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陸辰安被一陣手機鈴聲叫醒。

因為外面的天還黑著,他以為是自己定錯了時間的鬧鐘,伸出手直接關掉了。

這天休息,他睡到了八點鐘才起床。

出門倒垃圾的時候還沒有洗漱,但是推開門的瞬間,他愣住了,更難以置信,心臟要跳到嗓子眼兒。

溫夢雪拎著早飯,雙手縮在寬大的羽絨袖口裡,面色蒼白,顯然已經站在那裡很久了。

“我,我來找你了。”

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緊張,一向口齒清晰的她竟有點兒口吃。

“我在外面的街道,給你買的早餐,但這會兒好像有些涼了。”

溫夢雪一路都在想著,見到陸辰安的第一面,一定把這些年攢下來的所有笑容,一併給他。

然而,事實卻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陸辰安蓬頭垢面,且相較於上次,這一回似乎更加瘦削,臉頰兩側的顴骨明顯凸了出來。

黯淡的眼神裡,再也沒了往日的神采,只有幾分憂鬱,幽居,濃濃地化不開。

陸辰安一向在意別人的目光,哪怕到樓下超市買個東西,他也要整理一番。

但此刻,他的眼裡已經噙滿了淚水,時間靜止,也記不得自己此時的卑落埋汰。

慌了神,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依舊在上次的魯地風味餐館。

陸辰安似乎還在恍惚中,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

“你幾點鐘到的?為什麼你不打電話叫我去接你?你是怎麼找到我住的地方?你在我門口又等了多久”

“你,你怎麼突然來了這裡?”

陸辰安有一堆問不完的問題。眼淚很快滑落下來,打溼了衣襟。

陸辰安一時間不敢去直視她的眼睛。神態侷促,彷彿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卑陬、埋汰,更害怕她的改變和失望,眼前的她,是他做夢都不敢想象的。

見到她的那一刻,便明白,原來她說的暫時不在,是更近距離的一直都在。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無比愧疚。

“我怕你不相信。”

溫馨,像隆冬深處突然照進來,一束溫暖又不斷髮酵的光。

溫夢雪聲音低沉,彷彿冬末春初抽枝的第一抹嫩芽,脆弱但堅韌。

她依舊安靜,優雅,言語不多,但是溫暖可真。

只是眼睛一直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卻顯出幾分憔悴。

但空氣裡瀰漫著幾分憂傷的味道,像她又像他,像兩人此時的內心獨白。

沉寂,屏住呼吸,靠近心跳的聲音。

溫夢雪夜裡一點鐘抵達港冬站,打了車,來到市區。由於上次陸辰安給的地址不是最準確地址,又打電話問了瀟瀟,找到他的住處的時候已經三點半了。

她當然是想把他叫醒,然後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只要他現在開啟門就能見到自己。

可是,當她撥打了第一通電話之後就後悔了。港冬的天氣太冷了,這個時間他還在睡夢中。

於是不等他接電話,自己就先結束通話了。而陸辰安還以為是自己的鬧鐘,並且是自己伸手關掉的。

在五點鐘的時候她拖著行李箱去隔壁街上買了早餐,又回來等待。

溫夢雪想了無數種可能的畫面,當然她希望自己能夠給他一個耀眼的驚喜。自己見到他,是開心,激動……

然而,最後的畫面,是他的感動與憂傷,自己的難過。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失戀,負債,生病”

“你總是喜歡跟我斷掉聯絡,好不容易聯絡上一次,但又總是宿命一樣,很快又失去聯絡。這些年來,你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我知道自己可能幫不上你什麼,可是我想讓你知道”

“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對你的承諾,更不是說說而已”

溫夢雪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飯,聲音陡峭,溼潤的眼角模糊成一片。

火鍋蒸騰起的煙霧氤氳起來,模糊之中,陸辰安抬起頭凝視,煙火色的女子,眼角掛著晶瑩淚珠的溫夢雪,是那樣美麗。那種被真誠善良和煙火氣蓄養出來的柔雅溫美,陸辰安恍惚了,他找不到詞語來雕鏤。

“食盡煙火,仙客皮囊。”

絢爛的火光下,世界再次遲緩,時間再次凝固。

也許,這世上真的總會有人穿過窮山惡水,枯木狼林,奔你而來。

七年了,見到她的一瞬間,他便已清楚自己錯過了什麼。

席間兩人更多的是沉默,沒有太多語言,彼此留給了一連串的問題,和眼淚。

一個半小時後,準備要離去的時候。溫夢雪從包裡慎重地掏出來一張銀行卡,彷彿已經思索很久了。

她小心翼翼地遞到他面前,“我希望你不要忙著拒絕和猜測,這是我表達我自己心意的一種方式。你可以說它不好,但真沒有錯,更沒有任何不好的意思。”

“我不是可憐你,更不是施捨。這十萬塊錢,不算多,但我想能夠解你的燃眉之急。這錢不是我貸款的,也不是我問父母取的,是我畢業之後,兩年半的時間裡一點一點攢起來的。我們的小縣城工資不高,並且因為疫情封鎖,工作挺困難的。”

又是一次震顫,陸辰安呆住。思緒萬千。

很自然,他沒有收她的銀行卡。

但,這個女孩,洗滌了他的靈魂。給了他再生的力量。

記憶沿著陸辰安的心跳,隨著感恩隨著傷痛也隨著內疚,傳遍每一根神經。

我參破生活的真諦

除了悲傷一切的美麗都這般虛擬

是你帶著一千頁詩集

光臨我渾渾噩噩的日子

從此愛情平安落地