有些著急,眼睛裡浮現一絲焦切,很複雜的情緒,陸辰安看不明白。
“如她所說她沒有家人,我也只是她暫時需要的一個人而已。一直是我把她想得太好了,我活在自己的幻想裡。她比較冷漠,相較於利益而言,感情不值一提。”
“其實,她跟我有點兒像。家庭環境都很差,她從小受到傷害,長大之後不相信任何人。而我以為我和她同病相憐,是同行者,但沒有想到,她越發的嫌棄我。嫌我沒有錢,長得不好看,嫌我扛不起事情,給她丟人……”
陸辰安頓了頓,沒有任何表情。
“後來,事情也沒有想象中順暢,王東陽母親患了重病,畢業的那年暑假並沒有如約開工,而是拖了整整一年。於是,寒假的時候我去望州見了她,並且之後我還悄悄回了一趟吉安參加工作招聘。無果之後,還是回到青州等待王東陽。”
溫夢雪反過身來,用力地抱緊眼前這個讓她心疼的男孩。
思緒再度轉回到大三的那個暑假。
五月像一縷被緊促狂風吹碎的雲煙,只一瞬間就消失得沒了影蹤。
六月,吉安的雨季徹底來臨。但是白晝依然驕陽似火,只是夜間整晚整晚的傾落,打在樹梢上、玻璃上,發出噼啪的聲響,然後流到地面匯入地下。每一場雨總是那麼猛烈而乾脆,夜空似乎永遠濃雲密佈,看不見月光和星子。
但是,第二天醒來會發現天空更加澄澈,白雲被洗得更加乾淨,一塵不染。
這一段時間,我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他的神經變得更加敏感脆弱,夜裡聽不得一絲聲響。而對面王錢的王者打得更加猛烈,常常夜間三點依舊興然亢奮,不時地吼叫常常把我從夢中驚醒。奇怪的是,我的其他室友依然睡得很香甜,彷彿我在這裡就是個異類,是個精神病患者。
因此,我不得不借助白酒來入眠。常常在睡前喝半瓶白乾,暈暈的睡去。不過,第二天醒來頭總是疼得厲害。同時,我發現自己開始脫髮,精神變得緊張起來。
像隨時要噴發炸裂的火山一樣,每天都在胸中燃燒,積鬱,但是卻無處釋放。
因此,我對王錢更加厭惡。以致於連他夜間酣睡時發出的鼻音都無法接受。像條件反射一般,只要聽見任何與他有關的,哪怕是輕弱的呼吸,也會立刻從熟睡中醒來。然後,一直蹉跎至天亮,無法再次入眠。
另外,比我大一屆的學長學姐們畢業了。那會兒走在校園裡,隨處可以看到他們搬東西,郵寄包裹的身影。校園的各個角落,留下了他們或歡樂或悲傷的紀念照。
我清楚的記得,6月17號小兮學長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吃著飯不覺間就紅了眼眶。他把自己不能帶走的東西都留給了自己,生活和學習用的,還有一些幾乎嶄新的,只有他單薄名字的筆記本。
第二天送他離去的早晨,天空有些陰沉,輕輕的風顯得有點冷。街道上的行人疏落,靜得不合時宜。
我們路過餐廳,遠遠的看到常常給我們多放一個煎蛋的趙阿姨正在翻洗篩籮。她很細膩,低著頭,一絲不苟得像在地上撿芝麻一樣。時不時地用衣袖擦拭額角的細汗與碎髮。
她抬起頭的一瞬間,似乎也遠遠地看到了我們,依舊微笑著,似乎說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講。因為隔著距離,我們什麼也聽不見。但她笑起來還是那麼平易溫切,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像極了自己的媽媽。
我沒有看向他,但是知道他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
最後,靜靜地走過一號二號三號教學樓。有幾隻青磚黛瓦一樣顏色的鴿子飛過來,零落地停在教學樓的一角,看起來是那樣和諧。
寂靜像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著整個校園,而從教學樓裡傳來淺淡的讀書聲,聲聲入耳。
我們繞著宿舍、餐廳、教學樓,緩緩地走著。當午間的第一片鈴聲落地之前,我們剛好出了校門。
一切都不動聲色地,悲傷著。
沒有過多言語,小兮學長努力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辰安,不要辜負時光。畢業了來BJ,給我招呼一聲,我管你吃飯。”
說罷,他取下我手中的包裹,快速地轉身,揮了揮手,如季末的風淡淡地拂過叢林,再也有回頭。
風兒繼續吹,他的頭髮有些凌亂。身子那樣單薄,我想那兩顆淚珠會把他壓傷的,該落地的,應該落地的。
我站在原地,愣了神。街道上靜得出奇,連汽車的鳴笛也沒有,彷彿上世紀老式的無聲電影。
我幾乎記不得那個夏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在這裡就要待不下去了。我想離開,一秒都不想再等下去。
在這裡,有我一塌糊塗的青春,有我備受煎熬的煉獄。
頭頂的藍天,寂寞的發著光。時光無言,自己的故事給悲傷染上了更高質量的釉質,在漆黑的深夜,發著光,獨獨照亮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